15 尤薩番外

尤薩坐在彩禽山上,看着山下的村民們正忙碌地在重建被蝮蛇破壞得僅剩殘墟破壁的村子。玉苗寨雖被破壞成這樣,但也許村民們向來樂觀積極,所以他們在勞作時仍是歡聲笑語,似乎與往日的玉苗寨并無不同。

可尤薩知道,這裏變得冷清了。族長母親把玉苗寨托付給他後,便不知去向。依久朵那傻丫頭,以為他不會原諒她,留了封信在桌面上,也兀自離去。

他想起最初出來此地時,只有寧琨與他,後來,他偶然救回了依久朵。依久朵活潑開朗,偶爾出去市集總會帶回幾個無家可歸的人。後來,不知怎的人也越來越多,成了如今熱鬧平和的玉苗寨。他和寧琨也被推為寨中的族長。尤薩搖頭一笑,他還是一棵靈樹時,怎想到有這一天。但最沒想到的是,他還能見到她。

昨日,她最終還是同帝君一同離去了。不過,她似乎已經不記得以前的事情,竟然連帝君也認不得了。也是,三萬年光景過去,他都已經從一棵樹變成了一個人,她只是換了個名叫慕瑜,從仙界的月神變成魔界的小魔女又有何稀奇。她仍是如三萬年前一般,絕色之姿分毫不減,只是,較之以前如月般的皎潔清冷,更添了幾分靈動嬌媚,許是沾染了幾分魔界的妖冶。當然,這令人過目不忘的姿容,絕不僅只他一人認出,母親也認出來了。這原本令他有些許擔憂,可後來事實證明,帝君把她保護得很好。

當年,在常羲被打進廣寒宮之時,他仍是一棵樹,不過他已是一棵有了靈識的樹,能彙聚靈氣,探得天界範圍內的消息。月神被打進廣寒宮這樣的大事,早已在天界傳得沸沸揚揚,他不費絲毫力氣便已得知。

相對有的人嘲諷,有的人憐憫,他确是高興的。他就生在廣寒宮的懸壁上,自他有靈識以來就不曾見得有人來過,如今,終于有個貌美如花的月神來與他作伴,如何不高興?

常羲來的第一日,她一人坐在雲榻上看了一天的話本。本是十分無趣的,可他就這樣用靈識看了她一整日,最後靈識消耗過度,他整整昏睡了十日,靈識才得以恢複。

這一次,他不再敢看她這麽久,因為他不想再錯過她的十日。

正值午時,常羲在榻上小憩,長長的裙擺已鋪落了一半在地,話本子估計是從她手上滑落在地。她睡在榻的邊側上,似乎只要稍稍翻個身她就要從榻上掉落。這時的他恨不得馬上能修成人身,守在她的床側。

突然,他探得一個不知名號的仙人正鬼鬼祟祟的往常羲靠近。那仙人站在常羲的榻前,臉上露着□□,手也顫顫巍巍地在她身上試着描繪比劃。

他越看越焦急,可常羲卻一無所知,仍睡得香甜,似乎還在作着美夢。他試着催動自己周邊所有靈氣,彙聚成團,迅速往常羲寝殿中移去——

“乓——”一只花瓶掉落,常羲驚醒。

那男子見她突然醒來,也不再蹑手蹑腳,更加放肆地朝她靠近。

“滾出去。”常羲冷冷地出聲。

“殿下您這般無情,難怪陛下不喜呢,不過沒關系,我廣微喜——”那個自稱廣微的仙人話音未落完,便被常羲用光華把匕首送進他體內。直至那仙人化成塵埃,常羲才眨了一下眼睛,她一甩衣袖上沾染上的晦氣,又躺回雲榻上繼續寐着。

那時尚未有名字的尤薩在目睹這一切後,才終于知道這位睡美人并不溫柔善良,甚至可以說,與他想象中需要人保護的美人截然相反。

盡管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每日用靈識探視她。就這樣,修煉,看她,他覺得半年時間過得飛快。

一日,帝君終于來廣寒宮了。這也是半年來,他第一次看到了她的在乎。她不喜那個侵犯她的仙人,可是她對他僅有冷漠,連厭惡都稱不上。她愛看話本,可是一日廣寒宮失火,她愛看的話本子都燒了起來,明明施個法術便可複原,她看了一眼那熊熊燃起的火焰,卻道:“這火倒似讓這涼飕飕的廣寒宮暖和些。”

這日聽聞帝君前來,他看見她不停地問她的婢女青雀:“穿這件可好?這個發飾可配這件衣裳?”直到她的婢女提醒她已經讓帝君等了半個時辰,她才又急急忙忙地換上她試的第一套衣裳。

可明明她這般在乎,見到帝君時,卻裝作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偏生帝君也以為她遲遲不出來見他,便以為她真的不待見她。

“你不想見我”帝君的臉色似乎有點蒼白。

“你覺得我會想見到你嗎?”明明是如此思念他,甚至在見他之前還盛裝打扮了一番,出口之言卻是截然相反。那裝作毫不在意的神情,我這窺探者都能一眼看穿,可偏生帝君這局裏人,似乎信了個十足。

“那也只能委屈夫人了。”帝君語氣有些生硬。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他們再無說過一句話。常曦如平日一樣在雲榻上看話本子,唯一不同的是,幫她剝瓜子殼的從青雀變成了帝君。

這一幕在尤薩看來,明明怪異得很,可他又覺得,他們本來就該如此。可為何他們又到了如斯田地?

突然,帝君悶哼一聲,烏黑的血從口中溢出。

就在帝君手中的瓜子盤落地的一刻,我終于看到常曦那平淡冷漠的面具也應聲破裂。她慌慌忙忙地用衣袖幫他擦着嘴邊的血絲:”你怎麽了,別吓我啊,這麽久沒見,你就是專程來捉弄我的是不是?”

“你要的永恒煙火,我給你取來了。”他有些不穩地從懷中取出一顆赤紅的珠子遞到她面前,珠子裏五彩的火焰次第迸放,潋滟琉璃,煞是好看。

常曦看着那顆徜徉在那人掌心的豔紅,一怔,随後賭氣般猛地推開他的手,珠子“嗒、嗒”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音。“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沒有任何意義。”

“只要你喜歡,就有。”帝君語氣中帶着一絲固執。

“陛下,我什麽都不要,只想要出去這廣寒宮。”常曦定定地看着帝君。

“除了這個,你什麽都可以——|”話音未完,帝君又吐了一口血,站立也不穩了,可仍擡頭看着常曦:“要求。”

在帝君低頭吐血的一瞬,我明明看見常曦下意識便要上前去扶他,可就在帝君擡頭的一瞬,她又把動作連同眼中的擔憂一并收斂起來,真是個矯情的女人。

“青龍。”帝君不知對誰說。

只見青紅藍白四人瞬間無聲落在帝君面前:“陛下。”随後,四人攜着帝君離去。

那日我靈力消耗過度,過了整整一日,我才得以重新彙聚靈力窺探她。我一如既往地把靈識驅至她的寝殿,卻發現她并不在那兒。探遍整個廣寒宮,竟然都見不到她的身影。待我正要放棄,回去修煉時,竟發現,常曦正站在懸崖邊上。

她怎會來了此處?

這時,傳來她的婢女青雀哀求的聲音:“殿下,青雀求您別下去了!這之下有白澤神獸您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傷了仙身,那如何得了?”

只見常曦默然不語,從懷中掏出了那顆赤炎丹,端在掌心中凝視了一會兒,又放進懷中,放眼腳下深淵:“他就是這樣。随口說的就當了真,卻不曾懂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麽。我們走到如今這般田地,彼此并不相欠。可他偏生要做這些無聊事,還為了這勞什子赤炎丹受傷了。《奇異集》中記載了,被赤炎獸所傷,僅天上廣寒宮可取解藥。你說,這般湊巧,是不是上天注定了?”

“可是,可是殿下,您也不必親自下去啊!讓青雀去或者派其他人去,可好?而且帝君身邊的人定也會下去的,您再等等不行嗎?”

常曦睨了她一眼,道:“你倒是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憑你這點僅可騙騙凡人的術法,下去了還能上得來?”

青雀頓時恹了。

“青雀,我比你還怕死,可是,比我厲害的就數阿俊和他身邊的人了。如果是讓他的人去,那我又如何還得了他的情?”

不再等青雀多說,常曦已然一躍而下。她的氣息在我身旁掠過,這也是我第一次離她如此之近,可我還未體會到相逢的喜悅,便感覺到了她離別的決絕。

我知道,就算她是月神殿下,遇到深淵之下的白澤神獸,亦難逃重傷的命運。可要解除取赤炎丹時所受的赤炎之傷,只能取得由白澤守護的雪澤草。可我的靈識無法靠近白澤神獸的領域,只能幹幹地等着,此刻,我方恨自己幾千年來修煉懶散,如今不說保護她,就是連陪在她身旁都做不到。

我的靈識只能将将徘徊在白澤領域的邊界,半日已然過去,可仍無絲毫動靜。

忽然,一陣沉重的呼吸聲傳來。迎着夕陽在雲端之上的最後一線光,我終于看見她正好落在我的樹丫上。她一身雪白的紗裙早已浴血,可手中緊握着雪澤草,笑得滿足。

我尚未修成人身,本應沒有七情六欲,可這一刻,心中既高興又苦澀。

她的體力似乎已經透支,扶着我的樹幹緩緩蹲下,似是察覺了什麽:“哦?你竟然有靈識?你是在替我高興嗎?”

常羲竟然在和我說話!我用力地晃了晃樹枝,樹葉發出“梭梭”的聲音。

她撫摸着我的樹幹:“嗯,真乖。約莫再過一百年,你便能修成人身了。不過現下,我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方才,我去搶奪雪澤草時,以為只有一只白澤神獸,卻不曾發現那裏有一對白澤神獸,一時失意,被一只白澤所傷。我對它們施了幻術,可如今我靈力實在太弱,它們很快便會清醒,追尋我的氣味而來。不過你莫怕,我會把剩下的靈力都傳與你,你便拿着這雪澤草往上逃去。”

不!我拼命地搖晃着枝葉。遠遠地,似是傳來了白澤的吼叫,你自己快逃!

常羲好像明白了我想說的話,她笑了:“我讀書少,不知道你是什麽樹,不過,我們族有一種樹,名字叫尤薩,意為長久,永恒,你就叫尤薩可好?”她邊說,邊向我渡着靈力。漸漸地,我能感受到的東西越來越多,心中酸痛也愈發強烈。

“我也很想走,我很想再見他一面。可是,從下面上來,我幾乎都是爬着上來的。我真的走不動了……”這時,我才發現,她的指尖早已血肉模糊。等她把最後的靈力渡給我,我終于得以化成人身,如願以償把她抱在懷中,她已虛弱得奄奄一息。

“吼——”一聲震天動地的嘶吼聲近在咫尺,我攬着常羲,以最快的速度往懸崖頂上躍去。

可是,與白澤神獸相比,我的修為實在不值一提,看着它們泛着冷光的幽藍的眼睛,我緊了緊懷中的人兒,心想,與她死在一起,倒也無憾。

剎那間,只見冷光一現,一把利刃穿透白澤的身體,白澤神獸“嗚”的一聲倒地不起。

這時,常羲的身體亦從我懷中冉冉升起,一陣風拂過,帝君已抱住常羲,瞬間消失不見。我還沒反應過來,也被一穿着紅衣的女子帶到懸崖頂上。

這時,天空已成绀藍,銀河如飄帶般懸在夜幕之上,整片天地似乎被點綴得溫柔而娴靜。

我看着帝君席地而坐,常羲正安安靜靜地躺在他懷中,似是在聽着帝君低聲而輕柔的話語入眠:“……你總是想要出去廣寒宮,可是這裏靈氣充足,且有神獸守護,妖族和我族的奸細輕易都入不得。要是和你說了,你定然要和我同生共死,我如何舍得?你看,今日你只是為了幫我取解藥,尚可連命都不要……”

我聽到這裏,轉身離開。他們之間容不下任何人。其實帝君明白,常羲也明白。

後來,我留了在朱雀門下。再後來,大家都說常羲為了陛下,仙逝了。陛下讓位尋妻,朱雀化名寧琨,與我一同去了玉苗寨隐居。可是由始至終,我都不曾相信常羲就此消失在世間,所以我每日都在等着她的出現。于是,在三萬年後的一天,她來到了玉苗寨,我一點都不驚訝,卻像是等了多年的朋友,如約而至。

而帝君,也一如她當年需要他的時候,來到了她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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