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退步
顧言傾抹了淚,将沈溪石放在一塊背風的草垛下,讓他背靠着草垛,将自己身上的秋香色狐裘解了下來,低下身來給他圍上。
手觸到他的耳朵,冰涼涼的,不由拍了拍他的臉,沈溪石嘴角扯了一點笑,像是睡醒過來一般:“阿傾,你是在趁機報複我嗎?你,你還記得我,阿,阿傾不要離開我,你還會有千百次機會來報複我!”
暗夜裏,沈溪石的眼睛忽然睜開,像一塊晶石,上頭滾動的淚珠,熠熠生輝。
顧言傾胸口一窒,抿唇不言。
不過瞬間,沈溪石皺着眉又歪斜了下去,沒了動靜,好像剛才不過是顧言傾晃了一個神兒。
顧言傾又拍了拍他的臉,輕聲喚了兩聲,沈溪石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顧言傾只得再起身去求救,嚴寒的北風從脖子裏,腳踝裏灌進四肢百骸一樣,顧言傾望了一眼人事不醒的沈溪石,咬着冰冷的唇,往有光亮的莊戶人家跑去。
“有人在家嗎?有人在家嗎?求幫幫忙!”
“哥哥嫂嫂在家嗎?求幫個忙!”
也不知道是很多人都進城看花燈去了,不在家,還是因為聽她是一個陌生的口音,不願意惹事兒,顧言傾一連敲了三家有亮光的,都沒人開門。
村裏的狗吠聲更厲害了,顧言傾怕狗聞到血腥味,咬了沈溪石,又不敢走遠,只得更猛烈地敲着第三家的門。
“麻煩你開開門幫個忙!”
她的手拍得已經麻木了,村裏的人沒有一個伸出頭來,顧言傾回頭看到有幾條狗在沈溪石跟前晃,忙從人家門前的臺階上跑過去,一腳踩在了淤泥裏,腳下一滑,朝後栽去。
尾骨那裏傳來一陣銳痛,想要掙紮着爬起來,一動便是錐心的疼。
顧言傾疼得腦子空蕩蕩的,右手摸到尾椎骨那裏,揉了一會,左手抵着地,微微用力,想要撐起來,又是一陣銳痛襲來,顧言傾微微閉了眼,忽然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問她:“姑娘,需要幫忙嗎?”
是一個滿頭白發的阿婆。
顧言傾忽地笑道:“阿婆,我哥哥受傷了,求您能不能幫他找一個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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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嗫嚅着嘴唇搖頭道:“這時候哪還有郎中,你這孩子,哭什麽?老婆子我懂一點岐黃之術,勉強幫忙看看吧!”
阿婆和她二十出頭的孫兒在村最後頭的一個小院兒裏住着,他們也是剛從汴京城裏頭看燈回來,看見顧言傾在地上躺着,便走過來看看。
阿婆和孫兒将兩人半扶半背地帶進了自家院子,孫兒去竈下燒熱水,阿婆用剪刀剪開了沈溪石背上的衣裳,看了看傷口,點頭道:“偏了一點,沒有傷到骨頭。”
等孫兒的熱水燒好,阿婆拿出了一把刀刃鋒利的小刀擦了酒精,又在火上烤了一下,才剜開箭镞周邊的肉,孫兒一直按着沈溪石的手腳。
拔箭的時候,沈溪石終于有了知覺,眉頭緊皺。
取了出來扔在一早備好的破碗裏,阿婆望着箭頭上沾着的皮肉帶着的鮮紅的血,嘀咕道:“現在這些人,想滅口也不塗點毒藥,這麽一箭也能殺死人?”
給沈溪石包紮好,阿婆笑吟吟地道:“小娘子,我救了你哥哥,你府上是不是得重金酬謝啊?”
顧言傾滿口應下:“阿婆救了我哥哥,是……,是沈家的大恩人,必當重酬!”她沒有重金,可沈溪石貴為大趙國副相,想來銀子是有的。
這時候顧言傾才打量了一眼這阿婆,見她慈眉善目,身上粗布衣裳,頭發用半舊不新的布巾包着,完全一副莊戶農婦的打扮,可是仔細一看,阿婆臉上罕有的幾條皺紋與她一頭的銀發有些不搭。
再看那孫兒,穿着一件青布棉袍,一雙式樣簡單的皂靴,只是顧言傾注意到靴子的鞋底納了好些層,十分結實。
顧言傾朝他臉看去,腦海裏“铛”一聲,浮出“面如朗月”這個詞,一張臉輪廓分明,眼眸深邃,像一輪皎潔的上弦月,長長的睫毛覆在眼睑上讓人分辯不出裏頭的神色,薄唇色淡如水,一頭墨黑色的頭發用一青布條束了起來。
他好像不敢看她!
這一刻的感覺非常熟悉,隐約中覺得好像先前對誰也有過這種感覺。
阿婆見顧言傾一直盯着自家孫兒看,似乎是起了警惕之心,故作他話地笑道:“你們衣裳雖髒亂,可你發髻上的珠釵、步搖,和你哥哥身上披着的狐裘,即便在泥地裏翻了幾個滾,也蓋不住顏色,這姚家村靠着汴京城,我姚老婆子大半輩子可見了不少達官貴人呢!”
老太太一副你休想賴掉的神情,倒讓顧言傾微微放松了下來,“姚婆婆,今夜多謝你了,明個一早還煩請您孫兒去京裏幫我們傳個信兒,我家人定當會重金感謝!”
老太太得了準話,反而皺了眉頭,搖手嘆道:“別的我也不想,小娘子要是能替我孫兒尋一個機靈能幹的女娃兒做媳婦,我老婆子便是進了土,心裏也感激小娘子!”
老太太話音剛落,床榻上剛剛安歇下來的沈溪石忽地啞聲喊着:“水,水!”
顧言傾忙去桌子上的小粗黑水壺裏給沈溪石倒了一杯溫水,摸了一下沈溪石的額頭,竟有些燙手,忙問姚婆婆:“婆婆,燒起來了,這可怎麽辦?”
姚阿婆掀了眼簾兒瞥了沈溪石一眼,拍着顧言傾的手道:“女娃娃,這是一個命硬的,你且寬了心!”
又轉身望着床榻上的沈溪石道:“今個流了許多血,晚上睡一覺,明早能起來,這命才算還在!小郎君,你可仔細着些。”
顧言傾明顯感覺姚阿婆說了這話後,沈溪石的身段兒好像沒有先前那般僵硬了,也鬧不清,沈溪石是真的昏迷,還是裝給她看的?
外頭呼嘯的北風聲中,顧言傾望着他因失血過多而如白瓷一般的臉頰,眼前隐約晃過她第一次見沈溪石時的場景。
他看着她用小棍子挑走了他跟前柴火堆裏烤着的紅薯。
冷着一張小臉,看着她挑開,看着她慌手慌腳地将烤得起了一層黑皮的紅薯給剝開,露出裏頭金燦燦的黃色。
卻是一個字兒都沒有說。
等着她十分不雅相地吃完,低頭發現腳底下不知什麽時候滾過來一個皮已經烤焦的小紅薯。
坐在柴火對面的小男孩兒,面上依舊冷冷的,那一雙淺灰平順的眉毛不經意般地微挑,她竟看見了三月的桃花苞兒一點點地綻開。
山洞外頭北風呼嘯,時不時溜進來一點帶着雪花兒的寒風,可是她卻覺得這一堆柴火,和這個默不作聲滾過來的紅薯,格外的炙熱。
如果不是那場大火,她會如願嫁給沈溪石吧!
六年前,她是那般确定,面冷心熱的沈溪石定然會娶她,他不娶,她也有法子逼着他娶,他沈溪石的人生,她從沒想過會讓別的小娘子闖進來。
可是六年後,境遇翻轉,他追着她,她卻不敢再靠近他一步。
***
南熏門口的混亂很快便報了京兆尹,沈樞相從南熏門帶着一小娘子逃出去的事情當夜便被出門來找自家主子的裴寂知道。
裴寂立即打馬回府拿了主子的牌子去皇城找桂圓公公,不料,桂圓公公卻陪着官家微服私訪去了。
裴寂只得派人回去禀告了許伯,自己又跑了趟景陽侯府。
景行瑜聽到沈溪石遇刺,一腳踢翻了跟前一張精致的黃梨木三腳小圓桌,氣狠狠地道:“讓他大意,活該!”
裴寂急道:“世子爺眼下不是生氣的時候,據城門的禁軍描述,主子像是中箭了!”
景行瑜皺眉道:“看看箭頭有沒有毒,去小杜将軍府上,讓他派人沿着官道去附近的村莊找找。”
裴寂忙點頭,想了一下,還是道:“說,說是主子帶了一個小娘子一起跑出城的!”
“哼,這種關頭,他還想英雄救美不成,他要是早成親,有這些事兒嗎?等丹國的使臣到了,還有他受的!”景行瑜咬牙切齒地道。
“小世子爺,除了我們這幾個奴才,也就您還惦記着主子是生是死,您可得好歹幫着點我們爺。”
景行瑜揮手道:“別磨蹭了,再去遲了,你家爺靠我惦記着也沒用了!”
裴寂忙行了禮,轉身出門找小杜将軍了。
景行瑜在偏廳裏琢磨了一會,這回那些人敢在外城下手,定然是下了決心,以除後患了,官家那邊,他們定然是已經想好了脫身的對策。
沈溪石要想活一條命,這魏三娘子,他是不娶也得娶了!
魏三娘子,是太後娘娘對官家最後的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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