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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卉去H省的航班訂在年初二上午十點, 八點不到, 一家人就拖着旅行箱到了機場大廳。

去年在鄰居家的小胖子家的果園摘了滿滿兩大框水果, 今年回去, 薛卉特地換了一個大的箱子, 興高采烈地往裏面裝了好多那邊買不到的零食和玩具,打算送給小胖子,順便再摘一點兒水果。

她那點小心思, 完全瞞不住薛堯。

薛堯笑着說:“你這樣每年去他家摘兩籮筐,估計明年回去他就不敢再種果樹了。”

“怎麽會呢。”薛卉叼着一根棒棒糖, 坐在候機廳裏等飛機,“小胖子家果園可大呢,吃不完也會爛了, 我這是去幫他解決困難。”

“這麽說他還得謝謝你?”

“那可不。”

薛卉早上水喝多了,吃完棒棒糖,她拿着手機噠噠噠跑去找廁所。

機場裏每隔幾十米就是一個廁所,最近的那個要排隊,她不想排, 去找下一個。

走到一半的時候,她依稀看到旁邊的咖啡廳裏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黑色衛衣, 深藍色牛仔褲,背對着她攤在椅子裏,兩條大長腿伸得筆直,垂着頭, 不知道是在打游戲還是在睡覺。

他左手邊的地上放了一個二十寸的箱子,箱子也是黑色的。

隔着玻璃,薛卉盯了那個身影幾秒,然後甩甩腦袋。

怎麽可能會是他呢,這樣的打扮雖然在九中很特立獨行,在外面可不少見,現在的男孩子似乎都喜歡衛衣和牛仔褲的打扮,連她哥哥也有一套。

薛卉收回目光,找到廁所,出來再次經過那個咖啡廳,裏面的人已經不見了。

薛卉也買了四杯咖啡回去,給了爸爸媽媽和哥哥各一杯,自己捧着另一杯。

喝了兩口,她打開微信看了看,沒有新的消息。

薛卉想到剛才看到的那個人,找到了和季誠的聊天。

自從他們當同桌以後,她和季誠的聊天也多了起來,大部分都是在聊作業,還有一小部分很平常的話,基本都是季誠先發的,問她要不要喝奶茶,吃不吃零食,或者看見什麽新奇的小東西時問她要不要。

她起初都不好意思說要,後來發現不管她要不要,季誠都會給她帶來,他問的要不要,其實就是告訴她“我給你買好奶茶了,你少喝點別的飲料”。

薛卉給他打字:【我剛剛在機場咖啡廳,看到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小哥哥。】

那邊隔了半分鐘回過來:【像我?】

薛卉發了一個“嗯嗯”點頭的表情過去:【背影很像,正臉沒看到。】

季誠:【回頭,你背後六點鐘方向。】

薛卉看着這條愣了愣,然後聽話地轉過身。

和她隔着幾排的座位,穿着黑色衛衣的少年拿着手機朝她揮了揮手,腳邊一個黑色的小行李箱。

薛卉:“……”

手機震了震,她低頭一看:【我也看到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小姐姐,背影很像,正臉也很像。】

“……”

薛卉直接給他回了六個句號過去。

薛堯打着游戲看到妹妹一直不停地左看右看,抽空分心問了她一句:“看什麽呢?”

薛卉連忙搖頭:“沒什麽,哥哥,我們還有多久才能登機啊?”

薛堯輕輕地笑了笑:“機票上不是都寫着呢麽,你自己看一眼。”

“……哦。”

薛卉好幾分鐘才緩過神,繼續和季誠打字聊天:【你也要坐飛機啊?】

發完這句話她覺得有點多餘,在機場候機廳,不坐飛機難道還是來喝咖啡的嗎?

她剛準備點撤回鍵,結果對面回得飛快:【嗯。】

……好吧,不撤了。

薛卉:【你去哪兒?】

季誠:【H省。】

他後面還跟了一個航班號。

薛卉一看這航班號就覺得眼熟,低頭一看,果不其然,和她坐的居然是同一班飛機。

薛卉:【你去幹什麽呀?】

這一次季誠沒有回複,過了幾分鐘,廣播裏空姐甜甜的聲音開始喊登機了。

薛卉的箱子托運了,渾身上下只背了一個小挎包,輕輕松松地上了飛機。

他們坐的是經濟艙,上去得早,座位又是在前排,薛卉一上來之後就盯着過道上陸陸續續進來的旅客看。

薛堯奇怪:“你在找人嗎?”

一連被問了兩次,連薛卉自己都有點心虛,她忙垂下頭:“沒有。”

薛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等到機艙門都關了,薛卉還沒看到季誠上飛機。

在手機調飛行模式前,她又給季誠發了一條消息:【你沒上來嗎?】

季誠:【十點半,往後走。】

薛卉:“……”

十點整,飛機準時起飛。

等飛機平穩地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空姐們開始分發飲料和午餐。

薛卉一直拿着手機,時不時地看一眼時間。

她從來沒覺得時間像現在這樣過得那麽慢,半個小時的時間,比平時一場考試還要難熬。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明明和季誠什麽關系都沒有,在看到他那句“往後走”之後就特別想見到他。

爸爸媽媽和哥哥就在旁邊坐着,薛卉心裏就像有頭小鹿撲通撲通亂跳,不敢表現出來,卻又怎麽都停不下來。

終于到了十點半,薛卉借口要去洗手間。

薛堯坐在她的外側,出來的時候經過哥哥前面,她緊張得腿都軟了。

然而一走上過道,她的腳步又不受控制地歡快起來。

季誠讓她往後走,她不知道他坐在哪兒,只能邊走邊找人。

薛卉這才發現這架飛機很大,前後兩個大機艙,後面還有一個艙門。

怪不得她沒看到季誠上來了。

薛卉一直走到後面那個機艙都沒找着人,正當她猶豫時,突然旁邊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拽了她一下。

薛卉吓了一跳,本能地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叫,身體不受控制地往那邊倒。

附近所有旅客都往她這個方向看過來。

薛卉跌坐在一個空位上,一頭紮進了旁邊那人的懷裏。

熟悉的氣息在頃刻間将她籠罩,少年低醇的笑聲從顫動的胸腔裏陣陣傳來,薛卉緊張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原地,而後又開始新一輪的跳躍。

她擡頭,紅着臉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你吓我幹什麽?”

季誠抱着沒反應過來的小姑娘,低聲說:“我這麽大個人坐在這兒,你沒看到?”

察覺他們兩人認識,周圍的旅客們又轉回頭,該幹什麽幹什麽。

薛卉瞪他:“你就是為了吓我故意躲起來的!”

她明明很仔細地找人了,這個位置剛才她就沒看到人,所以她敢肯定,他要不就是彎腰在找什麽東西,要不就是故意躲着等她過來。

季誠輕笑,摸了摸她的腦袋:“挺聰明啊。”

薛卉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趴在他懷裏和他說話,連忙坐好,又怕被前面的哥哥和爸爸媽媽發現,做賊似的往前瞅了一眼。

什麽都沒看到,她拍拍胸口:“你怎麽也要去H省啦?”

季誠看着她,似笑非笑:“我不能去嗎?”

不是不能去,她只是覺得太巧了。

她和她的同桌,在沒有約好的前提下,去同一個地方,又是坐同一個航班,甚至于還在候機廳裏偶遇,那需要多大的緣分啊。

薛卉摸摸自己滾燙的臉頰:“我不能在這裏坐太久,我得回去啦,要不然我哥哥會起疑心的。”

季誠“嗯”了聲,狀似不經意地問:“你之前說你媽媽的老家在H省,是在哪裏?”

薛卉歪了歪頭:“在一個挺偏僻的村子裏,說了你也不知道,不過現在交通比以前好多了,坐公交車也能到,就是太久了。”

季誠問:“你們怎麽過去?”

薛卉說:“我爸爸找了認識的叔叔來接我們,會送我們過去的。”

季誠點點頭,懂了。

薛卉匆匆走了,回去之前特地進了中間的洗手間,往臉上潑了點水。

空姐已經把她點的餐給送上來了,薛堯看她濕漉漉還泛着紅的臉頰,遞了張紙巾給她:“不舒服嗎?”

薛卉接過,軟着嗓音開口:“哥哥,我有點暈。”

她的樣子确實像是暈機的模樣,薛堯沒有懷疑,柔聲說:“先吃點東西,睡一覺休息一會兒,等到了我叫你。”

薛卉乖乖地點頭:“嗯。”

從S市到H省的飛行時間也就兩個多小時。

薛卉後半程是真的睡着了,薛堯叫醒她的時候飛機正在準備着陸。

她轉頭看向窗外,山川河流都在她的腳下,顯得特別小,還有一棟棟高樓大廈,也小得可憐,馬路上的行人和汽車就跟小螞蟻似的,一點點地挪動着。

落地到下飛機又等了好久,薛卉下來以後在附近的人裏找了找,意料之中沒看到季誠。

她莫名有些失落,連帶着馬上就能到小胖子家的果園摘水果了都提不起興趣。

到老家時村民們又全都熱情地出來接他們了,薛堯幫着爸爸媽媽從後備箱裏拿出禮物分給大家。

薛卉帶着她大半箱的寶貝跑去敲隔壁小胖子的家門。

小胖子比去年長高了不少,高興地收了她的禮物,讓她一會兒就和她哥哥一起過來,他帶他們去摘水果。

薛卉嗯了聲,突然想到什麽,問小胖子:“你家去年種的那個青棗還有嗎?”

小胖子樂呵呵地說:“你喜歡吃那個啊?我家的棗子是不是特別甜水分特別足?你放心,今年比去年長得還多,絕對夠你吃的,你想摘多少就摘多少!”

薛卉點點頭,道了聲謝。

都一年過去了,她早就不記得那個棗子甜不甜了,只記得去年開學那天看到季誠坐在小賣部的門口吃,她想,他應該很喜歡吃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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