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34
滾燙的淚珠落在那頁薄薄的紙上,暈濕一片,散成一朵朵悲戚絕望的花,讓我知道柏邵心有老婆還不夠,還讓我面對他有另個女人的事實?
魂靈仿佛被殺死,我精神放空,腦中跑出的淨是我和他在一起的所有細節,他的吻,他滾燙的身體,他指尖的溫柔和霸道,他寵溺的微笑,難道都是假象?我愛上難道是個絕頂大騙子?
“你應該知道我哥在兩年前發生的事故,這個女孩就是當時的受害者。”
我望向柏邵言的一臉平靜,震驚的半天不得言語,那幾張紙仿佛有千斤重,手腕被壓得一直抖動。“受害者?”
“是,她已經死了。那場事故中喪命的患者就是這個女孩,一個和你名字相似的女孩,我哥就是因為這點才喜歡你,他是心中有愧。”柏邵言說的無比篤定。
我咬着嘴唇眼淚繼續流淌,似乎怎麽流也沒有盡頭,這段日子我一廂情願付出的愛情只是來源于他憐憫我?抑或從我身上找回某種贖罪的寄托?
“穆瞳——”
“讓我安靜一下,拜托你了。”思緒雜亂無章,如致命的海藻将我纏繞,幾近窒息。
我丢掉病歷表,就好像自欺欺人把那個事實故意丢掉,忽略掉,柏邵心是愛我的,是的,雖然他從來沒說過愛我,只說過要我。
我把頭藏進被子裏,放聲的哭,愛與不愛又怎麽樣,俱已結束。
埋在進巨大的哀傷下,我居然睡着了,醒來時窗外已經蒙蒙黑,眼睛腫的快要睜不開,柏邵言還是沒有離開,歪倒在沙發上似乎也睡過去。
我拖着沉重的身體走進浴室,褪盡衣衫,打開花灑,沒等水溫逐漸變熱,還是冰涼刺骨溫度,我便開始沖刷自己,并不覺得冷,而是有種得到懲罰的快-感,鏡子裏的我眼神呆滞,毫無生氣,渾身上下布滿一片片的火紅的傷痕,那是自從離開柏邵心之後,每次洗澡我都努力擦拭造成的。
也許是每當我身無一物站在霧氣氤氲裏,總會想起他的手在那上面游走時觸感,內心泛起痛苦,無意而為之,也許是我下意識想洗滌他曾在上面留下的痕跡和味道,從而獲得新生,如今我就變成了這副模樣,一個大抵可算自虐成狂的人。
柏邵言可能聽見了浴室裏傳出去的水聲,輕輕推開門,我捂着胸口轉過身,背對他。
過了很久,他才聲線顫巍地說:“你身上……你怎麽會……這麽傻。”
腳步聲沉重而緩慢向身後靠近,我冷聲打斷:“你也想要我麽,柏邵言。”
對方聽聞,腳下無聲頓住。
“是想像對待洪紫那樣對待我,還是想像你哥對我那樣。”我苦笑,“其實都是一樣的。”
松開手臂,霍然覺得這便是堕落的下場,我應該聽洪紫的話,守住我的身體和心,然而我義無反顧違背了,所以現在一無所有,只剩一副殘破的軀殼。
柏邵言上前一步,雙手握住我光裸的肩頭,微微用力。“我帶你走好不好,穆瞳,我帶你走,離開這裏,重新找一個适合你生活的城市,遠離你所有的痛苦和傷害,只要你願意答應,我保證,我不會再在外面拈花惹草……我不忍心看見你……”熱流跟随手掌向下移動,到了腰間傷患處,輕輕觸碰摩挲,暧昧中帶點疼惜,“我會救你,不要你像現在這樣難過和絕望。”
我像一樁木頭似的,直挺挺地站着,一點反應也無。
他氣急敗壞一般,忽然雙臂合攏,從後面環抱住,低聲嚅嗫:“好不好,給我……”
“是不是給你之後,你就會放過我,不再糾纏我。”突然感覺到冷,一種瀕死毀滅的冷。
我誓死一說,緊挨着的那副身體僵直繃緊,咬牙切齒在耳邊警告:“我這麽做是在幫你,救你,我要的不止是你的身體,穆瞳,你別再曲解我的意思——”
柏邵言雖如是說,手卻一點點向我的胸口蔓延,眼淚是無助的方式,我哭泣,為即将更加污濁的身體。
敲門聲擂鼓似般,打斷他的試探。
柏邵言恨恨吐口氣,放開我,出去開門,門鎖似乎剛被打開,一聲哀嚎和物體砸中地板的咚咚聲便凄慘地爆裂出。
“你對她幹什麽了?我跟你說過,你玩任何女人都行,就是不許碰她,柏邵言,你把我的話都全當成耳旁風了,是不是?”
我摘下衣繩上的浴巾把自己圍住,模糊地聽着,心尖跟着簌簌地戰栗。
半響過後,另個音色相似的人高聲駁道:“你憑什麽身份命令我不能碰她?”不屑地嗤笑,“呵,你究竟站在立場阻止我?一個伺候你的女人還不夠,非要再從我這裏搶過去一個?!啊——是不是因為她和曾經死在你手裏的女人很相似?”
我的十指緊扣手心,身體沿着門口冰涼的瓷磚滑落到地上,“嘭”,有人匆忙推門進來,站到我面前,曲起一條腿,緩緩蹲□子。
曾令我深深着迷的味道越來越近,他捧起我流淚不止的臉,血絲盤桓的眼裏盡是心痛和不可置信,我看的有些呆,擡起手臂,觸到他臉頰上的幾滴晶瑩,一度以為那是錯覺或者…‥幻覺。
“瞳瞳……”柏邵心溫柔輕喚,眼神在我裸-露出的地方無力地掃,卻用從未聽過的陰狠聲音問我,“誰把你弄成這樣?”
誰?我看着他,想告訴他:是你。
像怕弄疼那尚為新鮮的傷口,他的手指輕柔拂過我的肩胛,爾後,俯過臉來,濕熱的唇一點一點在上啄吻,似在安撫它的痛楚。
柏邵言跛着腳踉踉跄跄走進浴室,柏邵心猛地起身,揪起他的領子,隆隆的低音像只發怒的猛獸:“你夠了沒有?你喜歡一個人就是用這種表達方式?嗯?軟禁她,強迫她?我現在就要帶她走。”
柏邵言抿唇一笑,整張臉詭異起來:“是你夠了沒有?你親口問問穆瞳,她到底肯不肯跟你走。問問她是想做小三啊,還是贖罪用的替身?”
“你胡說什麽!”
柏邵心弓身把拉起我的胳膊,我肩膀戰栗着,不知怎的,所有的怨怼和仇恨都化作一股力量,啪地,揮出一個弧度,手掌脹脹的痛,更令我痛的是柏邵心挨過一巴掌後那驚異和不解的眼神。
我失神地看向自己的手,瘋婦一樣穿過兩人跑出去,外面真冷,地獄裏是不是這個溫度?
門口的保镖還在,我極快地轉身換了條山路,哪知才走幾步,腳下踩空,重心一歪,接着便是渾身被利器刺穿一般的疼,着地時,我仿佛可以聽到左小腿傳來一聲斷裂的咔嚓聲,剛才身後還真切的呼喊已經被黑暗湮沒,疼痛,黑暗,疼痛,黑暗,互相交替地折磨……
***********
“瞳瞳,醒一醒!求你了,醒一醒!”
又以為是幻覺,所有感官都變得虛無,只剩下一聲聲呼喊,第二次了吧,這樣等待死亡是第二次了,似曾相識的氣息,似曾相識的觸摸,費盡力氣一睜開眼,和上次一樣,出現在眼前的竟還是上次那個人。
柏邵心驚喜的笑臉在那只醫用小手電的照射下,有些讓人覺得恍如隔世。“你忍忍,千萬別亂動,我給你固定好背你上去。”
剩下的唯一一點力氣我不想和他說話,只想打他,他握住我的手腕,力氣不大,語氣卻強悍:“聽話,別亂動,你的左腿可能骨折了,等你康複想怎麽打我都行。”
我收回手,脾氣竟然悉數消失。他不知從哪裏找來的木枝将我的左腿固定住,布料在那上一勒,我疼得短促地叫一聲。
“弄疼你了?對不起。”手電的光返回來,我才發現他赤着手臂,襯衫的兩個袖子被撕掉,而我身上穿着的是他的外套和絨背心。
固定完受傷的腿,柏邵心把手電給我:“拿着。”然後背過身去,擺擺手指示,“上來,小心點。”
我呆愣攥着胸前的衣襟,眼前越發不清,痛覺神經慢慢蘇醒,動一下就牽扯出幾分疼。
他後退,借着微光拉過我的手搭在他肩膀。“別害怕,先回民宿,我給你處理一下傷口再下山。”
我深知此時不該任性,乖覺地沒出聲,微微傾身伏上。
山路十分陡峭,确切來說,他腳下的根本不能成為“路”,而是碎石子和濕滑的草地,我緊緊抱着他的脖子,什麽疼,什麽苦,通通抛諸腦後,屏住呼吸,随之在林中搖搖晃晃,生怕他一滑,我倆一起栽進山溝裏,原來人的求生意志只是一種本-能,縱使軀體千瘡百孔,也不想輕易送命。
手電照着崎岖不平的小道,他背着我終于來到一條石板鋪成的山路。
我暗暗松口氣,知道小命保住渡過一劫了,一股壓制已久的邪火湧上頭頂。
“為什麽救我?”
柏邵心頓了頓,微喘着:“在公,我是醫生,救人是天職,在私,你是我的女朋友,就算用我的命來換你的,也值得。”
淚水直接從眼睑滴落,我低頭在他肩膀上蹭幹濕濕的睫毛。“女朋友?見不得光的女朋友?”
我不知道柏邵心內心在掙紮什麽,隔了大概兩分鐘,他吞吐地說:“瞳瞳,我……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會嫌棄你,我會永遠愛護你直到我失去能力的那天,所以,千萬別想不開做傻事,就算你被邵言…………”
我聽的雲裏霧裏,難不成他以為我的傷是被柏邵言虐-待的?“柏邵心,你只要告訴我,你愛我嗎?”
幾乎沒有猶豫,立刻回答。“愛。”
“真的?”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柏邵心有點委屈地反問我。
我不顧脊背的擦傷,狠狠錘他:“放我下來!大騙子!大騙子!”
“瞳瞳,別——別亂動,會傷到腿——”
拳頭上突然粘上濕濕黏黏的東西,我把手電的光移上一點,驚叫出來——竟是鮮血。
“出血了——”我不敢再碰,手臂耷拉在身體兩側,“你肩膀有傷——”
柏邵心把我颠了颠,放穩一點,絲毫沒影響他爬山。“沒關系。”
我方才撒潑似的打他,他沒叫疼,卻在擔心我的腿,鼻腔裏再次湧出一團酸澀。
“事到如今了,你為什麽還要騙我?柏邵心,你說的愛,就是一次次把所有的事隐瞞起來,藏進肚子裏,任誰都無法信任?我要是知道你結婚了,我一定不會……”
癡心錯許。
柏邵心突然停住腳。我擡頭,用手電照向前方,原來已回到民宿,終于等到有機會攤牌這一刻,一切糾葛可以就此有個了結嗎。
“誰告訴你我結婚了?”
我抽下鼻子。“你還想否認?”
他沒有走進民宿,而是轉了下頭,冷聲再次問我:“誰告訴你的!瞳瞳。”
“你的好弟弟!”我不甘示弱,也沖他吼。
柏邵心深呼吸一口氣:“他說你就信了?那如果我說我沒結婚,你信不信呢?”
什麽東西轟一聲炸開,內心開始動搖,信,不信?到底誰才是大騙子?
他沒有結婚麽……
**********
回到房裏,柏邵心把我放在床-上,翻箱倒櫃找到一個急救箱,從我包包中拿出一套幹淨衣服,準備就緒,便過來要脫我身上的外套和絨背心。
我癟着嘴,死拽緊衣襟,說什麽也不肯。
“害羞?”柏邵心拈着棉簽蘸了下酒精,用典型醫生看到矯情病人時那種眼神,“你身上我哪裏沒仔仔細細看過,還害羞?”
他在“仔仔細細”上加了重音,我敗了,讪讪松開手。
新傷加舊患,我不敢去看自己的身體,閉上眼睛承受一陣陣皮肉之痛。
“啊,啊——”我縮着肩膀凄嚎,“你輕點行不行——”
柏邵心正擦拭我手臂傷口上的泥土,責怪地看我一眼。
我叫屈:“真的很疼。”
“我知道你疼,但沒辦法,傷口必須清理幹淨才能包紮。”不顧我的求饒,他抻開我蜷成一團的手指,握住,方便他擺弄傷痕累累的手臂,這厮不但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姿态,竟還噗地笑了,“你這麽嬌裏嬌氣地求我,會讓我自然而然聯想到你被我欺負時候的樣子。”
“柏邵心!”我喝道,但是看到他揚起滿是真誠的眉眼,又被柔情似水的眼波電的一塌糊塗,羞恥之心讓我把臉轉到另一邊,“請你自重。”
他嘆口氣。“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吧,邵言什麽時候告訴你我是已婚男人的?”
“紅楓嶺……”
他一副了然頓悟的模樣。“那晚在賓館裏你又流淚、又不理我,第二天還說要到我家和我談談,都是因為那個謊話嗎?真的不是……”扔掉一只棉簽,低着頭,遲遲沒拿第二只,“不是因為邵言在小花園裏向你表白,你動了心,不知道怎麽拒絕我,所以才那樣?”
我猛然轉頭看着他,人的思維真是千奇百怪,他怎麽會認為我對柏邵言動心?心裏亂七八糟,我急急地撇出三個字:“神邏輯。”
“瞳瞳,如果我說我沒有結婚,你相信我嗎?”
“……”我沉默,和他定定對視,咬上另只手的手指頭,柏邵心眉宇緊皺,如重巒疊嶂,将我的手地拉下來。
“別再傷害自己了,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早點鼓起勇氣向你坦白我和碧文的事,我們就不會被邵言騙的團團轉。”
“他騙你什麽?他……”
“你剛失蹤那天,邵言對我說,你是自願跟他走的,無法面對我才靜悄悄的離開。但是他前天生病住院,你卻沒在身邊,我就猜,你大概是被他強行擄走了。”
我咬牙,恨的錘床。
“柏邵言,大騙子!紅楓嶺那晚,他告訴我,我正在當你和朱碧文之間的小三。我想約你談清楚,可是不知道你到底在忙什麽,等了你兩個小時你都不回家,一氣之下,我才出城上朱山來找清靜。”
柏邵心忽然起身,以我反應不及的速度箍住我的脖頸,吻上來,相接的地方懷戀地、疼惜地摩擦。
我稍稍躲了一下,呼吸仍親密相對,我始終舍不得将他推開。“你和朱碧文到底……到底斷沒斷,你現在是愛她多一點,還是愛我……”
柏邵言的唇追過來,淺淺地啄。“愛你,瞳瞳,我愛你,別離開我。”
理智似乎無法再阻止吻繼續下去,直到他弄疼我的傷口,嗓子裏有低聲的嗚咽傳出來,我們才戀戀不舍分開。
他坐回去,捧着我的手臂,吹出一絲絲涼風,抱歉地笑笑:“對不起,我沖動了。我一沖動,受傷的總是你。”
“你還好意思說,如果你那晚赴約,把事情說清楚,一切都不會發生。說來也怪,你弟弟為什麽對我說這樣的謊,我們只要一見面,我不就知道他的話都是騙我的?”
柏邵心沉口氣,直認不諱。“因為,我和碧文……訂過婚,他認為我們一定會結婚。不止是他,可能但凡知道這樁婚事的人,都認為我們會結婚”
“什麽?”淚水又沖湧而出。
他面色一急,連忙握我的手:“瞳瞳——聽我說完好嗎?我和碧文雖然訂了婚,但是那是在我們很小的時候——那時我媽還沒走,是她決定讓我娶碧文”
我驚疑,擦擦淚水,小心地問。“可上次你說阿姨走了快十年……”
柏邵心默默首肯,看來我有意無意已在揭開他的瘡疤,因為和朱碧文的婚事是媽媽的遺願,所以柏邵言才那樣肯定,我和柏邵心是永遠不可能的嗎。
“我們兄弟和碧文、則卿都是一個大院裏從小玩到大的孩子,因為碧文比我們大一歲,我是哥哥,又自小比邵言老實聽話很多,兩家便決定撮合我和碧文,将來結為親家。
我和邵言上大學那年,我媽突然離開,雖然當年的婚約可能只是兩家大人的玩笑,但是既然媽媽一直很喜歡碧文,希望我和她能在一起生活,所以我并沒打算悔婚,可就在我博士快畢業,正籌備出國進修的時候,我發現原來碧文在我讀書的這些年裏,早已經有了男人,而且是一個我怎麽都料不到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修了一下後半段的內容。。。希望能把事實明朗一些。。。
發揮各位美人們強大的想象力和洞察能力吧。。。介個男人會是誰捏。。越狗血越好。。
嗚哈哈。。。下章會交代的更清楚一些哈
耷拉腦袋啊。。我怎麽越寫越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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