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理想和幻想

祖孫兩個沉默了片刻功夫，一旁的秋泠實在忍不住了，輕聲笑道：“大奶奶怨恨世子爺也是正常的，畢竟先前世子爺可是将她發配到梅月樓自生自滅了呢，換了是誰能不恨？只是話又說回來，爺之前對大奶奶不也是恨之入骨嗎？要不然也不會做的那麽絕，那為什麽如今又改變了态度？您怎麽會突然去了梅月樓？”

“我最開始去梅月樓，只是想看看她們三個餓沒餓死……”一說起這個，段庭軒便滔滔不絕起來，從最開始的韭菜盒子講到後來的油餅豆漿，還有那些豬肉醬什麽的，及至說到雪綿豆沙，就聽“咕嘟”一聲，正說得眉飛色舞的小侯爺猛然停下話頭，仔細一看，就見身旁老祖母兩眼放光，跟好幾天沒吃飯的狼似得，剛才那顯然是老人家發出的吞口水的聲音。

“祖……祖母……”

段庭軒不自禁就覺着頭皮發麻，祖母的眼神兒太瘆人了，好像随時能撲上來從自己身上咬下一塊肉，他試探性的喊了一聲，話音未落就被老太太使勁兒拍了一巴掌，聽她中氣十足的罵道：“混賬東西，有這樣好東西竟然不說拿來點兒孝敬我，你就都偷吃了。”

“沒有祖母，孫兒還是想着您的。”段庭軒一個高兒蹦起來，房老太君卻壓根兒不信他的解釋，咬牙道：“胡說，那我怎麽一個雪綿豆沙都沒看見？不是都被你吃了？你還敢說你孝順，四平都知道把那東西拿回去孝敬他老娘，你呢？”

房老太君一邊說着，還不解氣，伸手就去踅摸她的龍頭拐杖，原本融洽的祖孫兩個就為了幾個雪綿豆沙反目成仇，丫頭們手足無措的看着老太太健步如飛追殺小侯爺，那邊小侯爺還不忘強詞奪理的解釋：“祖母，孫兒那是為您考慮啊，雪綿豆沙拿回來的時候都涼了，您吃了會鬧肚子的。再說了，統共那麽幾個，它也不夠分啊，為了不引起糾紛，孫兒只能含淚把那幾個吃了……”

“你個混賬東西，還敢颠倒黑白？以為我老婆子是好糊弄的？”

房老太君中氣十足的吼聲一直傳出屋外，爆發出的能量讓屋子裏的下人們又驚又喜，驚的是老太太怎會為了幾個點心而怒發沖冠？她老人家一項最講究規矩威儀的啊？喜的是聽這吼聲裏蘊含的精氣神兒，老太太再活個二三十年不成問題，自己的這座大靠山牢固的很呢。

“我不管，雪綿豆沙你今兒說什麽也得給我做上二三百個，不然我活不了了。”

梅月樓的陽臺上，正檢查着各樣食材的蘇暖暖猛然直起身，冷哼道：“我說你今兒怎麽這樣好心，雞蛋就擡了兩筐來，原來是為了這個。怎麽？要用我的東西去讨好你那些妻妾？告訴你，想都不要想。”

“我現在哪還顧得上她們啊？”小侯爺眼淚都快下來了：“你沒聽說？昨兒老太太就因為我上次吃雪綿豆沙忘了她，追着我打了二裏地，從小到大，我還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呢，至于嗎？不就幾個雪綿豆沙嗎？”

盡管對渣男十分鄙視，但聽見這樣強大的理由，蘇暖暖也不禁無語了：蒼天啊，這安平侯府難道是個藏龍卧虎的地方？有段庭軒這麽個隐性吃貨還不算，難道那位老太君竟然是吃貨中的戰鬥機？所以才會因為雪綿豆沙而爆發出這樣強悍的戰鬥力？那是……知己啊。

“不管怎麽說，你先把雪綿豆沙做了吧，連我爹那樣性子淡泊的人，今天下了早朝還特意把我叫過去，假裝謙虛的向我求教雪綿豆沙是什麽東西？”一想起自家爹爹那副明明很想吃卻還要故作淡然的僞善面孔，段庭軒面皮就直抽抽，他很想抽自己兩個嘴巴：叫你得意忘形，在老太太面前提什麽雪綿豆沙啊？這下好，連一向清高的老爹都堕落了。

這一次蘇暖暖倒沒有為難段庭軒，痛快做了幾百個雪綿豆沙，反正累得不是她，沒看見攪雞蛋的小侯爺胳膊已經擡不起來了嗎？嘿嘿！這才叫現世報呢。

看着段庭軒指揮幾個小厮拿了雪綿豆沙揚長而去，紅蓮便疑惑道：“奶奶今日怎麽這樣好說話？幾百個雪綿豆沙啊，還是爺求您做的，您這麽痛快就做了，這真是令奴婢驚訝呢。”

“你想說什麽？”蘇暖暖斜睨她，卻見紅蓮掩唇一笑，輕聲道：“莫非奶奶回心轉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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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你又在做白日夢了。”蘇暖暖嗤笑一聲，擺手嚴肅道：“我再說一遍，我對渣男依然如寒冬般冰冷無情。至于今兒這麽痛快答應他了，一來是他送來的食材豐厚；二來，你不覺得你們爺累得胳膊擡不起來的畫面非常賞心悅目嗎？至于第三個好處，呵呵，你說，我要是用吃的把老太君給籠絡住，讓她一天用龍頭拐杖揍渣男三回，這麽好的事兒，真是想想都開心死了。”

紅蓮汗都下來了，暗道果然是最毒婦人心。一天揍三次？當爺是狗嗎？因連忙苦口婆心勸說道：“奶奶，不可能的，別看爺說的熱鬧，其實老太君也就是吓吓他，老太君怎麽可能真的揍爺？還一天三回？爺可是老太太最喜歡的孫子。”

“知道了，我就是幻想一下，哄自己開心嘛。”蘇暖暖恨恨瞪了煞風景的大丫頭一眼：“紅蓮，你要記住，人是要有夢想的，沒有夢想的人和鹹魚沒有分別。”

“讓老太太一天揍爺三回，就是奶奶的夢想？”紅蓮小心翼翼地問。

“嗯，夢想之一。”蘇暖暖微笑，接着揮揮手：“好了，我們不說他了，來，和我把這些食材都搬進廚房，嗯，現在看來，我們的廚房有些小了，看看讓段庭軒哪天派人來擴建一下，反正這幾個廂房不住人，就都打通了，一半做廚房一半做庫房。”

段庭軒送來的東西很多，蘇暖暖只是和紅蓮擡了兩袋米，就累得氣喘籲籲，她甩着胳膊，自己疑惑道：“紅蓮，你說你們爺是不是在蒙我呢？他叫我紮馬步，又說教我吐納功夫，這都三天了，咋一點效果沒看見呢？我還是沒力氣啊。”

“才三天，奶奶指望有什麽效果？力舉千斤嗎？”紅蓮無言的看着沒有自知之明的主子。

“那是楚霸王的技能點，我當然不會這麽不切實際，但舉一百斤，不應該有什麽問題吧？”蘇暖暖甩着胳膊，咬牙鄭重道：“我嚴重懷疑段庭軒那厮是在糊弄我。”

“奶奶，您沒有證據，再說才三天，您都這麽大了，又是個女人……”

紅蓮想替段庭軒說幾句公道話，可不等說完，就聽身旁主子斷喝一聲道：“住口。”接着見她一臉的痛心疾首道：“紅蓮啊紅蓮，你怎麽會叛變的這麽快？你們爺不就是送了點食材嗎？就把你給收買了？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都快成他的狗腿子了。你忘了他當初狠心絕情，把我們三個扔到梅月樓自生自滅的無情之舉了？”

“奶奶，奴婢只是就事論事……”紅蓮弱弱地分辯，不過很顯然蘇暖暖是不會相信的。

主仆兩個正說鬧着，就聽門外一個帶笑的溫柔聲音道：“姐姐什麽事兒這麽高興？”

這誰啊？怎麽說話呢？哪只眼睛看見我是高興了？蘇暖暖叉腰回頭看去，對侯府中女人們的零好感讓她不自禁就擺出一副茶壺架勢，但是下一刻，她整個人都愣住了，眨巴了眨巴眼睛，好半天才喃喃道：“仙子，我是看見仙子了嗎？這是洛神還是嫦娥？不對，洛神在水裏，嫦娥在月宮，現在是大白天，池塘在後院。”

“蘭奶奶怎麽過來了？”

紅蓮的聲音讓蘇暖暖一下子回過神來，依稀的記憶浮現，讓她想起這個美到讓人驚豔的女子就是段庭軒的另一個平妻：鄭國公府的庶女薛芝蘭。

明珠暗投，明珠暗投啊。

看着薛芝蘭款款走進院子，蘇暖暖忍不住仰天長嘆，暗道你說你這麽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兒，為什麽非要瞎眼嫁給段庭軒這個渣男呢？平妻又如何？不就是地位高貴點的妾嗎？既然也是做小，為什麽不去皇宮呢？憑着你這姿色，混個三千寵愛在一身不難啊，何必跑來安平侯府給渣男做平妻？你還是國公府的女兒，這簡直就是現實版的鮮花插在牛糞上，好白菜被豬拱啊？到底是你腦子被驢踢了還是你爹腦子被驢踢了？幸虧你們家不是做買賣的，不然還不賠個底朝天？

“這麽些天沒看見姐姐，如今看您風采如昔，真讓妹妹高興。”在蘇暖暖心中替人家不值的時候，薛芝蘭已經是盈盈一禮，然後直起身哽咽着說完了關心。

無論何時何地，這都是個看臉的世界。例如要是徐冉雲此時在蘇暖暖面前惺惺作态，這女人早一腳把人家有多遠踹多遠了，雖然徐冉雲也很美，但她的容貌也就是和蘇暖暖持平，完全不似薛芝蘭這種禍國妖孽級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