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夜半來,天明去

百裏玹夜僵站原處,似被捅了兩刀,靜若頑石。

夜色深濃,俊偉的身軀浸沐樹下黑影裏,也似融成了黑暗。

那兩人奔跑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卻還是聽得如此清晰。

他聽到慕容珝問,“郡主和七殿下時常來往?!”

“大家低頭不見擡頭見,算不算時常來往?砦”

“七殿下似乎喜歡你。”

“我喜歡二皇子,将軍可看得出來?鳏”

“這……倒是沒有看出來。”

“所以,人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

慕容珝又試探,“郡主就一點都喜歡七皇子?”

“不喜歡!我怎會喜歡他?”

她的聲音素來溫柔,這回卻斬釘截鐵,遠遠地傳來,振聾發聩。

百裏玹夜素來以強悍的自制力為傲,可對她不管不問,可與她形同陌路,可任她去相親。

剛才她差點失去一雙眼,卻對他說,他該去陪安凝用膳……

她是在為那天的事怄氣,相信了嚴懷景的挑撥離間,還是因慕容珝在,故意與他劃清界限?!

察覺有人在盯着自己,他敏銳看去,就見百裏羿正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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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着未動,百裏羿卻走了過來。

“四哥有事?”

“看來,是我誤會你和陌影了,母妃也誤會了。”

“無礙!”

“我要得回我所失去的,七弟,你要幫我。”

百裏玹夜沒有應,怕應下了,就失去了保護她的資格。

百裏羿拍了拍他的肩,似兄友弟恭,卻又似哪裏變了。

“母後不是等你和二哥回去用膳麽?去吧,我也該去陪我的母妃用膳了。”

“四哥慢走。”

陌影怕慕容珝被牽累責罵,在通往永壽宮的宮道拐角處,便催他離開。

裝滿藥草和藥罐,藥爐的大箱子,異常沉重,一開始提在手上倒還好,跑了這一陣,她上氣不接下氣,吃力地提着,走走停停,蝸牛爬一般,只能朝宮門挨。

慕容珝站在拐角處,靜看她遠去,瞧着她滑稽的樣子,忍不住揚起唇角。

那單薄的身影相映于巨大沉重的箱子,不堪重負,往箱子相反的一側吃力地歪着,那過長的裙裾,還總是絆住腿腳,美則美矣,甚是不便。

他終是強忍住,沒有追過去幫忙。

卻一轉身,被一個水綠錦袍的女子堵住了路。

是五公主百裏嫣,她清冷仰着頭,傲如冰霜,眸光深靜地盯着他,似已盯了他許久。

慕容珝尴尬地單膝跪下,也不禁懊惱自己的疏忽。

“五公主金安。”

水綠袍服在白晝裏,飄逸如水,出塵脫俗。

此刻,在暗夜裏卻幽幽發着青光,淡白的梨花面妝容細巧,薄唇冷刻地輕啓,亦是顯得詭異。

“若非親眼看到,我還不信,你竟和那個低賤的庶女在一起?”

“末将本就不是尊貴之人,公主就當物以類聚吧!”

“怎麽?還真喜歡上那只被四哥穿過的破鞋?”

她一口一個低賤庶女,一口一個破鞋,慕容珝聽得着實刺耳。如此刻薄的女子,也委實犯不着多計較。

“郡主是不是破鞋,末将一嗅便知。”

“你還真稀罕呢?!”

百裏嫣俯視着跪在地上的他,驚豔的杏眸,更添幾分冰寒的幽怨。

“剛考了武狀元那會兒,父皇給我們賜婚,你說家境貧寒,一無所有,不配迎娶本公主,本公主可以等你,等你家財萬貫,等你戰功赫赫,等你名震天下,等來的就是這個結果?!”

“末将不曾讓公主等,末将從前配不上公主,現在也配不上。”

“可從前,你見那只破鞋,因着人家面黃肌瘦,也不曾多看一眼吶!現在這是怎麽了?和老七一樣,突然見了美色把持不住了,你們狼人都是一個德性?!”

慕容珝已然聽不下去,握住雙拳,站起身來。

百裏嫣被他突然的動作震懾,不禁退了一步。“你想幹什麽?以下犯上,要打我?!”

慕容珝深吸一口氣,轉身不再看她。

“那年末将重傷跟随王爺回京,只剩的半條命,禦醫見末将重傷難治,都不願插手,是陌影郡主救了末将。現在,她失憶重病,完全不記得末将,末将想盡力補償她……”

百裏嫣怒氣被他三言兩語打下去,一時啞然。

她記得,這男人為了立功,不惜拼了命。

父皇召集禦醫相救,禦醫們嫌棄他無權無勢,自他身上無利可圖,便紛紛托辭拒絕。

可她也想了法子找醫術高明的人救他,可沒想到,過了一陣子,他竟然又活蹦亂跳的康複了。

原來,是嚴陌影

救了他?那個庶女不是三餐不飽嗎?怎麽學的醫術?

“就算如此,你至于以身相許嗎?你是明眼人,應該看得出,皇祖母把她養在身邊,是拿她當刀劍去刺天狼太後的!”

他當然看得出,所以,才更應該救她離開深宮。

而救她的唯一途徑,如王爺所托,便是成婚。

他遙望着永壽宮大門的燈火,見宮道上早已沒了那單薄的倩影,才對百裏嫣說道……

“陌影郡主只當末将是初相識的陌生人,還請公主不要在她面前胡言亂語,請公主也管好手下的人,不要傷害陌影郡主,否則,休怪末将不客氣!”

“慕容珝,你……在你眼裏,本公主是那種惡人嗎?”

“公主若不是,再好不過!末将還有要事在身,告退!”說完,他起身就躍上牆頭,飛得不見了蹤影。

百裏嫣氣得要罵人,卻也不知朝哪個方向罵了。

她轉頭,朝着空無一人的宮道怒嚷,“來人!”

一名嬌小的宮女,從牆頭那邊飛過來,輕巧如雀兒般,無聲落下。

“公主……”宮女圓圓的臉兒,圓圓的眼,薄唇翹鼻,伶俐乖巧。

“百靈,你去準備一套珍珠首飾,需得在皇祖母面前拿得出手的。”

“公主要去永壽宮?”

“母妃不是敦促老六成婚麽?本公主忽然發現,嚴陌影和老六很般配。”

“可是,淑妃娘娘還沒有拿定主意呢,而且,六皇子也沒有同意呀。”

百裏嫣擡手扶了扶發髻,理了理身上的袍服,這便邁開步子朝永壽宮走。

“本公主是老六的親姐,他敢不聽我的?!叫你去你就去,少在這兒啰嗦。”

陌影把大箱子提到芙蓉殿,尚未進門,就見香茹和吉祥、如意跪在門前,肩膀直顫抖。

“起來吧。”

她硬着頭皮進入殿內,果然,太後已然在正椅上慵懶地歪着,似等了太久已經睡着。

那一身奢華的鳳袍與滿頭珠翠,壓在那蒼老的身體上,顯得異常沉重。

而鄭嬷嬷等人正張羅着擺晚膳,桌案上已然擺了五十道菜,仍是沒有結束。

冬梅屍首化成的毒水侵蝕大片金磚,宮人們正在忙于修整正殿的內殿。

這幾日,太後睡在東配殿,膳食都在這邊用。

待鄭嬷嬷等人忙完,陌影遣退一衆宮人,關上門,把大箱子提到書房,才上前行禮。

“太後娘娘,陌影托父王準備的東西都備齊了,陌影親自在這便為您熬藥解毒,另外,陌影再開一張一般醫治頭痛的方子,讓鄭嬷嬷拿去禦醫院,讓他們熬制一份,每日可掩人耳目。”

太後本要斥責她去相親,聽得此話,鼻翼微酸,又不禁嘆息。

這丫頭為了她的病,盡心竭力,更勝過她所有的孫兒孫女。

保不齊,害她的,恨她不死的,就是她的幾個親孫兒。

她疲憊地睜開眼睛,見陌影恭順跪在地上,忙擡手示意她起身。

陌影上前,握住她的手,扶着她起身,到桌旁坐下,忙又為她老人家布菜,專挑揀着口味清淡可口的菜,放在她的盤子裏。

太後看着她忙碌,沒有阻止。

“慕容珝的确不錯,不過,哀家覺得,他還是沒有哀家的老七好。”

陌影嗔笑看她一眼,見她嘟嘴,竟是撒嬌的樣子,忍不住搖頭妥協。

“是,是,是,慕容珝出身貧寒,又是沙場莽夫,自是不能與能文能武的七殿下相提并論的。”

太後沉吟嗯了一聲,從話裏挑不出毛病,不禁覺得無趣。

“慕容珝當年考取武狀元前途無量,皇上為他賜婚五公主,淑妃嫌棄他窮困,不願讓女兒下嫁。那小子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事兒便沒成。不過,五公主卻喜歡他。”

陌影默然聽着,坐下來,先拿起湯匙喝了口湯,見又是千年人參湯,不禁想到慕容珝給自己擦鼻血的情景。

那男子沉默寡言,又喜嗆人,事兒藏在心裏,桀骜孤絕,喜獨自發呆。

這樣的人,必是有故事的,難道,他喜歡五公主?!

太後說到此處,見陌影颦眉,若有所思,煞有介事地凝重壓低聲音。

“哀家的孫女都不好惹!是她們的東西,她們得搶,不是她們的,她們也會搶,搶不到手,便是把那東西毀掉,也不會便宜了別人。”

這個陌影倒是知道。

百裏玹夜給她的那一大箱折子,清清楚楚寫着呢。

三公主當年亦看中一位文武雙絕的男子……

有天狼使臣前來,惡意出題刁難百官。

百官無一人能作答,皇上便從民間招募能人異士。

那男子揭掉聖旨入宮,每一道題都答得精彩。

皇上因其立功,保住

靖周顏面,特将其封為大學士,任職禦學。

三公主執意嫁給他,百般懇求太後與皇上賜婚。

然而,那男子有妻有子,且對愛妻忠心不渝。

那男子拒絕之後,三公主便在禦書房哭鬧多日,以賜婚聖旨,逼迫其抛妻棄子,結果,那文官一家自盡。

皇帝聞訊震驚,賜三公主死罪,亦懊悔自己寫下那聖旨。

陌影此刻想起那折子上的字字句句,亦不禁感慨萬千。

皇族裏的婚事,都是一條條血路鋪成的,真心相愛的,能有幾對兒?!

香茹忽在門外道,“太後娘娘,五公主前來給太後娘娘請安,還給郡主帶了禮物來,要親手交給郡主。”

陌影的湯匙落在湯盅裏,叮當一聲脆響。

太後也忍不住駭笑兩聲。

“若非慕容珝被你攏住了魂兒,這丫頭死也不會來看哀家這老婆子的。”

陌影讪然堆上笑,從椅子上起身,讓香茹開門,她則準備着行禮。

百裏嫣極有眼色,進門給太後行了大禮,随即便伸手扶住陌影的手肘。

陌影看着她的手,始終揚着唇角,不明白她為何如此親熱。

百裏嫣笑顏和暖地柔聲說道,“妹妹,咱們平日都在一處玩的,何需這些禮俗約束?!”

說着,她便笑着喚那輕巧如雀兒似地宮女,“百靈,把我給陌影妹妹的首飾拿過來。”

太後命鄭嬷嬷進來搬來椅子,添了碗筷,也不禁伸長脖子,看百靈拿進來的錦絲方盒,卻是一看那盒子便笑了。

“五丫頭,好大方,你父皇賜給你的生辰禮物,舍不得給別人,竟舍得給陌影?”

“皇祖母,陌影算是孫兒的妹妹,孫兒的便是陌影的,有什麽舍得不舍得的?”

陌影硬着頭皮收了禮,謝了恩,坐下來,便忍不住揣測百裏嫣送禮的目的。

百裏嫣拿起筷子,吃了口菜,眸光流轉,簡單一個神情,那嬌美靈慧之态,無以言表。

她直接開門見山,“我是只好奇的貓,妹妹別見怪,妹妹收了我的禮,一定答複我一件事。”

陌影一口湯正喝進嘴裏,聽得此話,這湯便在口中,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太後已然不耐煩,最厭惡她這拐彎抹角地試探。

“這吃飯呢!五丫頭,你這還叫不叫人吃啦?”

百裏嫣笑着看了眼太後,“皇祖母,大家都瞧見陌影妹妹在棧橋上對着将軍流鼻血,都在賭這相親的結果呢!”

“有這事兒?”

陌影無奈地辯解,“太後娘娘,您聽我說……”

卻不等她把話說完,百裏嫣便按住她的手腕,也壓住她的話。

“妹妹,姐姐我押了千兩銀子,賭這婚事一定成,妹妹與慕容将軍天造地設,若是不成,不只惋惜,我還賠了銀子呀!”

最怕她越描越黑,陌影忙辯解。

“父王安排相親,不過是讓陌影見一見。陌影流鼻血,實在是因為早膳午膳都吃了千年人參雞湯,大補太過所致。”

“也對,你的身體自是與常人不同的,父皇賞賜那麽一大顆,禦膳房的人只想着物盡其用,也不知顧忌。可你既然知道了,喝這湯不成,怎還喝呀?”

陌影順着她的視線,看面前的湯盅,百口莫辯。

這湯是皇上賞賜的,她能不喝麽?!

百裏嫣無視她的啞然,又追問道,“那慕容将軍感覺如何?”

“初次見面我便鬧出這種狀況,已窘迫地無地自容,若論感覺,便是對将軍萬分慚愧了。”

太後挑眉搖頭嘆息,竟是半句話插不上。

“安凝今兒對我說,明日準備些糕點,要送去軍營給七弟吃,正好,我也準備些給老六帶着,陌影你和我們一起去吧,就給慕容将軍準備些,順便也探探虛實。”

陌影駭然暗笑,對于這位公主的心計,實在甘拜下風。

她不就是想知道慕容珝到底有沒有喜歡上她嗎?至于這樣千方百計的試探麽?

陌影忽然有種被狗咬住的錯覺……痛癢倒是無關緊要,她最怕,自己在這深宮裏呆久了,也會得這樣的狂犬症。

太後已然不悅,卻不動聲色地笑了笑。

“既然嫣兒約,陌影,你便去吧。你身子弱,別親自準備什麽糕點了,就在寝殿裏歇着,哀家讓鄭嬷嬷給你多準備些。”

陌影忙應着,“是。”

百裏嫣佯裝吃醋地嗔笑道,“皇祖母,人家不明狀況的,還以為您是陌影的親祖母呢!”

“丫頭,少計較些吧!心寬了,才有人喜歡你。”

百裏嫣嘟起唇哼了一聲,故作難過地依靠在陌影肩上,“陌影你瞧瞧,祖母一開口便是教訓我呢!”

陌影只是僵着身子陪笑,肩膀被她這樣用力地壓着,壓出了一身冷汗。

這公主是故意佯裝的粗枝大葉倒還好,若是故意挑釁,未免膽大包天。

難道,她真的沒有看出,太後已然想殺人見血了嗎?

這一晚,陌影忙于配藥,熬藥,給太後針灸,服侍她用藥,直過了子時才入睡。

卻沐浴之後,躺在床榻上,也忐忑心驚,不得安眠。

她一會兒看房頂,一會兒瞧窗外,一會兒又起身拖着椅子抵在門板上,就怕百裏玹夜從哪一處黑影裏冒出來。

最後,把自己折騰地疲累至極,方歪在榻上沉沉睡去。

然而,他沒有冒出來,而是又毒蛇似地,鑽進了他的夢裏。

如往常一樣,他羽翼揮展,抱着她飛過大片山川河流,到了一處白雪皚皚的宮苑,生生把她凍得直打噴嚏。

然後,他便丢她在一旁,獨自在那片夢境裏堆雪人兒玩,不言不語,不亦樂乎。

用冰雪塑成了一個絕美的女子。

那女子窈窕婀娜,還有溫暖的笑顏,在冰天雪地裏,似落塵的仙子。

陌影站在雪人身旁,比了比身高,自己竟稍高半頭,還有體型也不太像,那女子更成熟些。

“這個……不是我?”

“這是我娘親,這裏是她長大的地方。”

“可是,這裏看上去荒廢很久了耶,像是一座千年古宅。”

“她的确有千歲。”

她毛骨悚然地打了個冷戰,不禁懷疑,他娘親也有魂魄在這裏。

“百裏玹夜,我有點冷,我們回去吧。”

“冷,是因為你又踢了被子。”

她疑惑地睜開眼睛,就看到他壯偉的身軀映在滿室燈光裏,正忙着拉錦被給她掖好。

見他身上穿的是雪白的寝衣,她慌得看了看左右,嗅到床上有他的體香和龍涎香,頓時耳根灼燙。

“你……你……昨晚又來借宿?!”

“我的床上蚊子多,你這裏滿屋子藥味兒,蚊蟲也不敢進。”

這是什麽理由?就算辯解,他也該想個高明點的吧。

深秋時節,哪來的蚊子?

她可是門窗緊閉耶,還抵了椅子,他到底怎麽進來的?

她看了看門板那邊,奇怪,椅子還在,且是她昨晚抵在上面的樣子呀!

難道能從她的夢裏爬出來?

若是如此,她也該有召喚神明的本事了。

“你……你到底是怎麽進來的?”說着話,她忍不住抓他的手臂,想辨別自己是否還在做夢。

“你洗澡時我進來的。”

“啊!”她忙捂住身體,看怪物似地瞪着他。

他眸光邪肆地溜過她露在袍袖外的瑩潤手臂,修長的手指寵溺點在她的鼻尖上。

“都看光了,現在捂有什麽用?!”

她羞惱無措,被他綠眸盯着,結結巴巴,話也說不完整。

“你……你……你……拜托你別再來了。”

“那你得提前綁住我的腿腳。”

“你……”她氣得坐起身來,注意到天還沒亮,話又咽回去。“你這樣晚來早走,會睡不好。”

“我睡得很香。”

他抽過衣架上的袍子,轉瞬穿好,站在床前,撫了撫袍袖。

“可有哪裏不妥?”

見他腰帶有點斜,她起身下床,給了整了整,又退到床沿坐下,端看片刻才點頭。

忽然發覺,兩人這樣子,竟自然而然,像極了老夫老妻。

一身藏青色的紫紋錦袍,黯啞的毫不起眼的色調,卻穿在他身上,愣是有種驚豔耀目,尊傲不凡的感覺。

“你穿這個顏色的,恐怕會老氣橫秋,皇祖母若刁難你,死活別穿。”

“哦。”

見他要出門,她忙站起身來去送,“那個……”

“冬梅之死我知道了,我在尚衣局布了人,必能抓到真兇。”

冬梅的死狀,與宋嬷嬷之死相似,殺宋嬷嬷的人,入了萬國寺,百裏尺素難脫嫌疑。

可百裏尺素雖與太後水火不容,兩人卻亦是暗地裏相幫相扶,她沒有殺太後的理由。

兩件事縱觀,未免太蹊跷。

陌影見他忽然停住腳步,狀似深思,不明所以,又忽然想到五公主的邀約。

“哎,還有……”

卻仍是,不等她開口,他便又說道,“既然五姐約你,你去便是。”

“我會帶糕點去……”

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麽,“我吃安凝的。”

“恐怕,六皇子會吃安凝的。”

他轉頭看她,綠眸似有笑意,卻又分明清涼。

她被看得心慌,驚覺自己說了什麽,忙轉開視線,懊惱地不禁暗恨自己多嘴多舌。

p他會不會誤會,她是故意告訴他六皇子和安凝暗情暧昧?!

“我的意思是說……”“我吃五姐送的好了。”

兩人聲音重疊,似在宣告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忽然忍不住笑,她卻窘迫地擡不起頭。

他便踱着步子折回來,“改天你親手做給我吃。”

她憑什麽要給他做?“我不會。”

“你以前經常給四哥做。”

陌影一時無言。

提及百裏羿,她腦海中,又浮現清芝的死……

“我還是不去軍營,肚子痛,頭痛的都好,五公主總不會為難我吧?!”

他嘆了口氣,在床沿坐下,撫了撫她垂在頸側的長發,握住她的手。

“你怕他?”

她點頭,不只是怕那麽簡單。

“他是會咬人的厲鬼,他連自己的親骨肉都能殺……”

“既如此,昨兒為何幫慕容珝擋那一擊?”

“慕容珝是因我入宮,他若受傷,我無法對父王交代。他也是父王最器重的人,陪父王征戰沙場,理當受到禮遇。”

“這個解釋,本皇子很滿意!”他釋然一笑,倏然俯首,溫柔一吻,深重落在她唇上。

灼燙的溫度,狂野而邪魅,她手腳僵住,心慌地不知所措,他身軀輕壓過來,将她撲在床榻上。

她慌得忙推開他,正對上他絕美的笑顏。

他雙臂撐在她身體兩側,身軀如優美的猛獸般懸于她上方,眼底,眉梢,唇角都是溫柔地可融化千年冰雪的笑。

“既然安凝一道去,皇祖母定讓紅煞陪着你,你不必怕任何人。”

她抿着唇,雙頰粉豔生輝,嗡聲嗯着,羞赧地無法直視他。

他忍不住側身躺下,愛極她這柔柔如水的嬌态。

伸手把她擁在懷中,忽然不知該如何疏解心底的狂喜。

他似得了寶貝的孩子,腿腳也壓在她身上,牢牢霸占不放。

“陌影,你要時刻記住,你有我,我會保護你一輩子的。”

她口氣堅決,“不要。我不要你的保護。”

他唇瓣抵住她的唇,半是強硬地命令,“容不得你不要。”

她心底微悸,驚覺他緊貼自己的身軀異樣,忙掙紮打他的肩,“你還不去早朝?”

“去……這就去!”他低喃着,卻吻着她,纏綿不放。

她推不開他,又不禁憶起父王的叮囑,暖烘烘的腦子,頓時涼透。

然而,手矛盾地抓在他的錦袍上,想推開他,卻又愛極他的吻。

其實,看不到他,她也會想見他,她會忍不住在人群裏尋找他的身影,遇到危險,想到他,也成了一種本能……

一想到他被那狠毒的萬年吸血鬼掌控永生,一顆心又沉在他滾燙的體溫和熱情裏,痛不欲生。

她是該徹底推開他,還是該在無人之處,給他最大的快樂?!

正在她天人交戰之際,驚覺他手在衣袍內往下滑,她忙扣住他的手腕,眼神懇求地凝視着他豔若寶石的綠眸。

“不要……”

他不羁地笑了笑,沒有再勉強她,卻還是擁着她在懷裏,埋首她頸窩地深深地呼吸專屬自己的甜蜜,惬意低語,“留在洞房花燭夜也好。”

---題外話---今兒一更,改來改去,還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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