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31

秋風蕭瑟,帶着刺骨和濕涼的寒氣,回到賓館,我和方歆的房間裏聚集了其他五個人,唯獨缺個柏邵言,大家确定我沒事後,靜悄悄退出,方歆和關則卿去了隔壁,柏邵心則留下來陪我。

試好水溫,熱流噴灑在身上,他幫我梳頭,洗頭,用浴球輕輕擦着脊背,我的心融化開來被那絲溫柔纏繞,久不能卻。

他認真而細致地專注在給我洗澡的繁瑣程序上,而不是準備告訴我一切,告訴我已婚的事實,以及幾年前在上海發生的事故,彼此間沒有言語,浴室裏空蕩地回響水流的嘩嘩聲,我把它理解為柏邵心正在默認。

低頭看着我倆的雙腳,兩大兩小,兩深兩淺,兩壯兩弱,也許所謂的永遠就是想讓它一直停留在這個畫面上。

擡頭,眼淚混進水珠一起被沖刷掉,随之而去的還有我希冀的“永遠”。

身上白綿綿的泡沫褪盡,柏邵心将我轉到他面前,輕憐密愛吻着我的眼睛和臉頰、嘴唇、下至每寸皮膚,手掌輕車熟路提起我的身體,将自己擠進去,他的眉峰緊緊蹙着,頭沁進我的胸口,每一次攻陷都不假思索,沒有餘地,完完全全地占領。

從浴室的鏡子看見兩個赤條條親密交-纏的身影,我突然感覺一陣惡心眩暈,我當了人家的小三,還沉溺在對方給予的巨大快-感中無法自拔,若是之前我毫不知情,可以和他盡興的做,大聲的叫,而現在我的心裏只有絕望,什麽“永遠”,“我愛你”都是屁話,都是建立在違背道德基礎的惡心勾當。

我的身體木讷着,任他為所欲為,閉上眼睛,指甲深陷進他的肩頸,昂頭咬着嘴唇憋住那羞恥的音懲罰自己。

迷茫中,已到了淩晨,隔壁有窸窸窣窣的說話聲,我向來眠淺,記得昨晚方歆說她今天要趕通告,心猜她和關則卿可能先行下山。

柏邵心睡在我的那張單人床,睡顏寧靜,像個嬰孩,我轉過頭不忍再看一眼,光着置身方歆的被子裏,擡手拿過來床頭櫃上烘幹的衣物,一件件穿好,走去洪紫和柯藝的房間。

“你們這就要走?”見三人衣着齊整,準備離開,我很奇怪柯藝沒有叫醒我,而是打算和丢下我和柏邵心兩個人先走。

柯藝抱歉地低頭拉我手,語句斷斷續續:“那個,昨天柏邵心和……為了找你急得不成人樣,而且……你們還淋了雨……”

祈霖适時接過柯藝的話。“其實就是想讓你們再多休息一下,這個時間下山霧氣有點大,你和柏醫生等天氣放晴了再走也不遲。”柯藝跟着呆呆點頭。

我扯出個笑。“那你們先下去吧,別耽誤上班。”

“你也是。”柯藝拍拍我肩膀和祈霖并排路過我身旁,後面的洪紫低頭不語,只瞥來一個淡淡的眼神,不是惡意也不是關切,天生愚鈍的我根本讀不懂那其中隐藏的情緒。

回去房間,柏邵心已經醒來,神色有點慌張。

“怎麽了?”

柏邵心一邊穿好衣裳,一邊走來傾身吻我,我不停眨眼,雖然那味道仍是身體所愛的,心裏卻開始不覺地厭惡和他親近,我推開他的下巴,偏頭躲開,板着臉。“醫院有事嗎?”

柏邵心遲疑片刻,眼裏閃過絲受傷。“嗯,不過,我還是先把你送回家吧。”

“如果很急的話,你先去醫院,我自己回家就行。還有,他們都先走了……”我手裏收拾上山時所帶的衣物用品,以分散自己的焦慮,“你也……”

“你是怎麽了?”

柏邵心揪着眉頭搶過去我手裏的東西,不複溫柔,語氣有些急躁。

我直直看着他逐漸模糊的臉,眼淚撲簌而落,深呼吸幾次準備好說辭和他對峙,這一刻早晚都是要來的,不是嗎。

“……”

我的話被手機鈴聲打斷,我們的電話互換過,此時響的正是我的手機,我竟然有一瞬“幸好”的想法,柏邵心沒接那通電話,呆怔在原地,糾結的五官松垮下來。“瞳瞳,你是不是有話對我說,你想……想告訴我什麽?”

鈴聲繼續大作,我的嘴唇跟着抖動不止,我一直期待他告訴我真相,而不是他說的我要告訴他什麽。

“你先去接電話吧。”

柏邵心長長嘆氣,繞到櫃子旁邊接起手機,說了幾句他馬上就到之類的話。

“餓嗎,先吃點東西再下山。”

“你趕時間,還是先走比較好。”

柏邵心面色沉斂,剛才一瞬而過的暴躁變成無奈:“我不會先走的,我擔心你迷路,一起走,好嗎?”

話都說到這份上,我不想他因為我們的事耽誤工作,答應随他一同下山,手還是牽着,心卻像已相隔很遠。

分開後,我鼓起勇氣發了一條短信,約他晚上在他家把事情談清楚。

過了一個上午,他回個好“字”。

忽然很想回家,那個避風的港灣有疼愛我的父母,有香噴噴的飯菜,有自由自在……自由自在……不禁黯然,當初是為了從我媽那裏得到自由才搬出家門,現在才發覺原來整個世界最自由的地方——還是我心目中的那個牢籠。

午休途中,公司的同事在更衣室裏熱火朝天地讨論某個銷售員為了拉客戶做破壞人家家庭小三的八卦,起初我還聽得津津有味,可卻越聽越覺得她們說的是我,其中一個人還因為那個售樓小姐搶了她的客戶大罵“賤-人”“不要臉”“出來賣身”巴拉巴拉。

似乎是心理作用,也可能是做賊心虛,她說的每個字都像在罵給我聽,我心焦不已,手裏的水杯瑟瑟地抖。

她們大喇喇坐在對面,侃侃而談,根本沒人注意到我的反常。

我的眼神漂移,定在其中一個的雙腿上,赫然覺得女人張開腿的姿勢是那麽醜陋肮髒,那麽淫-靡不堪,胃裏泛起陣陣酸腥,我捂着嘴跑到洗手間。

不知是怎麽挨到下班的,我坐地鐵直接回家,可到家後不僅爸媽都在,還有幾個陌生人,好不熱鬧。

爸爸見我回來,喜出望外,連忙添碗加筷,而我媽的臉還是緊繃繃得像座沒有感情的雕塑。

我小心謹慎坐下來,幾個年輕人開始認真打量我,那眼神跟挑水果的老大爺不相上下,理想中的溫馨團圓飯吃的相當煎熬。

送走客人,我媽的笑顏難得還留在臉上:“你覺得小宋怎麽樣,人長得精神,學歷也高,公安大學剛畢業,現在就是暫時呆在所裏積累點基層經驗,不出兩年肯定能提職。”

沒等我說話,我媽似乎當真在為選哪個女婿左右為難:“其實小金也很好,家是本地的,父母都是幹部,唉,可惜嘴皮子太溜了點,将來要是吵架,你肯定不是對手,可能還會挨婆家人的欺負,這麽看還是小宋好。這個,小袁嘛,說實話,你胡叔正大張旗鼓跟我搶呢,他家葉葉才多大,就想找對象?!提前量打的太早了點。”

我不發表任何言論,嘴裏嚼着蘋果看新聞。

我媽見我愛答不理,火氣急速竄上來。“問你呢。你覺得哪個比較符合你的條件?”

“媽,你這是搞的哪一出,把三個你的候選女婿叫到家裏一起吃飯?你不知道剛才我多尴尬啊。而且,我現在還不想找男朋友,如果您非要我選,我只能選棄權。”我賭氣地狠狠咬下一大塊果肉,上面留下一絲血跡,鮮紅刺眼,有種懲罰的意味,心裏竟是一陣爽快。我想我可能要心理變态了。

“那你想怎麽樣,嗯?”我媽端坐,把那幾個人的照片啪地摔在茶幾上,我下意識向沙發裏縮了縮,“我這麽忙前忙後為了誰,還不都是為了你,先前我托人給你找工作,招呼都打好了,你說我限制你自由,非要去當什麽什麽售樓小姐,沒幾天就找了那樣一個男人,現在我給你介紹正經八百的對象,你又說不要,你想怎麽樣,是不是還想跟那個柏家少爺鬼混?”

我的腦仁發脹發痛,窒息感一波一波充溢進喉嚨,原來我媽真的去查生日晚上送我回家的男人是誰,鬼混,這個真實用的很恰到好處。我極淡的說出兩個字:“沒有。”

“你這什麽态度?如果是別人我都懶得管!你馬上在這三個人裏挑一個,不許再和柏邵言有來往……”我媽手指顫抖點着我的頭,“你,你知不知道那都是些什麽人,咱們家不缺你這點錢讓你攀高枝,我和你爸就是希望你結婚後能過得安安穩穩……”

“媽,我什麽時候跟柏邵言交往了?!”實在忍不住,我站起來高聲打斷她,“什麽柏邵言,什麽跟什麽?!”

我的行為舉止已被逼得脫離控制,我媽眼底卻相反地平靜了:“那車的主人是柏邵言,你還怎麽解釋?”

“柏邵言?”震驚自然不再話下,從前我還一直猜不透,以柏邵心的那個性格怎麽會開SUV,原來真正的車主其實是柏邵言,我繼續解釋得更多只會暴露不堪回憶的一面,“總之不是他,而且……我們也已經分手,您就不用操心了行嗎。”

“你以為我想管?是,你現在二十多歲的年紀,我之前約束你找對象是不對,但事實上你找誰都可以,就是柏家的那兩兄弟不行。”

我慢吞地擡頭看向媽媽,她斬釘截鐵的語氣似乎幫我下了最後一個決定。

莫非柏邵心的背景她也查過?難怪她這麽反對,一個已婚,一個花花公子,我哪會有好日子過。

本來回家是想放松一下,可惜此法無用,我又帶着一身疲憊出來。

約好八點到柏邵心家,擰開門鎖,房裏一片漆黑,我沒脫外衣,沒開燈,坐在沙發裏等了快兩個多小時,他還是沒回來,電話打過去只有忙音招呼,失望抑或絕望連着黑暗将我整個吞沒。

一氣之下,我把他給我的鑰匙和朱碧文的那串一同留在客廳的茶幾上,逃也似的離開。

在街上游蕩很久,電話叫了一次又一次,先是媽媽的,後是江遇涼的,再是柯藝的,我端着柏邵心的手機凝視,他那急促的鈴聲擾人心神混亂,甚至遷怒于這些關心我的人。

我暴躁、厭惡、怒意叢生、恨不得将手機摔進垃圾箱裏,然而快脫手時,心底又是湧出一股股酸澀和凄涼,不割舍地顫顫縮回來,眼淚滴在閃亮的熒幕上。

柏邵心,這次不是我自己走失迷路,而是你親手弄丢了我。

****************

淩晨,我帶着一筆數目不小的私房錢和一顆煎熬破碎過的心,踏上離開家鄉的旅程,我将辭職信和請假信偷偷放在江遇涼的門口,讓她替我選一個,我已經厭倦做決定,更可況這份工作是她幫我找的,現在我甩手走人,實在有愧于她。

我想,這麽極品的做法,她一定會再次毫無保留寫進小說中,無所謂,如果她的文章真的取材于我,那很可惜,估計得遺憾的BE了,因為我和柏邵心之間注定沒有happy-ending。

朱山,大二那年實習曾來過一次,時隔兩年餘載,再次攀爬我依舊體力不足。那年夏天我們在這裏住過将近半個月,每天穿梭在重巒疊嶂山林裏采集标本,輕松自在,無憂無慮,快哉樂哉,不會現在這般為感情、為前途、為生活抓頭皮地困擾。

全是拜昨夜失眠時在雜志裏看到的一篇關于大自然淨化心靈的文章所賜,我才收拾行囊只身來到這裏,希望它真的可以平複一下我郁燥煩悶即将崩潰的心情。

朱山地勢險要和紅楓嶺大不相同,正因為這種天然條件使然,才讓山上的昆蟲種類繁多,是個采集标本的絕佳場所。

可山勢陡峭讓我這處于亞健康狀态的人有點吃不消,爬到不到四分之一,我便累得兩腿發軟,忘了自己姓甚名誰,路過的老頭一邊高聲唱着東方紅,一邊得意地健步如飛,見我仰頭擦汗,停下來回頭問我要不要幫助,我急忙搖搖頭,難道我的體力真的不如老年人了?!

手腳幾乎并用,終于找到實習時去過的那家位于半山腰的民宿,不巧的是民宿已經易主,還好是當年那老奶奶的孫女,不過看得出孫女并不是認真在打理這間小的可以的房子。

我問起奶奶為什麽不再照料民宿,心裏已做好她說奶奶去世的準備,畢竟老人年事已高,孫女匆匆忙忙将屋子裏的衛生打掃一番,不耐煩說:“在市裏敬老院呢,奶奶常年住山上,一年半載也接不到幾個游客,真不知道有什麽好守的,吶,你要住這兒得有心理準備,電是從旁邊那座廟裏扯線過來的,人家關閘,我們就停電,抽屜裏有蠟燭和手電筒,停電的時候不用打電話給我,我也沒辦法。還有這水……”

“這些我都知道,兩年前我在這裏住過幾個晚上。您要是有急事就先忙吧。”

孫女扶着下巴,若有所思打量我,像在看一個頂奇怪的人。“山下有賓館,旺季過了,一點都不貴的,還可以泡溫泉。”

我也開始打量她,十分懷疑她是不是賓館的托。“我想自己在山裏單獨住一陣子。”

孫女聳聳肩,轉身離開前嘟囔句:“小看了,這樣的大閑人還真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先試試。。不顯示的話再放在有話要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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