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墨書
第56章 墨書
西吉原先是見過夜王殺人的,手段狠辣,招招致命,手起劍落之間,都在收割人的性命。
此時也是一樣,夜王獨自一人站在衆人之間,面對他們的圍攻,絲毫不落下風。
只是夜王再怎麽厲害,終究也是血肉之軀,面對那麽多的敵人,漸漸地身上也帶上了傷,行動之間卻不見半點遲緩。
西吉被侍衛們保護着向外退去,看着那陷在衆人之中的夜王擔心不已,只是他自身都難保了,對于營救夜王更是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夜王不斷地斬殺敵人,動作變得越來越遲緩。
夜王身邊的侍衛變得越來越少,幾乎全都要被殺光了,只剩下他一人,還在其中苦苦支撐。
西吉看着這一幕,咬了咬牙,拉住護在自己身邊的侍衛,指着夜王的方向,焦急的說道:“你們去保護大人,我這裏沒有關系的。”
那侍衛聽到西吉的話,卻是搖了搖頭,拒絕了他的提議,在他難以置信的目光之中,喘着氣說道:“大人的命令是,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公子的安全。”
西吉眼睛睜大,豁然轉過頭去,看向那浴血奮戰的夜王,心情頗為複雜。這複雜的心情只持續了一瞬間,咬了咬牙,想要強令這些侍衛去救人,不要管自己了。
沒曾想就在這時,從城門口又傳來了極大的動靜。西吉在混亂之中看過去,卻是見到了一個高大的戰車緩緩駛來,即使因為距離的太遠,他看的不真切,還是看出了那戰車上站着的人就是齊王。
齊王的到來使得周圍的人群發生了騷動,那些圍困着夜王的士兵們,紛紛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謹慎的圍住了站在中間的夜王,虎視眈眈的看着他。
敏銳的感受到了周圍的變化,夜王将自己的劍從身邊的士兵屍體上抽出,任由屍體緩緩落地,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那輛戰車上的人。
齊王坐在高高的戰車之上,看着下面顯得異常狼狽的夜王,滿意的勾起了嘴角。
夜王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用手抹去了臉上的血污,擡起頭來直視對方。
齊王滿意了,看着已經逃不出自己手掌心的夜王,薄唇輕啓,淡淡的說道:“你若是現在求饒,興許我會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留你個全屍。”
夜王聽到他的話,将自己尚在滴血的劍舉起,指着齊王的方向,輕蔑的說道:“想要我的命,還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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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環視一圈圍着自己,如臨大敵的士兵,不屑的說道:“你以為,就憑你躲在這些廢物背後,就能殺死我?”
齊王聞言,臉色難看,收在袖子裏的手驟然收緊,想要開口說他親自來取夜王的性命,卻在看到夜王腳下成堆的屍體之後放棄了這個想法。
将心裏的不甘壓了下去,直直的看向夜王,看着他身上不斷流血的傷口,嘴角露出了一個惡劣的笑容出來,語氣中仿佛帶着一絲的無奈,“孤原本以為,孤與你之間不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只是你太不識擡舉了,如今的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夜王看着他,嘴角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容。
興許是覺得夜王已經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齊王此時對夜王的挑釁絲毫不在意,餘光看到躲在衆人之中的西吉,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個惡毒的笑容,“既然如此,那也休怪孤無情了。孤要讓你看看,在你死之前,你始終護着的那個小寵,被人糟蹋玩弄的場景。”
聽得他的這番話,夜王握着劍的手緊了緊,随後旋轉了一個角度,直面着他說道:“那你便試試吧。”
說完,便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朝着齊王的方向,直直的沖了過去,那些人顯然也沒有想到,已經是困獸的夜王,會做出這樣的反應,一時之間都沒有反應過來。
在他們反應過來之時,夜王早已趕到了齊王的近前。
“快,護駕。”意識到了夜王的意圖,跟在齊王身邊的官員大聲的喊道,看着不畏生死的夜王,連忙朝着齊王勸道:“大王,我們先離開這裏吧。”
齊王顯然也沒有想到夜王居然會這樣做,此時目光死死地盯着夜王的方向,看着他離自己越來越近,不僅沒有害怕,反而越發的興奮地起來,大聲的喝道:“給孤殺了他,誰要是取下他的人頭,孤便賞他黃金千兩。”
聽到這話,原本還有些害怕夜王的士兵們,頓時便紅了眼,連那些害怕的念頭都沒有了,直直的朝着夜王撲了過去,想拿他的人頭去換取齊王口中的獎賞。
夜王見狀,踢翻了不斷朝自己撲過來的士兵,将身前的士兵們一劍刺穿,刺成了葫蘆串,以他們為盾,朝着齊王的方向前進。
齊王知道夜王一向勇猛,可是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如此的勇猛,此時見到夜王的舉動,頓時被吓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差點就從那戰車上掉落下去。
“大王,小心啊!”他身邊的官員扶着他,一臉擔憂的建議道:“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這裏太危險了。”
齊王不聽,揮手擋開了那人的攙扶,眼睛死死的盯着夜王的方向,像是魔瘋般的大叫道:“來人,快給孤來人,給孤殺了他。孤的弓箭手在那裏?快點準備,給孤弄死他。”
夜王的骁勇善戰已經成了他心裏的魔怔,他不能放夜王離開,不然他覺得接下來死的就會是自己。
随着齊王的一聲令下,齊王的身邊齊刷刷的冒出來一排弓箭手,張開弓箭,閃着寒光的箭頭指向了夜王的方向。
“給孤射死他!”齊王瘋狂的叫嚷。
見齊王已經處于一個瘋癫的狀态,他身邊的官員連忙上前,想要試圖說服他,“大王,這可使不得啊!他周圍還有将士,若是誤傷了,不就不秒了。”
齊王聽到他的話,不僅沒有恢複理智,反而轉過身來抓住了他的衣襟,惡狠狠地說道:“孤是大王,你們都得聽孤的,若是你再啰嗦,孤便将你就地處置了。”
那官員看着齊王仿若惡鬼的神色,連忙保證自己不會再多話,接下來都會安安靜靜的。
齊王放開了那人,将視線移向了弓箭手,發號着命令,“動手。”
“是。”
只聽到嗖嗖的幾聲,那箭就像落下的雨一般,直接朝着夜王的方向撲殺了過去。
西吉見到這一幕的時候,簡直就是目眦欲裂,心髒都要停下來了。
在這般箭雨的波及之下,原先圍在他身邊的士兵也漸漸地少了下來,讓夜王有了幾分喘息的時間,将手裏的屍體當成了盾牌,不斷地朝着齊王所在的位置靠攏了過去。
齊王看着眼前近乎詭異的一幕,連聲音都慌亂了幾分,“快,快,快給孤拿下他。”
随着箭雨的密集,不僅沒有讓夜王後退分毫,反而幫他清除了障礙,使他走得更快了。
眼見夜王就要到自己的近前,面對着死亡的威脅,齊王也顧不上其他。“快,快,你們快來保護孤,給孤護駕。”
弓箭手們不知所措,最後還是他們的隊長自作主張,讓一半的人繼續射擊,讓另一半的人去保護齊王。
夜王憑借着自己的速度與靈巧,避開了大部分的箭,其餘的箭也讓自己手上的屍體擋了去。只是再怎麽厲害的人,還是會有破綻出現的時候,感覺到自己手臂上的刺痛,夜王低頭一看,卻是中箭了。
夜王眼神一冷,伸出空餘的手将那箭尾折斷,随後猛地将手裏的屍體,朝着那弓箭手的方向丢去。
見到那屍體朝着他們這邊丢了過來,弓箭手們反應快的跑開了,沒有反應過來的被正面砸中了,現場一片混亂。
就在他們自亂陣腳的時候,夜王就像是鬼魅一般的出現在了他們的身前,朝着他們露出了一個惡意的笑容,踏着他們的屍體直接朝着齊王撲殺過去。
齊王看着劈到近前的劍,瞳孔一縮,避之不及之下将身邊的官員拉了過來,擋在身前。
那官員顯然是沒有想到齊王會這樣對他,睜大了眼睛,倒了下去。
齊王身邊的侍衛很快反應了過來,在夜王還來不及開始第二次襲擊的時候,就将他逼退了。
夜王見一擊不中,冷笑一聲,随後從地上撿起一把弓箭,将一個騎兵踢下馬去,自己翻身上馬。
齊王将手上已經死去的官員丢開,看着如入無人之境的夜王,氣急敗壞的說道:“給孤上,殺了他。”
夜王聞聲,解決了近前的幾個敵人,以極快的速度拉開弓,朝着齊王射去。
齊王眼見那弓箭朝着自己射了過來,剛想躲閃,卻沒有想到還是躲避不及,直接被射到了左眼。
“啊啊啊啊啊啊……”齊王發出了一連串的慘叫,驚起了一片飛鳥。
就在這時,一個小兵來到了夜王的馬下,将那馬腿砍斷,使其一下子匍匐在了地上。
夜王跳馬落地,單手持劍,單膝跪地,顯然體力已經消耗到了極限。
齊王緩和了過來,捂着自己受傷的眼睛,露出來的那只眼就像是惡鬼一般的看着夜王,大聲道:“給我将他剁成肉醬!”
聽到他的話,周圍的士兵見到了夜王此時的狀态,一擁而上想要将他置于死地。
西吉在一旁看着夜王的這一系列動作,揪心至極。
此時看到夜王被圍攻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他身邊的侍衛為了護着他,死傷大半,他想叫他們回去救人,卻無能為力。
“少爺,快上馬離開。”墨書将西吉拉到了馬邊,将人強硬的弄上馬去。
西吉看着同樣滿是血污的墨書,再看看場中體力不支的夜王,焦急的說道:“夜王他不行了,我們得想辦法救他啊!”
墨書看着自家少爺那張即使染上了血,也顯得格外好看的臉,朝着他露出了一個微笑,突然說道:“跟着少爺的這段時間,是我過得最好的日子,少爺以後也要好好地活着!”
西吉聽着他這番莫名其妙的話,臉上的神情微楞,心裏有絲不好的預感,低頭看向墨書,急切的說道:“墨書,你想要做什麽?”
墨書朝着少爺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臉上的神色不似平日裏的那般稚氣,淡定的說道:“墨書不能跟少爺一起走了,少爺要保重啊。”
西吉聞言,臉上的神情便是一滞,剛想開口,只見墨書拿着手裏的巨斧扭頭就跑,卻是跑向了那弓箭手的方向。
等到跑近了,一把将手裏的斧頭丢開,雙手用力将那用作防護的木板舉了起來,以橫掃千軍的架勢,朝着夜王的方向沖了過去。
那些士兵顯然也沒有想到,會有如此巨力的人橫沖直撞的進來,那圍得水洩不通的地方生生的被他破開了一條路。
等到墨書跑到夜王近前的時候,周圍的士兵們才像是反應了過來,齊齊的朝着他撲了過去。
那木板的面積頗大,在墨書的努力揮動之下,直接就将身邊的那些人給彈飛了。
墨書看着夜王,聲嘶力竭的吼道,“王,快走!”
夜王聽到他的話,将撲上來的士兵一腳踢開,朝着墨書奔來的地方跑了過去。
墨書用大力将周圍的士兵掃開,随後看着夜王,将木板的一頭朝地上一插,形成了一個坡度,大聲的叫道:“王,快走啊……”
夜王看着面前的木板,遲疑了兩秒,還是快步的跑到了那木板之上。
墨書見狀,用盡全力,青筋暴起,将那木板連同上面的人一道舉起,朝着後方安全的地方抛去。
夜王借着腳下的力道,一躍而起,落到了人少的地上,手裏的劍一揮,将面前的障礙掃開,直直的朝着西吉所在的地方奔去。
解決了一路的追兵,夜王翻身上馬,朝着殘餘的幾人厲聲喝道:“走。”說罷,掉轉馬頭,帶人厮殺出去。
西吉眼睜睜的看着墨書将夜王從包圍圈裏救了出來,接着艱難的舉起手裏的木板拖延着那些士兵,不讓他們追上來。
可是再也力氣,也有用盡的時候,西吉眼睜睜的看着墨書身上的傷越來越多,将給他新買的那件灰色衣衫都染成了深紅色。
直到夜王來到了自己的身邊,墨書的手臂再一次被砍中,他才像是終于堅持不住了一般,再也沒能舉起手裏的木板。
夜王帶着他騎馬離開的瞬間,西吉看着墨書被數十把刀穿胸而過,口裏冒出鮮血,張開嘴喊了一句什麽。
縱使隔得那麽遠,西吉卻像是聽清楚了一般,墨書最後喊得那句話,分明就是“少爺。”
“少,少爺,我們這次去了,還能回來嗎?”
“少爺,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少爺,你怎麽能做這種事呢?還是讓我來吧。”
“少爺,這東西怎麽那麽好吃,我從來都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少爺,我可以再加點辣椒醬嗎?”
“少爺,我知道的,我這次就只加一點點,一小點點不礙事的。”
“少爺,那我們明天吃什麽?”
與。
夕。
團。
對。
“少爺,我以後能一直跟着你,吃這些好吃的嗎?”
“少爺,你放心吧,我會一直跟着你的。”
“因為你是少爺啊,少爺是好人,不能死,更不能死在這裏。”
“若是要死,那就墨書去,墨書可以一卷草席丢在野地,少爺不可以。”
昔日兩人的對話在耳邊回響,西吉張開了口,卻像是一只瀕死的魚,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直到夜王帶着他離開,視線定格在墨書緩緩倒下的身影上,西吉才近乎沙啞的喊出了一個名字,“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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