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文鈞冶沒有開車,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說是要打車送我回家,我家院子裏擡頭見我媽同事,低頭見我爸同事,為了避免給他、當然最關鍵的是給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我招呼司機在小區外不遠的學校附近停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慣性思維,和文鈞冶一路走,我一路想破腦袋找擺脫他的借口。
“我說,那個,不早了,你很忙吧,不用再送了哈。”
“沒關系,最近這不是因公負傷麽,通告不多,把你送到家門口我才放心。”文鈞冶擡頭望向兩路燈光下的高大楊樹,語氣透着一抹黯然的憂傷,“記得以前你家不住這裏的。”
眼前又浮現倆小屁孩吵吵鬧鬧、追追趕趕的場景,和文鈞冶現在的樣子相比,可能我去趟韓國花個百八十萬,進行全身大整修,也未必配得上他。
“嗯,搬過一次家,因為我媽調職。”
“阿姨叔叔身體都好?”
“非常好。”
他倆業餘生活比我豐富一百倍,心理和身體樣樣比我健康。我爸興趣愛好廣泛,消遣生活異常豐富,我媽辦完案隔三差五參加各樣飯局活動,我呢,宅女一枚,閑暇時,不是粘在電腦旁邊,就是和電視深情相望,常年接受無限量輻射,搞不好會提早向閻王爺報道。
“阿姨以前對你很嚴厲啊。”文鈞冶停下腳步,看看周圍人不多,把帽衫的和裏面的棒球帽都摘下來,不可思議似的把目光再轉向我,“怎麽會讓你做售樓小姐?而且在我印象裏,你的志向很遠大來着,不甘心只做一名普通銷售吧。”
提到這茬,我無可避免地傷感。
“唉,我研究生公務員相繼落榜,志向再遠大有什麽用,現實很殘忍,只能先找份工作對付活呗。至于做售樓小姐是我自己的主意,沒和我爸媽商量,他們現在還對我不理不睬的。”
也許見我被沒落的情緒所困,文鈞冶頓了一會兒,大手一揮把我攬過去,義薄雲天地勸道:“別灰心,穆瞳。現在就有個大好良機擺在眼前,想不想抓住?”
“什麽良機?”我眼前一亮,忘記掙脫他的手臂。
“三天後我們公司有個廣告面試,你可以過來試試。”
“啊?我去面試什麽職位?我沒接觸過廣告業,什麽都不會。”廣告,在我眼中,只限于看而已。
文鈞冶搖頭笑:“一個隐形眼鏡的廣告,廠商想找個新面孔來做女主角,我看你挺适合,而且公司最近也正甄選一批新人加入,說不定你通過這個廣告被我們老板看好,日後我倆就有緣成為師兄妹。”
“噗。”我忍不住笑場,把文鈞冶搭在我肩膀的胳膊甩一邊,“你別逗我了,我這副尊容去拍廣告?”
“你怎麽了。”文鈞冶退後幾步,摸着下巴把我從上到下看商品似的打量一遍,顧自點頭,“我覺得很有潛質啊。”
我忍着笑配合他恭敬地作個揖。“謝謝誇獎。”
“我是認真的,你以為我在開玩笑?”文鈞冶倏地繃起臉,面無表情已經形容不了他此時的冷冽。
“我……真的……不行。”我揮手打哈哈,掠過這個尴尬的話題,本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
“誰說的?”文鈞冶突然支起兩只手,抓緊我的肩頭,把我固定在原地,頭越探越近,本能驅使我向後仰脖子,以免發生洗手間裏的意外。
一聲短促的呵斥:“別亂動。”
我像僵屍一般一動不動,耷拉着眼皮,不敢看他,最後索性閉起來。
青草的清新氣味逼近,可能是男士香水。
“睜開眼睛。”
溫柔的命令,我傻傻地聽從了。
文鈞冶眼帶迷蒙的笑意,聲音飄渺而溫潤:“你的眼睛很漂亮。”拇指撫上睫毛,燙燙的手掌劃過臉頰,空中吟出低沉卻似乎很惋惜的嘆息,“我當年對這雙眼睛多着迷啊。阿姨給你這個名字簡直太英明了。瞳。”
臉再一次,又一次,沒遮沒攔地急速升溫。這算啥,表白?可他說的是當年,也就是在暗示我昔日的魅力如今已不複存在?!
文鈞冶用電眼連續勾了十幾秒我的魂,我眼珠亂轉,就是不上當,最後,他拍拍我的肩,笑意不減:“三天後,我過來接你,有我陪着,你不用怕,有點信心,目标商品是隐形眼鏡,你有絕對優勢。”
************
晚上,我躺在被窩裏照鏡子,盯着自己使勁看,實在想不通這雙眼睛到底有何優勢,正當我為去不去面試而心煩意亂時,兩條短信先後進來。
第一條是文鈞冶的,能收到明星的短信,我的虛榮心小小地冒一下尖,接着是無限的悵惘,他八成還是想勸我跳進他們那個混沌不堪的娛樂圈。
打開。
『睡了麽?』
我手抖,這問的也忒暧昧了吧。
『睡了。』
立刻删掉,當文鈞冶和柯藝一樣願意陪我玩這種無聊的游戲呢,唉,我不停敲腦袋,也想不出怎麽回合适,索性跳過。
第二條,竟然是洪紫的,看着她的名字,心仿佛被插*進一座抽石油的電泵,一股一股難言的酸澀自裏面湧出。
打開。
『最近在忙什麽,我把C市的工作辭了,明天過來看你和柯藝。』
我茫茫然打字,手指下動着,腦袋裏卻一片空白。
『不忙,幾點,在哪裏見面?』
洪紫辭了工作特地來這兒不應該只是單純為了探望我和柯藝,很可能是奔着鬼影來的,難道是……領房子,我糾結了,矛盾了,一個問題沒解決,又來一個,該不該把鬼影和她之間存在若幹小三的事告訴洪紫?
明天見面的地點和時間發過來,手指反複在綠鍵上徘徊,我大聲煩躁地哀嚎,把手機扔一邊,鑽進被窩。
第二天一早文鈞冶打電話追問我昨天沒理他短信的事,我毫不猶豫撒謊說,我睡着了今天開機時才看見,其實如果他能透過電話看見我那驚人的熊貓眼,就知道我騙人的把戲,還有化妝的技能有多拙劣。
傍晚下班後,坐公交車到指定的咖啡館與洪紫、柯藝會和。
柯藝從始自終保持亢奮狀态,畢竟我們确實很久沒聊得這樣來勁過瘾。
“哎,咱唱K去吧,通宵怎麽樣,啊,想想就爽!”
唱K?我不禁一哆嗦。
洪紫考慮事情一向比我倆全面冷靜。“算了吧,唱幾個小時可以,明天小二郎和你都上白班,要怎麽熬啊。何況……”洪紫指着我笑,對柯藝說,“你看小二郎已經疲憊得都出眼袋了,都怪你,總跟她午夜談心。”
“紫啊,這回你可冤枉我了,我都好久不敢給她打電話,怕她嫌我煩。這眼袋指不定是跟誰熬出來的呢。”柯藝禁鼻梁看我,語氣酸溜溜的。
我順杆爬,話頭不善:“是呀,是呀,跟男人熬的,行了吧。”
洪紫羞澀地掩嘴笑,我卻一絲也笑不出來。
腦袋上方懸着的倆個天使和魔鬼的小人争論不休。
說不說,說不說,說不說啊。
“洪紫……”
話到嘴邊,被柯藝搶過去。
“算了吧,你要是有男人還這副無精打采的死樣子。”柯藝站起來,雙臂拉直指向洪紫,向我介紹,“喏,應該是這種精神煥發、春光滿面的狀态,看着點,這才是戀愛中的女人。”
洪紫的笑僵在唇邊,目光閃爍地看着我,沉默了半響,垂首喝口咖啡,低聲說:“我們就快要分手了。”
(續更)
自從洪紫說要和鬼影分手,我反倒輕松自在起來,她這樣單純善良的女孩實在不宜和鬼影那種男人糾纏不清,那我也沒必要為說不說真相的問題糾結了。
和倆人唱了兩個多小時,聽到洪紫還沒找到出租屋,暫時要住賓館,柯藝便想把洪紫接到她家去住,直到洪紫找到新工作。對此,我替洪紫暗暗抱不平,方歆好歹還混套房子,不僅有個安身之所,更有升值空間。
要分開的時候,我看洪紫仍在為房子和工作的事發愁,便心血來潮提議洪紫和我一起去廣告面試,她本生的清秀,雙眼水潤透亮,最切題的是她的高度近視,更适合做隐形眼鏡的廣告。洪紫從來有求必應,這次更沒有推搪,欣然答應。
兩天後,文鈞冶看到我和洪紫一起出現在我家門前,臉上微微劃過一道吃驚,之後綻開完美的招牌笑容。
來到攝影棚,我和洪紫互相握着手,以疏解彼此的緊張,文鈞冶笑勸我倆只是擺幾個pose,說句臺詞,主要是甄別應試者的形象和氣質是否與産品符合。
還有兩個人就排到我倆到鏡頭前進行第一輪面試。
瞟眼文鈞冶,他正和其他工作人員正聊得熱火朝天,我哎哎呀呀地亂叫。
洪紫擔憂地問我怎麽了,我伏在她耳邊說,人有三急,我要是趕不及回來,你也要加油哦,然後以包遮臉沖向攝影棚門口,沖到一半,眼前出現一雙腳。
“去哪兒?”
我忘了他是男人,我是女人,當年的百米霸王花此時在他面前充其量算只逃跑不看路的螃蟹,總能輕易被逮個正着。
“尿急。”
我非常沒形象地佯裝小腹脹痛,原地小跑。
文鈞冶揮下手和工作人員打聲招呼,帶我離開面試現場,出了攝影棚他沒直接引我去洗手間,反而拐進一道人煙稀少的長廊,我摟着包戰戰兢兢:“喂,我要去洗手間,你這是領我去哪……”
文鈞冶定住腳,驀然回首,我只顧埋頭走差點撞到他身上。
對方轉過身氣急敗壞指責:“穆瞳,你是純心的。”
“純心什麽?”我把五官擠做一團。
“純心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你的壞心眼二十幾年一點沒變。”
我低頭沒臉見他,剛才我确實是純心找個借口開溜,臨陣脫逃,除了想刻意避免和文鈞冶有交集,更多的是怕在衆人面前出醜丢臉,我又開始口是心非:“你先別動氣,我……我沒有故意躲你,是我膽小沒信心,我覺得……”
狡辯的話未講完,文鈞冶的耐心似乎已經耗盡磨光,他人高馬大輕輕一推就把我塞進一個轉彎處的牆角,自己随後覆上來。
我吓得一愣一愣,不停噎口水:“文墨……不是,文鈞冶,我,我吧,沒你想的那麽複雜,你……”
手被他拾起放在我的胸口,過于敏感的位置,我睖睜,反應過來時低聲警喝:“你幹嘛?”
他咬牙切齒,纏在一起的手顫動着,像在敲打我的心房。“你摸摸自己的心是不是鐵做的。”
“……”
我無話可說,欲掙脫的手腕逐漸不再搖晃,我其實也不懂為什麽對文鈞冶始終缺少那種心動的感覺,即使他的容貌和地位現已翻天覆地,但我和小時候的狀态沒什麽改變,一樣的迷茫無錯,搞不清我究竟是不是喜歡他。
四下靜默,噠噠噠的腳步聲在棚外走廊裏越顯空曠。
文鈞冶應該也意識到有人來,倏爾撒開手,眼神不知怎的回複幾分柔和。
他離開身前,視野頓時開放,迎向走廊盡頭小窗戶望去,溫柔的陽光裏牽動心筋的輪廓乍現。
心動?藏在左肋中的心髒一下一下地肆意跳動,仿佛這一刻,我的世界已被靜音,只有那砰然的節奏席卷每根神經。
沒有前後的強烈對比,我跟不知道這才是心動,雖然我明知這心動是注定虧本的,白白浪費的。
“好像打擾到你們了。抱歉。”
鬼影站在原地很久才說出這樣一句話。由于背光,他的整張臉曈昽不清,讓人看不到任何情緒,當肩膀頓挫着旋過一個角度,光打下側影,我才
發現他是皺着眉頭的,洪紫的身影加入進來時,褶皺霍變得更加突出。
洪紫擡頭仰望,手裏的包啪地滑到地上。“是你……”
“真巧……”鬼影弓身拾起來,唇角略上提,聲音卻冰冷無絲毫笑意,“正好,我能和你談談嗎。”
洪紫點頭,低聲說了句什麽,向我和文鈞冶這邊默默邁近,到我跟前,眼中水光瑩瑩,指尖冰涼,把一張紙條塞進我手裏。
“小二郎,這是我第二輪的面試條,看來我去不成了,對不起,我還有事,晚些時候我自己回柯藝那裏。”看向文鈞冶,面帶感激,“謝謝。”
兩人離開後,我的靈魂如若被抽空,肉體也跟着軟噠噠,無力支撐,只好用頭抵在牆壁上,深深嘆氣,我這是哪根神經搭錯了,為什麽面對那樣一個人的出現,身體和神經一起繃得如澀弦一般狠緊。
文鈞冶空望着倆人背影,若有所思,片刻後問我:“他們認識?”
我深吸口氣,站直,突然想遠遠地逃離這個愈發失控的局面,當然,之前,先有氣無力地回答他:“不只認識這麽簡單。”
“什麽意思?”他追問,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娛樂圈混久了,八卦成了本能。
“自己想吧。我能說的就這些。”
“女朋友?”
我沒回答,繼續深沉,是他自己猜中的,我一個字沒透露。
文鈞冶搖搖頭遺憾地笑了。“那沒辦法了,有公司老板的女友參與,誰也別想接這個廣告,只要洪紫有心争取,女主角非她莫屬。”
“什麽?鬼……剛才那個人是你老板?”我驚嚎。我這不是故意把洪紫往火坑裏推?!
“應該是。他來頭不小,省文化廳廳長的二兒子,柏邵言。名義上的總裁,實質上的官二代。”
作者有話要說:補全。。寫的急,明早可能會捉蟲和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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