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帶上堂來!”

劉曉曉與塗娘子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垂頭來到公堂跪下。

“大人,民婦...”

塗娘子才說幾個字,顧長文便擡手止住了她,“待本官一一問來。”

塗娘子的唇動了動,在對上塗大山看過來的眼神後垂下了頭。

“李小刀,重複你剛才說的話。”

李小刀額角冒汗,放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的開始抖動起來,“小、小人...”

“說!”

顧長文猛拍驚堂木,吓得李小刀差點沒厥過去。

“是是是,今日一早,小人剛起床出房門,姑父便端出一個壇子讓小人伸手進去将裏面的東西抓出來,小人依言,卻不想抓出來的都是泥土,小人不解,姑父說自己犯了點事兒,不過不致命,小人本不想答應,可是姑父一家對我也是恩重如山,所以小人便應了下來....”

“胡說八道!大人!這小子滿口胡言!這黑衣如此小,草民如何穿得下!這分明是李小刀怕事情敗露嫁禍草民啊!”

塗大山一臉沉痛加羞惱的打住了李小刀的話,一旁的塗娘子也随聲哭了起來,劉曉曉也一臉失望的表情。

李小刀見三人如此作态,頓時心驚不已,“姑父!你早上分明就是這樣讓我做的!大人,小人句句實言!沒有半句謊話啊!”

“胡說!李小刀啊李小刀!你入贅這麽多年,我塗大山待你不薄,你怎能血口噴人!”

“李小刀,你真是太讓娘失望了!”

“夫君,你、你如何能做出這種事!你讓家中的兩個孩子如何看你啊!”

面對三人的逼問,李小刀又急又氣,雙眼充滿紅絲,心中湧起如海濤般的怒氣卻礙于在公堂之上沒法發洩出來。

“肅靜!”

三人立馬閉嘴。

“塗劉氏。”

“民婦在。”

“你剛剛自稱是李小刀的娘?”

顧長文探究的看着塗娘子問道。

塗娘子哀嚎一聲,“民婦膝下無子,弟弟又去了早,見曉曉無依無靠,便把她當成民婦的親女兒般對待,更是舍不得她嫁出去,所以才招贅的。”

“娘!”

劉曉曉一臉感動的叫道。

“呵,好一副母女情深啊,紅捕快。”

紅卿瑞站出來,“劉曉曉,你生父枉死,本就含怨,而你卻在九年前離開左家莊後便沒回去拜祭過他,這是為何?”

劉曉曉擦幹眼淚,哽咽道:“左家莊對民女來說就是一個傷心地,民女雖九年未回鄉,可是生父的牌位是帶回來了的,每逢佳節,民女都是上了香的。”

紅捕快面無表情,“可是剛剛我們的人在塗家轉了一圈,牌位未見着,卻見着了這個。”

說完,錢和便将一黑色的包袱放在了劉曉曉三人的面前。

劉曉曉與塗娘子的臉色瞬間煞白一片,就是塗大山,臉色也難看了起來。

“熟悉嗎?”

紅卿瑞拔出官刀,用刀尖将包袱拉開,只見那包袱裏露出來的居然是白骨。

劉曉曉白着臉,搖了搖頭,“民女不曾見過這包袱。”

紅卿瑞看向塗大山,“你呢?”

“草民也不知。”

“塗劉氏,你可看仔細了。”

輪到塗娘子的時候,顧長文意味聲長道。

塗娘子的臉上全是汗珠,此時被顧長文這麽一說,頓時顯露驚慌之色,她扭過頭去看塗大山,想尋求些什麽,不想塗大山垂着頭,沒看她。

塗娘子又看向一旁滿臉怒色的李小刀,随後像是想到了什麽結果,立馬咬牙磕頭。

“民婦見過這個包袱。”

塗大山猛然擡起頭,劉曉曉也白了臉。

“蠢貨!你胡說些什麽!”

塗娘子被塗大山這麽一吼,又有些猶豫了,紅卿瑞制止住塗大山,示意塗娘子繼續。

顧長文看出她的猶豫,在劉曉曉還想說什麽的時候出言道:“言者有功,若你說的話有用,本官可以重新發落。”

塗娘子雙眼一亮,趕忙道。

“多年前的夜裏,塗大山拿着五十兩銀子驚慌的回到家中,他說與我哥哥起了糾紛,不小心将人殺了,為了怕人發現是熟人做的案,他便制造了一場疑案,将我哥哥的四肢斷掉,随後帶了回來,”說着,塗娘子也落下了不只是悔恨還是羞愧的淚,“我被那五十兩銀子迷了眼,便幫着他隐瞞了此事。”

“當官府要重查我哥哥的案子時,塗大山便慌了,為了不露出馬腳,他又将還回去的四肢從墳裏偷了回來,為了不讓自己受連累,他回來時帶了一壇墳地處的泥土,故意讓小刀伸手進去抓,随後誘惑小刀認下罪......”

塗大山聞言雙目欲裂,偏偏口被人捂着,四肢也被人壓制着,就是想說什麽,想做什麽也有心而無力。

顧長文點了點頭,“你說的可是實話?”

“民婦句句屬實!大人明鑒啊!”

塗娘子急聲道。

顧長文又看向垂着頭的劉曉曉,““劉曉曉,若塗劉氏說的是真的,那你的殺父仇人就在眼前,你可有什麽話說?”

劉曉曉擡起頭,只見她眼眶赤紅,嘴唇發白,像是受到不小的打擊。

就在她要開口時,塗娘子又大聲道:“塗大山當年做的事曉曉是知道的!她說咱們是她唯一的親人,生父的事她不想追究了,所以我們才認她做了女兒,還讓她招了上門女婿!”

塗娘子這話一出,劉曉曉是徹底癱在了原地,雙眼失神,只顧着流淚。

“她如何得知的?”

“就在她投靠咱們時,我與塗大山在竈房說起此事,她正好撞見了。”

顧長文看向塗大山,示意紅卿瑞讓人松開他。

塗大山被松開的第一個動作便是去打塗娘子,紅卿瑞眼疾手快的扣住了對方的胳膊,塗大山吃痛,只能惡狠狠的看着瑟瑟發抖的塗娘子。

“公堂之上不可放肆!”

顧長文怒道,“塗大山,你娘子說的話可是真的?”

“大人,小人冤枉,這事根本就與小人無關啊!劉氏,你說是我讓小刀認罪,那你倒是說說,這黑衣是怎麽回事兒!”

塗大山指着面前沾着泥土的黑衣大聲質問道。

塗娘子冷哼一聲,“這件黑衣壓根不是你去時穿得那件,你那件黑衣早在回來的路上便燒掉了!”

“呵,你說燒掉了就燒掉了!你沒有證據憑什麽冤枉我!”塗大山梗着脖子大喊道。

塗娘子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那你出發時為何要帶一套衣衫!分明是早有打算!”

“肅靜!”

顧長文猛拍驚堂木,“說到證據,紅捕快,你将證據給塗大山看看。”

紅卿瑞擡手一招,一個衙役便拿出一堆衣衫的灰燼上來放下塗大山的面前,塗大山卻冷哼道:“憑什麽說是我燒的!”

紅卿瑞來到塗大山的面前蹲下,“伸出你的左手。”

塗大山不解的照做,柳師爺端着一碗水走了過來,不過他并沒有對塗大山做什麽,只是澆了些水在白骨上,幾乎在水撒在白骨上的瞬間,衆人便看見那白骨上顯出幾根紅色的印子,仔細一看便發現,這印子是人的手指印。

“熟悉嗎?”

紅卿瑞指着白骨上的手指印,再看了看塗大山的伸出的左手問道。

塗大山左手的食指早年受了傷,落下了殘疾,比普通人少了半截指節。

塗大山死死的盯着白骨上的印子,他癫狂的大笑了幾聲,最後問道:“你比我先到?”

紅卿瑞勾了勾唇,“先到的不是我,可是卻是我們的人,塗大山,你可認罪?”

靜默片刻後,塗大山閉眼上沉聲道。

“我塗大山認栽了,大人,此事是我塗大山一人所為,要殺要剮沖我來吧!”

“為何殺害劉方?”

顧長文問道。

“我找他借銀子,他不給,我們起了争執,一怒之下我便把他殺了。”

塗大山輕言淡語道。

“大人,您聽!民婦說的是實話!”塗娘子有些興奮的指着塗大山對着顧長文叫道。

“肅靜!劉曉曉,你可還有什麽要說的!”

劉曉曉被顧長文這一問,本就煞白的臉色開始泛青了。

塗大山見顧長文追問劉曉曉,趕忙磕頭,“大人,小人已經認罪了,此事與他人無關.....”

“無關?我看未必然無關吧,劉曉曉,你就是不說,我也有法子讓你說,不過這法子就讓人不是很好過了.......”

顧長文打住塗大山的話,下堂俯視着劉曉曉陰沉道。

劉曉曉瞪大眼,震驚的看向顧長文。

“不想說?那就對塗大山用刑吧!什麽時候劉曉曉想說了,什麽時候停下!”

塗娘子與李小刀聞言一臉不解,就是要用刑,也是對劉曉曉啊,為何是對塗大山?

“不!民女知罪,民女說.....”

劉曉曉對着顧長文磕了幾個頭,随後白着臉,緩緩說出當年的真相。

“我生父并不是劉方,而是這位姑父,”劉曉曉一開口便讓塗娘子與李小刀張大了嘴。

多年前,塗大山與劉方的夫人劉李氏原本是青梅竹馬,兩人情投意合,且私定終身,不想李氏的父母看不上父母早逝、且還是外來戶的塗大山,于是将李氏強行嫁給了前來求娶的劉方。

塗大山怨恨劉方奪妻,于是用了些手段将塗娘子娶到手,然後對這兩兄妹下了藥,讓他們一生無子,自己與劉李氏有了奸情,一年後,劉李氏便生下了他們的女兒,劉曉曉。

不想多年後,劉方身體不适去找了老大夫看病,對方指出他的病根,劉方才怒知自己養了這麽多年的女兒居然是別人的孩子......”

劉李氏死的早,劉方找不出奸夫是誰,便對劉曉曉大發雷霆,不是打便是罵,而就在劉方喝醉之際,道出了劉曉曉的身世,劉曉曉大驚,正當她渾渾噩噩不知所措的時候,醉酒的劉方奸/污了劉曉曉.....

酒醒後的劉方看着身旁的少女,心中起了怪異的情緒,他甚至迷上了這不正常的關系,而在劉方日夜的摧殘下,劉曉曉便起了殺心。

中秋采集的前一天,劉曉曉将劉方灌醉,然後殺了劉方,砍掉了對方的四肢,随後将四肢剁成碎塊包好,裝進了背簍中,天還未亮便去了鎮上,随後将包袱裏的東西埋了起來,等時候差不多了才背着買好的東西回到家中,“發現”死無全屍的劉方。

劉方埋了後,劉曉曉怕死後的劉方的鬼魂糾纏自己,于是在去縣城時,順道将埋在鎮上的東西挖了出來,拿到了塗家,而塗大山本就走的夜道,對屍骨的味道更是熟悉無比,在塗大山的逼問下,劉曉曉道出了真相。

塗大山得知劉方的所作所為後大怒,也就在此時與劉曉曉認了親,且幫着劉曉曉将劉方的四肢放回了棺材中......

“怎麽會這樣?你騙我?!你也騙我!”聽完真相的塗娘子失控了,她一時指着塗大山,一時指着劉曉曉,“你們合起夥來殺了我哥,還毀了我一輩子,你們!你們!我殺了你們!”

塗娘子一把抓住塗大山的衣領大叫着,質問着,可塗大山卻一言不發。

“肅靜!”

顧長文頭疼道。

塗娘子情緒激動,根本停不下來,紅卿瑞招上兩個衙役将塗娘子帶了下去。

“娘子...”

李小刀看着劉曉曉,不知該說什麽。

劉曉曉擡起眼,“我不後悔,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殺了他,刀哥,孩子.....”

“我會照顧的!我會一直照顧他們的!”

李小刀眼淚汪汪的抓起劉曉曉的手,保證道。

塗大山聞言流下淚,“是我,是我的錯。”

當天夜裏,劉曉曉便在大牢裏自盡而亡,塗大山聽聞消息後也一頭撞死在了牢中。

案子結了,整個縣卻沸騰了。

有人說劉曉曉死有餘辜,有人也說劉方不是人。

塗娘子平靜下來後,被打了四十大板,知情不報,也是罪人,念在她堂上指證塗大山,才重新發落。

回到家的塗娘子将李小刀與兩個孩子趕出了家門,不久便賣了宅子離開了縣城,不知道去了哪裏。

而李小刀也帶着孩子回了自己的老家。

藍豆米聽了一耳朵劉方的案子後,嘆息一聲,随後打起精神,将熱騰騰的包子放在趙方俊等人的面前,“幾位大哥慢用。”

“喲,這包子的個頭有些大啊。”

錢和大聲道。

能不大嗎?本來是留給紅哥的,卻不想包子做好了,人卻沒來。

“咳咳,怎麽不見瑞哥?”

藍豆米清咳一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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