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一語成真

“也罷，老爺不喜歡就不吃吧，桂枝，去廚房給老爺端兩碗甜湯過來。”劉敏聽丈夫這麽說，連忙就順從了。這裏桂枝答應一聲，便出門去了廚房。

桂枝剛走不久，一家人正圍坐在飯桌前說着話兒等甜湯，就聽外面丫頭道：“老爺太太，大奶奶身邊的紅蓮過來了，說是給老爺和太太送了大爺和大奶奶精心做的小白菜牛肉丸湯。”

“哦？快叫進來。”

段倪的興致一下子就起來了，連忙讓人把紅蓮叫進來，剛剛讓這一桌子肥雞大魚給膩味了的心情，在聽到小白菜肉丸湯後猛然就覺着口舌生津起來。

劉敏微微皺了皺眉頭，段庭業和史氏則是對看了一眼，心中同時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不一會兒就見紅蓮提着食盒進來，先行禮拜見了段倪和劉敏，這才把食盒放在桌上，一面從裏面将菜湯拿出來一面笑道：“今兒爺在外面沒什麽事，所以提前回來了，想着天氣熱，喝點菜湯最好，既解膩又敗火，所以就和奶奶一起做了這小白菜牛肉丸子湯，做好後爺嘗着覺得清淡鮮美，就特地命奴婢們送來，請老爺和敏太太嘗一嘗。”

段倪點着頭，捋着胡須問道：“老太太那裏也送去了嗎？”

紅蓮笑道：“自然送去了，老太太喜歡我們奶奶的手藝，所以平日裏做了什麽東西，奶奶都想着老太太。”

劉敏在旁邊呵呵笑着對段倪道：“這倒是真的，大奶奶這一次在梅月樓想是得了教訓，出來後倒是在人前把往日那些跋扈氣收斂了一些，還十分孝順呢。連帶着世子爺都比從前懂事了許多，不然的話。以世子那性子，再怎麽孝順，又哪裏會想着親自下廚房？這必定是讓他媳婦兒逼着的。”

紅蓮心裏撇嘴，暗道爺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太太真就拿這個來做文章了。因見段倪果然皺了眉頭，看着她問道：“世子今兒怎麽忽然想起親自和他媳婦一起下廚了？”

紅蓮就忙笑着照段庭軒教的話說道：“這個奴婢也不清楚，先前爺也是不下廚的。偏今兒回來。就和奶奶說什麽治大國如烹小鮮，所以他今日倒也要體會體會這烹小鮮的技巧，又說正好也為老太太盡份兒孝心。所以奶奶也沒辦法。就由着爺了。”

這話一說出來，段倪的不快之色便消失了，呵呵笑道：“哦？他是這麽說的？這話倒是沒錯，那他有沒有悟出些什麽？”

紅蓮笑道：“這奴婢哪敢問爺啊？只是聽他和大奶奶說什麽火候分寸的。想來是有些領悟，只不過這些奴婢卻是不懂了。”

段倪點頭道：“能領悟出這個。也算是難得。你回去告訴你們爺，讓他吃完飯到我書房來，業兒你也過去，我們一起聽聽你大哥的領悟。何止是治國如烹小鮮？就是你的事業，也是如此，你聽了後。許是能觸類旁通也說不定。”

“是。”段庭業恭敬點頭答應，眼中怒火一閃而逝。史氏也惱怒地低哼一聲扭過頭去，不過段倪這會兒正高興，也沒去在意他們，所以沒發現這點小動作。

紅蓮告退，這裏劉敏親自給段倪盛了一小碗湯，就見丈夫迫不及待喝了一口，便是眼睛一亮，接着又用勺子舀出一個肉丸，連湯帶菜一起送進嘴裏，竟閉着眼睛細細品味起來，她的面色就有些難看，忽聽旁邊一聲輕哼，轉頭一看，就見史氏滿臉的鄙夷，卻在段倪睜眼的一瞬間又換上如花笑容，殷勤道：“可見老爺這幾日在外面沒吃到什麽好的，這一碗白菜肉丸子湯就把您喜歡成這樣，還閉着眼睛品起來，兒媳不明白，就那麽好喝嗎？”

段倪沒聽懂兒媳的不滿，還當她是湊趣，不由得哈哈笑道：“确實好喝，來，你們都嘗嘗。我竟不知道白菜湯也能這樣的鮮甜，這也罷了，這肉丸子卻不知是怎麽做的，不但有嚼頭，一咬下去，竟也有一股肉汁出來，那個美味簡直言語難以描畫。哎呀我又不是那些舞文弄墨的文人，再怎麽說你們也體會不到這份兒口感味道，快自己嘗一嘗，到時保準贊不絕口。”

劉敏和史氏真的不想贊不絕口，但段侯爺已經把話撂這兒了，她們還能說什麽？何況這白菜肉丸子湯的确美味無比，母子三個喝了幾口，也是十分驚奇，不知道蘇暖暖究竟為什麽忽然就這樣能幹起來。

與此同時，春風苑中，小侯爺正對着飯桌上那一大海碗白菜肉丸子湯摩拳擦掌，見蘇暖暖走進來，他便迫不及待的問道：“這回可終于能吃了吧？再不吃可就涼了。”

蘇暖暖笑道：“涼了就涼了，這大夏天喝點涼湯，倒正好解解暑氣。嗯，讓我想想，各處是不是都送過去了？沒有遺漏吧？”

段庭軒咬牙道：“都送了都送了，連林姨娘那裏你都沒漏下，這樣的周到，還能漏了哪裏？我竟不知你如今是這樣周全的人。現在就還剩咱們夫妻兩個，累得半死做了一鍋湯，卻是到現在還沒喝進嘴裏一口呢。我的好暖暖，你可就別再拿捏了，不然我把口水滴進湯裏你可別叫喚。”

“好了好了，喝吧喝吧。”對于堂堂世子爺竟然用這樣不入流的威脅，蘇暖暖也無語了。來到桌前落座，就見段庭軒盛了一碗湯放在她面前，微笑道：“娘子在竈臺前忙碌，可謂勞苦功高，來，讓為夫親自盛一碗湯給你，酬你功勞。”

“那妾身就多謝爺了。爺剁牛肉也是狠出了一把子力氣，妾身也給你盛碗湯，酬你的功勞。”蘇暖暖也微笑着盛了一碗湯送到段庭軒面前，她可不肯平白受這貨的殷勤，剛剛在做湯時覺着熱了，她就把領口微微拉開些許，結果不一會兒便發現這厮瞅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勁，這會兒正後悔呢。

紅蓮香雲蔥兒花兒四個大小丫頭看着這一幕，只覺着爺和奶奶當真是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恩愛夫妻做派，心中那個欣慰就別提了。耳聽得段庭軒喝了一口湯後便在那裏詩興大發贊不絕口，什麽“莫道世間苦，有湯萬事足。”之類的都冒了出來，紅蓮便笑着勸道：“爺且先別忙着誇獎了，趁早兒喝一碗湯才好，不然等會兒來了什麽事情，您豈不是要餓着肚子去辦？”

“這種情況怎麽可能發生嘛。”段庭軒呵斥紅蓮：“別胡說，爺我才沒有這麽倒黴呢。”

話音未落，就聽院中一陣咕咚的腳步聲響，顯然來人是跑着進來的，段庭軒和蘇暖暖不約而同将手中筷子放下，還不等站起身，就見四平跌撞着跑進來，喘着大氣叫道：“爺，常公公奉皇後命來請爺速速進宮。”

“可知是什麽事？”

段庭軒猛然站起身，也顧不上惋惜自己沒喝完的這一碗白菜丸子湯，皇後竟會忽然下這樣的命令，實在是蹊跷，不由得他不心驚肉跳。

“奴才不知道，常公公這會兒還在前院喘氣呢，也是快馬趕來的，下了馬腿就發軟，所以打發奴才趕緊過來給爺報信兒。”

“好，我知道了。”段庭軒回來後就開始忙，身上還沒有換家居衣裳，此時也顧不上更衣，和四平一起匆匆出了門。這裏蘇暖暖看着他離開，怔忡半晌才對紅蓮等人道：“你們爺走了，這裏沒外人，咱們在一處把這些飯菜都吃了吧，不然也浪費。”

“奶奶，不知道宮裏出了什麽事？這麽急着讓爺過去。”紅蓮香雲知道蘇暖暖如今的性子，于是拉着蔥兒花兒在桌旁坐下來，一面憂心忡忡的問。

“我怎麽會知道出什麽事了？反正聽着四平的話，只怕不是什麽好事。”蘇暖暖嘆口氣喃喃說道，也許是和段庭軒命運相連的關系，這個吃貨也終究不能做到心如止水了，因喝了一口湯，就将碗放下來，輕聲自語道：“說起來，你們爺也挺不容易的。”

“是啊，所以奶奶平日裏也該對爺好一些。從前爺雖無情，可奶奶心裏明白，您那時候也有錯的。”紅蓮總算是從主子嘴裏聽見了一句世子爺的好話，連忙趁熱打鐵就勸上了。

經過這麽多日子的相處，蘇暖暖也很清楚段庭軒的性格真不算是壞到骨子裏的渣男，相反，這男人除了風流浪蕩和有些腹黑外，在這古代中也算是個不錯的男人了，家世清貴文武雙全，只看以徐冉雲和薛芝蘭的身份，都不惜委身于他，便可知對方的魅力。

然而恰恰是“風流浪蕩”這個在古人眼中壓根兒不算缺點的個性，卻是蘇暖暖身為段庭軒妻子所不能接受的。她畢竟是現代的靈魂，要她和一群女人分享一個丈夫，這絕不可能。

仔細想一想，對于段庭軒，蘇暖暖願意把他當做一個朋友來看待，但問題就是：她不是對方的朋友，她是世子夫人，是段庭軒明媒正娶的妻子，而對方顯然也是不肯僅僅把她當做朋友看待的。所以蘇暖暖始終不敢給段庭軒好臉色，唯恐他得寸進尺，相處甚歡之後就要行使丈夫的權力，同床共枕魚水之歡什麽的，臣妾真的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