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33
“你下去!”我一邊求救一邊堅持扭打,“你……”
呼喊似乎更加讓柏邵言得意忘形,他按住我的手臂,吻密密麻麻地落下來,仿佛一張水淋淋的漁網,帶着某種熟悉之極的熾烈欲-望把我纏住,我越發覺得罪惡難當,柏邵心曾經用這種方法逼我就範,我順從沉溺是因為我真的愛他,而當我被壓在柏邵言身下即将發生茍且之事算是什麽。
我閉上眼大聲哭號,靈魂像是已脫離了幹涸的身體,站在身旁無助地吟泣。
嘶聲力竭、拼死反抗終于讓柏邵言停了手,低頭怔怔看着我,哀傷之色爬滿滿紅潤的臉:“和我在一起就這麽難過?這麽讓你受委屈?你和他在一起又有什麽好,我哥要……他已經結婚了!”
“我知道!你不用再跟我強調我做了他和朱碧文之間的小三!我不要臉,我賤,這樣說你是不是滿意了柏二少爺?我都躲到深山裏自我反省還不行嗎?你到底要我怎麽樣,是不是要我從此消失,你才不會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時時刻刻提醒我?!”
我的聲音無可救藥地在簌簌顫抖,眼淚一滴滴早已淹沒進頭發裏,些許濕潤,可能正因為如此,他看不見,所以他的表情才那樣木讷。
“我沒有那個意思……我不是說你……你怎麽會這麽想?”
“滾下去——”我踹向他的腰,柏邵言身體繃直,挨了一記,從我身上翻下來,我忙不疊爬到床-上扯緊自己的外衣,渾身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他傻愣坐在地板上望着我,我不停抽噎,不讓自己發瘋,無法抑制兇猛的淚水。“我相信你有法子找保镖把你弄下山,請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
我是不想看見柏邵言,還是不想看見和柏邵心同樣臉的人,我已經無法分辨。
柏邵言跛着腳艱難地站穩,唇角蠕動,像要說什麽,卻是低着頭寂靜地轉身出門,把大門也帶上。
我蜷縮在床角,一動不敢動,直到天亮。
清早我蹑手蹑腳從窗口極為小心地探望,發現柏邵言竟然還沒離開,他歪歪扭扭靠着棗樹,頭深埋進抱緊的身體,似乎在發抖,難道他一晚上都昨晚那副傻兮兮的樣子坐在外面?
推開門,我來到樹下扒拉他的肩膀:“喂,你的保镖呢?”
柏邵言動了動,似已醒來,可明顯不太願意搭理我,我接着說:“既然你不自己叫他們上來,那只能我下山去拜托他們把你運走。”
腳步挪開之時,一只異常滾燙的手拽住我,聲音瑟瑟發抖:“別走,我好冷。”
聞言回頭,正好迎向柏邵言幾分哀求乞憐的眼神,我晃晃頭,趕走錯覺。
柏邵言在樹下吹了一晚上山風,病的不輕,整個人渾渾噩噩的,身體的重量有四分之三壓在我身上,我拐着山路十八彎似的步子将他扶進房間的床裏。
吃了幾天佛祖弟子的齋飯,我也開始善心泛濫,看着柏邵言不住地顫抖,雙頰泛紅,我伸手放到他的額頭上,嗯,這體溫至少得有38度,簡直是自找苦吃。
“冷……”柏邵言準是燒糊塗了,被子一蹬,灼熱的手掌從裏面鑽出,直接就向自己的額頭襲來,啪,蓋在我的手背,利落地攥緊,“冷……別走。”
“你生病了,我去找找有沒有退燒藥?”和一個病人我沒必要再計較。
柏邵言任性地扭過頭,生病沒怎麽影響他的霸道語氣。“我不吃藥!”
我郁結。你要是想吃,還指不定有沒有呢。
想到這茬,我在他身上摸索着找出手機,翻閱電話簿找有“保镖”字樣的名字,不過,誰會在電話簿裏存“保镖1”“保镖2”這樣的字眼,眼神停在“大少”兩個字,心頭像被什麽東西錐了一下,銳痛,從前我對後面的那排數字倒背如流,如今卻格外刺眼。
柏邵言眉峰蹙的老高,雙眼緊阖,神志不清哼哼唧唧地求救:“好冷啊。”
說完就詐屍似的直立起上半身,我倒抽口氣,這厮雙臂一張又把我圍住。“冷啊,借我抱一下。”
居然發燒還能這麽有力氣,我左右掙紮未果,有點洩氣地哄騙:“柏邵言,你先松開,我去給你找醫生……”
“不行!我不抱醫生!抱你!”柏邵言晃着身體靠近,把手臂收的更緊,我對此人耍無賴的功力實在無語。
“冷啊——”額頭搭在我肩膀裸出來的地方,燙得我心裏發慌,現在和他講道理都是白費力氣,我呆呆等着柏邵言有些困意,把手臂放松了些,才從他懷裏鑽出來,找塊幹淨毛巾沁了涼水,蓋上他的額頭。
無計可施,冒着被文鈞冶抓包的風險,我下山去找那幾位保镖。
賓館裏有退燒藥,我拿兩顆,回到民宿先把藥灌進柏邵言的嘴裏,幾個體格彪悍的保镖輪流把柏邵言從半山腰背下去。
這一次我算逃不掉了,不知道是誰驚動120,整個山裏回蕩起救護車嗡嗡的鳴笛聲,我果真是鐵石心腸,柏邵言只是小傷風感冒而已,他們這麽做有點浪費國家資源的嫌疑。
文鈞冶見到我站在救護車旁邊,似乎一點驚訝也沒有,折騰一上午,我已經沒力氣去猜個中原因。
他的妝還沒卸幹淨,眉毛墨黑濃密,臉上有層薄薄的粉。“柏邵言真的找到你了?”
“什麽意思?”
“昨天我回公司拍廣告的時候遇見柏邵言,他問起你,我就把你在朱山的事告訴他了,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把你帶出山裏……”文鈞冶唇邊挑出一抹淡笑,低眉道,“從遇見你那天我就在想,你會不會因為時間或者我在某些方面的改變喜歡上我,而不是像從前那樣,無論我怎麽暗示,怎麽追求,付出多少感情,你都一副生人勿近的臉色。甚至,我還懷疑過你是不是不喜歡男人。”
我哭笑不得看着他,想要開口反駁,文鈞冶沒給我這個機會。
“這麽久我才知道,原來小時候的感情完全無法和現在相提并論,那時我是真心喜歡你,很單純地想天天看見你。但是時隔這麽多年再見面了,卻無法找回當初那種感覺,就像前幾天,我明明有機會留住你、帶你出山,但是因為拍戲,我卻猶豫不決。對不起,我之前用那樣的借口欺騙你的感情,我竟然沒有勇氣承認,繼續騙人騙己,對不起。”
我絞着手指慢慢低下頭,搖了搖,我抛棄所有關心我的人,把自己縮進一個自認為沒有傷害的殼裏,何嘗不是在騙人騙己?
文鈞冶問我,我們還有沒有可能像普通朋友一樣相處,我沒有拒絕也沒有歡天喜地。也許他已經知道我和柏氏兄弟的關系,所以沒再多勸我。
***********
柏邵言被救護車載走後相隔一天,他手裏拿着一沓文件再次出現在那棵棗樹下,我便下決心離開這個貌似很隐蔽很安全其實危機四伏的地方。
“你都不問問我的病情怎麽樣了?”這回柏邵言倒不傻,把保镖打發到路邊石凳上候着,而不是像前天那樣把人趕走。
我沉口氣,耐心問道:“那你身體康複了嗎,柏二少爺,山上風涼,您身子骨弱,着實不宜久留。”
柏邵言應景掩嘴咳嗽幾聲,恰有其事地背着手,一瘸一拐走到我面前:“是啊,我為你腳也扭了,病也生了,被120車上的小護士也嘲笑了,你是不是該負些連帶責任?嗯?”
“那你想怎麽樣呢?”死豬不怕開水燙,我梗着脖子跟随他不太利落的腳步,轉向這個穿着西裝的無賴。
柏邵言煞是得意:“還是從前的要求,我要在這裏養傷……欸,不過,你反應不要太激動,我不會再像那天似的……對你有什麽企圖,這回你放心了吧。”
放心個頭,深山老林,孤男寡女,民宿裏一個衛生間、一間卧房、一張床、我會放心?腦筋急速轉彎,我笑呵呵點頭答應:“行啊,柏二少爺,您可以随意在這裏養傷,不過就算我們之前有那麽一丁點交情,您也得掏點租金和夥食費。”
柏邵言随即龍顏大悅:“好,多少錢?”
“容我想一想。”裏外盤算一番,“給我八百吧,這房子我租了20天,一共1200,你知道這裏是風景區,雖然條件差點……”
“好了好了,別那麽多理由了,800?我全額付你1200。”柏邵言從錢夾裏潇灑數出一沓紅豔豔的人民幣,甩手給我,“1200換剩下十幾天的良宵,還有比這合算的生意麽!”
我橫他一眼。“嗯,确實非常合算,不過可能您還得找個護工什麽的在這裏伺候着,所以,嗯,有點得不償失。”
柏邵言正向房裏走,突然腳下頓挫,不可置信回頭問我:“穆瞳,你這話又什麽意思?”
我放肆地眯起眼睛,牽開嘴角,可想而至我的表情得有多欠扁。“我的意思就是,從現在起到剩下的十幾天裏,這間民宿的主人就是您——柏二少爺,至于我麽。”我沖他揮揮人民幣,“榮歸故裏去了,拜拜。”
柏邵言氣得直跳腳,在房間裏一邊大罵我騙子,一邊想方設法幹擾我收拾行李走人。
終于在他弄亂我的背包第五次的時候,我忍無可忍,無須再忍。“柏邵言!你別這麽幼稚了行不行?!”
“我幼稚?”暴躁地指我鼻子恨道,“你騙財騙人,咱們倆誰幼稚?!”
我故作無辜地嘆息,埋頭繼續收拾行李:“是你非要在這裏養傷,現在我把整間房子都給你了,你反過來說我是騙子!歪理邪說,胡攪蠻纏。”
柏邵言八成沒被人這樣明目張膽的指責過,站在我身後更加失控:“你,你,穆瞳,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要仗着我對你有點意思,你就無法無天,把我當空氣!你走,我看你還能走到哪裏去,換座山頭再躲起來,你就剩這點能耐了,是吧?”
我停下進度,彎腰拾起他丢在地上的幾袋壓縮餅幹,扔在床-上:“這些留給你在這裏充充饑。我沒想再躲,我打算回家。”
柏邵言臉色一亮,随之又黯淡。“你想通了?真會和我哥分手?”
“嗯。”我點點頭,不知怎的就莫名其妙地笑出來,可其中的苦澀怕是只有我自己才能體會得到,“我回去和我媽媽介紹的幾個相親對象見個面,六個月後,結個婚,兩三年之後,生個娃。我暫定的計劃差不多應該是這樣。”
柏邵言和那幾個保镖一樣大大出口惡氣,也不知道誰才是原版擁有者。
“你故意這麽說的是不是?什麽相親結婚生娃,你其實還是想回去和我哥重修舊好!我已經告訴過你了,你們不可能在一起。”
不想再和他争論我和柏邵心之間的問題,我挺直脊背,直言不諱:“那我和你有可能麽?”
柏邵言愣住。
“你是他的弟弟,我怎麽可能和一個一直欺騙我的男人的弟弟在一起,我不是聖母,我做不到,拜托你別白耗心機了,而且……”我放慢語速,輕聲說出我認為自打娘胎出來最傷人的話,“你不是他,就算你們長的一模一樣,我還是沒辦法喜歡你。”
柏邵言雙眼一瞬間神色盡失,長睫下垂,身體輕輕搖晃兩下,我看得心髒擠出汩汩酸澀,雖然我說的都是實話,但世上最殘忍的莫過于實話。
“說到底,你根本沒有放下我哥,不管他是什麽身份,不管你逃到哪裏,你始終只愛他一個,是不是?”
我疲憊地撫着額頭,只幾天而已,我能忘記他嗎,簡直徒勞無功,越想失憶,越是深刻。
柏邵言将手裏的牛皮紙檔案袋遞給我:“看看這個吧,看過之後,你也許就可以把他忘掉了。”
我忐忑不安伸手接過來,有些不明所以。
柏邵言接着指揮我:“別猶豫了,打開看看,我哥愛上你的真相就在裏面。”
在厚實的牛皮紙袋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裏,一份有些殘舊的病歷表出現在眼前,病歷的主人是個擁有燦爛笑容的女孩,雙目如星,發絲齊肩,神采飛揚,看樣子不過十七八歲,而那照片旁邊的名字讓我徹底傻了眼。
牟彤。
一個和我的姓名同音卻不同形的兩個字。
視線裏霧氣氤氲,耳邊從遠方傳來柏邵心一遍遍溫柔缱绻的低喚:“瞳瞳,瞳瞳…‥”
作者有話要說:哎呀。。沒虐完。。大吼一聲。。。哥哥。。快出來就瞳瞳欸!!!
花捏,花捏。。。作者好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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