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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聲,順治帝将奏折重重的摔在幾案上,面帶怒色,青筋暴出。
“當初你們是怎麽上報朕的?現在怎麽一個個都啞巴了?”順治帝大怒。
鳌拜、蘇克薩哈與索尼等老臣站在養心殿中,都低頭不語。
“現在居然跟朕說查案有失,誤牽連了朝中大員?”順治帝拍着桌子,對鳌拜等人怒吼道。
“臣等失察,還請皇上降罪!”鳌拜率先跪地請罪,索尼與蘇克薩哈見狀,亦跪地請罪。
“降罪?現在朕還如何降罪?朕該殺的都殺了,該牽連的都牽連了!你是不是讓朕再發一道诏書昭告天下朕判錯了案,牽涉到了不該牽涉的人,冤枉了好人?讓朕向全天下人賠罪認錯?”順治帝眉頭緊蹙,情緒激動的吼道。
“老臣不敢。”鳌拜哆嗦着答道。
索尼等人不語。鳌拜悄悄擡頭望了一眼坐在龍椅上的順治帝,只見福臨咬緊了嘴唇,緊緊攥着拳,怒目圓睜的望向自己,鳌拜倒吸一口涼氣趕緊又低下頭去。
良久,順治帝再也未說話。鳌拜等人也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順治帝将桌上的奏折扔到地上,一手捏着太陽穴,“朕要一個人靜一靜,你們都先給朕退下吧!”語氣中帶着疲憊。
“嗻,臣等告退。”
鳌拜領頭,第一個轉身。
“索大人留下。”索尼轉身的一瞬間,身後響起順治帝的聲音。
待鳌拜與蘇克薩哈離去,順治帝重重嘆口氣,仰面靠在椅子上,極盡疲憊之态。
“皇上不必太過焦慮。”站在下面的索尼看到順治帝如此痛苦的神情,忍不住上前說了一句。
“不必焦慮?”順治冷笑一聲,“馬佳大人一族因誤判而牽扯入幾十條人命……你讓朕不必焦慮?”順治帝重新擡起頭,語氣中帶着一絲恐懼,“索大人,他可是朝中重臣!被朕誤判牽連的朝中重臣!那可是幾十條人命啊!”
“皇上,請恕老臣直言。”索尼頓了頓,順治帝也并未言語,于是便接着說了下去,“馬大人恐怕是鳌拜公報私仇,才将其…….牽扯其中的。”說吧,索尼的嘴唇動了動,面露惋惜之色。
“哼”,順治帝冷笑一聲,“朕又何嘗不知道是鳌拜故意為之?可朕又能拿他如何?連朕這個皇帝的命運都捏在他手裏,更何況是朝中其他的大臣…….稍有不從者,鳌拜便會除之而後快,你以為這些朕都不知道麽?”順治帝的臉色慢慢變得平靜,無奈。
“哎。”索尼嘆一口氣,“皇上,既然現在馬佳大人已經被滿門抄斬,那就再也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不過,老臣聽說,當日裏負責抄馬府的将軍因為不忍心殺掉一個出生才幾個月的嬰孩便将其帶了回來。如今這樣的狀況也算還有些欣慰,畢竟馬佳大人還有後人。”
“什麽?索大人所言當真?”順治帝的眼中掠過一絲欣喜。
索尼清了清嗓子,點點頭,“老臣所言并無半句虛言。不過,”所以說了前半句後暫時停住了口,看着順治帝。
“如此甚好!不過如何?”順治帝急切問道。
“不過,這個孩子該怎麽養,該由誰養,這是個問題。”索尼低下了頭。
順治帝蹙着眉頭,這個問題還真是個難題,該放在哪裏養合适?而且又有誰養合适?日後他長大了,又該如何給他解釋他父母親的事?一不小心,很可能就會讓這個孩子從小就會對大清皇室有着深深的恨意。
想到這,順治帝嘆了口氣,一時無法回答。
“孩子就放哀家的慈寧宮,哀家來帶這個孩子。”冷不丁的,身後響起了孝莊太後的聲音。
“老臣見過太後,太後吉祥。”索尼俯身向孝莊太後行禮。
“索大人免禮,快請起。”孝莊示意索尼起身。
“老臣謝太後。”
“皇額娘!”順治帝喚了一聲,便趕緊走下來上前扶着孝莊。
将孝莊扶到軟榻上坐好,順治帝也坐到孝莊的身邊,陪着她。
“索大人,哀家剛才說的方法可行麽?”孝莊笑着問索尼。
“太後說如何就如何。”索尼低着頭溫順的答道。
孝莊一邊點點頭,一邊将目光從索尼身上收回,看着順治帝,目光中帶着慈祥的母愛。
“皇帝,這個孩子就收到慈寧宮吧,由哀家親自撫養,皇帝認為這樣可好?”說罷,伸出手,輕輕撫摸着順治帝。
順治帝思索片刻,點點頭,“要是皇額娘願意那就再好不過了。”轉而望着索尼道:“索大人,這件事你就去辦吧,把孩子好好的送進宮中來。”
“嗻。臣遵旨。”
“行了,你跪安吧。”順治帝一手輕輕摸摸發辮,這件事還是由皇額娘出面才能這樣輕易解決。
“皇帝,額娘知道你的苦。”孝莊慈愛的拉着順治帝的手,幽幽的嘆了口氣。
“皇額娘。”順治帝低下了頭。
現在朝中基本所有的黨羽都是鳌拜的人,稍有不從的下場都與馬大人一樣。要不就是被牽連進什麽要人命的大案,輕點就是會被鳌拜一個勁兒的上書奏請皇上,直到說服順治帝将這些人貶職趕出京城。這些人中也不乏有一些一身才氣、忠心耿耿之人,可順治帝能怎麽辦呢?他們孤兒寡母,又沒有了攝政王多爾衮的保護,福臨只能忍辱,按照鳌拜的意思去處理國事。
朝中的一切都逃不過孝莊的眼睛,孝莊自然明白,福臨心裏苦啊!自己心裏又何嘗不苦呢?失去了多爾衮的庇護,只有她一個婦道人家帶着一個孩子一點點的苦苦支撐着,到如今,終于盼到福臨長大成人,可是朝中大局都由鳌拜把持。蘇克薩哈雖然與鳌拜政見不合,但此人有着極大的野心,即便是除了鳌拜也不見得他就會為孝莊母子倆所用。
索尼為人圓滑,從來不輕易表露自己的立場,即便問到一些敏感的問題也會巧舌如簧的避開。孝莊心裏也摸不準索尼到底站向哪一邊。至于遏必隆,有時候會保持中立,有時候又會向着鳌拜,知道鳌拜謀害朝中大臣卻不加以勸阻,更不會上書彈劾。四個輔政大臣各自有各自的謀劃與計算,誰會真正的為他們孤兒寡母考慮?這些孝莊都再清楚不過了。
如今朝中馬佳氏一案就是最好的例子。鳌拜主導,因為馬大人與他意見不合,曾經當着他的面上書彈劾,于是鳌拜便借着幾年前的“明史舊案”說餘孽未清,硬是上書順治帝要揪出明史一案的舊人。順治帝起初不應聲,鳌拜就一個勁兒的上書勸說,直到順治帝點了頭,下了诏,鳌拜才滿意的從養心殿離去,即刻就抄了馬大人的府邸,整個馬佳氏上上下下幾十條人民被卷入其中,完了之後又自身親自上養心殿請罪,說是誤判,就這樣打發了順治帝。遏必隆如之前預想的一樣,并不言語,只當是默默支持。蘇克薩哈雖然與鳌拜不相合,但在這件事上也是站到了一邊,保持中立。索尼更是,在鳌拜面前隐約表示不會彈劾,在順治帝一邊又隐晦谏言,鳌拜此人必須除掉。可到底還是一位年輕的皇帝,又沒有可以信賴的人助其一臂之力,要除掉具有“滿洲第一巴圖魯”之稱的鳌拜談何容易?為此福臨傷透了腦筋,經常大夜裏會被噩夢驚醒,夢見鳌拜拿着鎖鏈來索他的命。
順治帝低下了頭,孝莊實在不忍,于是轉了個話題,說道:“皇帝這幾日沒去看玄烨了吧?小家夥兒啊實在是可愛,現在天天滿地轉着圈兒的跑,一直叫着皇祖母皇祖母呢!還經常給哀家背書。”
聽到“玄烨”這兩個字,福臨的眼睛裏流露出欣悅之情,“是嗎?都會背書了?”
孝莊笑着點點頭,“是啊,小嘴兒可甜着呢!見着哀家就往懷裏撲,一個勁兒的跟哀家要馬蹄糕吃!哀家看着就跟皇帝小時候一模一樣!都愛吃馬蹄糕!”
說起玄烨,孝莊的眼裏有藏不住的笑意。順治帝的子女不是很多,可是她就偏偏最喜歡三皇子玄烨,平日裏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一日不見就想的不行。
福臨笑了笑,心裏算了算日子,也有幾日沒有去景仁宮看佟貴妃了,今日要不是孝莊說起了玄烨,他恐怕自己都記不得有幾日沒見着玄烨了。
景仁宮。
“來!讓皇阿瑪看看有沒有長高?”順治帝笑着從奶娘手裏抱過玄烨。
玄烨已經兩歲了,這長相還真是像極了順治帝。
逗了一會兒玄烨,佟貴妃怕累着福臨,便讓奶娘将玄烨抱了下去。
“皇上累了吧?這是豌豆黃,是臣妾一早吩咐禦膳房為皇上做的。”佟貴妃溫順的端過一旁的點心,眉角處帶着淺淺的笑,溫柔大方。
“恩。”順治帝應了一聲便抓起一塊豌豆黃填入了嘴裏,随後點點頭,“恩,味道不錯。”
佟貴妃不多說話,只是看着順治帝,彎着眼睛,淺淺的笑着。要不是玄烨,她自己都不知道多久才能見皇上一面。自從董鄂氏進了宮,皇上幾乎全部的時間都在那兒,很少去其他的妃嫔寝宮,也就只有太後時刻惦記着玄烨,時不時要讓她帶着玄烨去慈寧宮坐坐。有了玄烨後,佟貴妃也想通了許多,所謂的寵愛,只不過是過眼雲煙,如今上天垂憐,給了自己一個孩子她就已經足夠了。而且玄烨又頗得太後的喜愛,所以這宮裏的日子也就這樣一天天的挨着過了。
宮裏的日子,向來就是難熬。得着寵的嫔妃還好過點,日日能見着皇上,陪皇上說說話,聊聊天,下下棋,也就過了。不得寵有孩子的妃嫔也還好點,好歹有個孩子陪着,日子也還好過點。既不得寵也沒有孩子的妃嫔日子就比較苦了,天天打扮的再美也不見得皇上能想起後宮還有一個這樣的人來。于是只能數着宮牆上的青磚,一夜一夜的熬過去。自古以來,從未變過。
佟貴妃還算是好的,出身滿洲貴族,又是鄭親王的遠房親戚,再加上還有個小阿哥,所以在宮中的日子也還算好。至于其他的妃嫔,在皇上專寵董鄂氏之後有不少怨言,有時候佟貴妃帶着玄烨去慈寧宮,總免不了有些妃嫔會向孝莊告董鄂氏的狀,可每次佟貴妃都保持緘默,不附和也不反駁,也從來不與其他妃嫔争辯,這點是讓孝莊最為滿意的一點。宮裏從來不缺女人與閑言碎語,但缺的就是個明事理、得體大方的人。所以孝莊對玄烨更加疼愛,也是想時不時見見佟貴妃,算是安慰一下這麽懂事的她吧。
在景仁宮坐了一會兒後,順治帝便離開前往承乾宮董鄂妃那兒去了。
佟貴妃看着順治帝的漸漸遠去的背影,嘆了口氣。曾記得自己剛入宮之時不是也是這樣盛寵一身嗎?可現在……
“額娘!”玄烨伸出小手,拉了拉佟貴妃的裙擺,佟貴妃立刻笑着應了一聲,抱起了玄烨。是啊,現在自己所有的寄托都在玄烨身上了,這才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慈寧宮。
“呦呦,蘇麻,快看看這小手,多可愛呢!一個勁兒的沖我樂呢!”孝莊握着懷裏嬰兒的小手,一個勁兒的跟旁邊的蘇麻喇姑念叨。
蘇麻喇姑看着孝莊懷抱中的嬰兒,時不時的笑着,還拿着撥浪鼓逗着她,“是啊,您看她多可愛!”
“瞧瞧,你剛才抱着她就哭那麽大聲,我一抱就立刻好了!”孝莊笑着回頭對蘇麻喇姑說。
“是是是,這孩子啊就認您了!”蘇麻喇姑笑嗔道。
“老祖宗,佟貴妃娘娘領着三阿哥,寧谧妃帶着二阿哥來給您請安了。”太監上來通報道。
“哎,好,快讓他們進來。”邊說還不忘逗着懷裏的嬰兒。
“臣妾見過老祖宗”。佟貴妃與寧谧妃福了福身子,向孝莊請安道。
“皇祖母吉祥。”小福全與小玄烨也跪着,學着母親們的樣子向孝莊請安。
“好,好,快起來,快來,福全,玄烨,到皇祖母這來,讓祖母啊好好瞧瞧你們。”
福全與玄烨笑着跑了過來,本要撲進孝莊的懷裏,卻看見孝莊懷裏抱着一個才出生不久的嬰兒。
“皇祖母……這是誰呀?”玄烨用手指頭比劃着小嬰兒,笑眯眯的問道。
“這個啊,是妹妹。以後就是你們倆的小妹妹了可好?”孝莊看看懷中的嬰兒,再擡頭慈愛的看着玄烨與福全問道。
“妹妹?哦!我有妹妹喽!”福全拍起了小手,笑眯眯的輕輕的摸了摸嬰兒的小臉蛋。“妹妹……”
陪了福全與玄烨玩兒了一會兒,孝莊便讓蘇麻喇姑将懷中的嬰兒抱走,佟貴妃與寧谧妃也讓二阿哥與三阿哥的奶娘将他們帶到外面玩兒去了。
孝莊舒了口氣了,“現在真是老了,就抱了一會兒孩子就累的腰都酸了。想當初,福臨最纏的就是我,一會兒不抱着就哭鬧個不停,也沒覺得這麽累,人啊,不服老不行。”孝莊笑着嘆口氣,搖了搖頭。
“老祖宗這是說的哪兒的話,老祖宗還年輕着呢!”寧谧妃笑着說道。
“寧姐姐說的可不是麽?”佟貴妃抿嘴一笑,“老祖宗以後可不許再這麽說。”
“你們啊,天天就會逗哀家開心!”孝莊慈祥的笑着,“不過你們這份兒孝心,哀家就領了!”
說笑了一會兒,孝莊正了正色,将寧谧妃與佟貴妃召到了前面。“想必這孩子的身世,你們也都知道了吧。”
說起這個,佟貴妃與寧谧妃立刻收起了笑臉。這兩個月前的“明史舊案”一事,牽扯到朝中要員,說起來都覺得膽戰心驚,心有餘悸。
孝莊繼續道:“哀家已經答應皇帝,要将這孩子放在慈寧宮裏養,這樣哀家也算是幫助皇帝解決了他的心頭之痛,更何況,這孩子本就可憐。”說罷,孝莊嘆了口氣。佟貴妃與寧谧妃也都低下了頭。
這樣小的孩子,本該在父母的懷中健康成長,可誰曾想……哎,真是從小就命途多舛的孩子。
“老祖宗仁慈,臣妾等應當以老祖宗為榜樣。”寧谧妃打破了沉默,開口說道。
“哎,如今哀家能做的就是将這孩子撫養成人,也便是我還了我愛新覺羅家族一個心安了。”孝莊的語氣中帶着一絲痛惜。
“老祖宗,這孩子還沒取名字吧?依老祖宗看,孩子應該叫什麽呢?”佟貴妃柔聲問道。
孝莊思索了片刻,看着遠遠的窗外,有所凝思。
“若凝,就叫若凝吧!封和碩若凝格格。品階等同于和碩公主。”片刻後,孝莊鄭重道。
“老祖宗聖明!”佟貴妃與寧谧妃同時福身道。
就這樣,我成了養在老祖宗身邊的若凝格格,在所有人的眼中,地位最為特殊的和碩若凝格格。
☆、第 2 章
? “格格!外面下雪了!”身邊的彤兒喊叫了一聲。我微微一笑,轉頭看着碧怡軒的窗外,若有所思。十多年的時間仿佛就如我這一個轉頭的時間,瞬間便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放下手中的書,起身走到門跟前,打開門一看,好大的雪啊!一片一片的雪花從天而降,真是美極了。走到廊上,伸出手,便有幾片雪花翩然而落,落入了我的手心,卻又在片刻消失不見,只留下幾滴水。
“格格,外面涼,您多穿點兒。”彤兒說着,便将一件淡粉色披風披到了我的身上,并為我系好。我彎彎嘴,笑嗔道:“好啦,知道啦!”
彤兒比我小兩歲,自八歲起便開始服侍在我身邊,跟我甚是親近。我站在廊邊,細細看着雪中的紫禁城,遠遠望去,銀裝素裹之下的紫禁城別有一番風味。
“若凝妹妹!”接着,耳邊便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我宛宛一笑,不用猜都知道,是雲霈格格。
“若凝,這麽冷的天怎麽就站在外面?還不進去暖和着?看這手涼的。”雲霈拉起我的手,心疼的來回摩挲了幾下。我笑笑,輕聲道:“這樣好的白雪,不看看豈不可惜?”
雲霈笑了笑,嗔道:“好啦,我知道就你最有詩意,快進去吧!小心凍壞了身子!”于是拉着我的手便走了進去。
雲霈格格是博爾濟吉特氏察哈爾親王的女兒,只比我大一歲。
她從小便奉诏進宮,更是得了老祖宗的特許,可以經常入宮陪伴她。因為我們年歲相差不多,所以彼此之間自然也就話多了起來。平日裏雲霈待我很好,而且她完全繼承了蒙古人的性子,豪爽,活潑。什麽都願意跟我說,什麽都願意與我分享。在這宮中,除了皇後娘娘赫舍裏氏,便是雲霈格格與我走的最近,也最為要好。
“哎,若凝,你知道麽,最近蒙古的各個部落又開始不安定了,皇上好像很生氣,要下令清繳呢!”雲霈坐在一旁烤着火,我手裏拿着書,一頁一頁的翻看着,并沒有答話。
“哎,我跟你說話呢!”雲霈走了過來,将我手中的書抽走,“你呀,生性就是這樣一副安靜的性子,我看着都着急。”
我淺淺一笑,道:“姐姐何必着急?那都是朝廷的事,我們只管做好自己就好了。”
“你是不知道,我從小生長在蒙古,對那裏的形勢很了解呢!”雲霈邊說着,邊打開了香爐蓋,加了幾匙香料進去,“大清朝每朝皇後都出在蒙古的博爾濟吉特氏,只有這一朝沒出,很多蒙古親貴都不滿了。很多蒙古的王爺就想把自己的女兒送進皇宮,可咱們的皇上不願意領情,将這些好意都搪塞了過去,只喜歡滿族的赫舍裏皇後。所以這些親貴們當然不樂意,越久就積怨越多,然後現在就開始不大安穩了。”
雲霈一個勁兒的碎碎叨叨着,我撿過了書,自顧自的看着。雲霈一個人念叨着,看我半天沒吭氣,便故意有些生氣,跑過來坐在我身邊,擠了擠眼,笑着說:“我看哪,以後就應該把你嫁到我們蒙古去,你這樣安靜的性子當我們蒙古王爺的福晉再也合适不過了!”
我聽了這話,臉立即紅了一片,趕緊轉過頭去,不讓雲霈看到我已經紅了的臉。雲霈沒有察覺,還繼續道:“我看很有可能呢!哎,若凝,我跟你說,我哥哥就不錯,他可是我們蒙古草原上有名的勇士!要是哥哥見到了你肯定喜歡!”
我回過頭去,笑嗔了一句:“我看啊就該趕緊把你嫁出去,要不然你天天來煩我!”
雲霈一聽我說這句話,臉上立刻飛起了一片紅霞,嗔了我一句:“好你個若凝!你……”
“你們兩個說什麽呢這麽開心?”門外響起了孝莊的聲音。我與雲霈趕緊走了過去,向孝莊福身請安。
“老祖宗吉祥。”
“起來吧!”孝莊揚了揚手,示意我們起來。我與雲霈起來後,她在前,我在後,跟着孝莊往裏屋走去。
“若凝,前幾日還病着,這兩日可好些了?”孝莊關切的問道。
我微微一笑,福身道:“謝老祖宗關心,已經大好了。”
孝莊點點頭,“哀家看着氣色也好多了,這樣哀家就放心了。”
“老祖宗偏心,每次都只問候若凝,從來不管我。”雲霈故意撅了撅嘴,裝作生氣的說道。
孝莊笑了笑,知道這是雲霈慣用的伎倆,于是溫和道:“都是哀家的好孫女兒,哀家都疼,哪能少的了你?”于是上前拉起雲霈的手,讓她坐在身旁。雲霈這才高興的朝我擠了擠眼,似乎是在跟我耀武揚威一般,笑着說:“恩!老祖宗,你知道麽,這幾日我阿瑪要回蒙古去了。”
“哦?”孝莊質疑了一聲,語氣中卻也沒有太驚奇。于是,雲霈便又絮絮叨叨的說:“老祖宗不知道吧,蒙古各部怕是要亂起來了。阿瑪回去幫助皇上平反。”說罷,雲霈嘆了口氣,“可不是要亂了呢,大清朝的皇後應該都出自我們蒙古才對,可是皇上他……”
“咳咳……”我咳嗽了幾聲,雲霈沒注意到,她說這話的時候,孝莊的臉色在一點點變難看,為了打斷她,我只好開始假裝咳嗽。
孝莊看了一眼蘇麻,蘇麻姑姑接着便對我說:“格格是不是病還沒好?要不要再找太醫瞧瞧?”
我用手帕輕輕拭了拭嘴角,莞爾一笑,道:“沒事,只是偶爾會咳一兩下,不礙事的。”說完,又淺淺一笑,端起旁邊的茶,輕輕啜了一口。
蘇麻姑姑點點頭,雲霈跑過來看着我道:“怎麽,若凝你真病了啊?怎麽我都不知道呢?有沒有事呢?”
我輕輕搖了搖頭,微微一笑,便再也不做聲。雲霈便又坐了回去,與老祖宗一起談笑風生了。
孝莊與我們一直聊了一個下午,直到雪停了,才說要回去慈寧宮,雲霈也要與孝莊一同過去慈寧宮,說是晚一會再來看我,于是我起身送孝莊與雲霈出去。
“格格快回去吧!這天寒地凍的,可別再凍着!”蘇麻姑姑一邊交代着,一邊為孝莊再次系了系披風。我輕輕點頭,微笑着目送她們遠去。
“格格要不要再找個太醫來瞧瞧?我剛聽到格格又咳嗽了呢!”彤兒上前關切的問道。
我搖了搖頭,本來就只是作勢而已,我自然知道不用再瞧太醫,只希望雲霈過去慈寧宮不要再亂說話就好,畢竟在這宮中,少說話才為妙,無論多親近的人,都不能多說過半個字,否則極有可能因為這半個字便落得個不好的下場,更何況雲霈說的是皇上,皇上再有不是也是皇上,更是孝莊的親孫子,哪能容得其他人随便議論?
夜已深,雲霈派人來傳話,說太晚了就在慈寧宮歇息着了,要我自己早點睡,明日再來找我。我心想,也罷,那我就一個人休息吧,于是還如往常一樣,點着燭火,靠在床邊看着書,暖暖的屋子裏飄着淡淡的香熏味。宮裏的生活,也可以過的如此靜谧安然。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穿戴整齊好往慈寧宮去跟孝莊請安。去了後發現玄烨、赫舍裏皇後、福全還有雲霈都已經到了,我向玄烨、還有赫舍裏皇後福全福了福身:“皇上吉祥,皇後娘娘吉祥,裕親王吉祥。”玄烨笑了笑,示意我起身,轉身朝孝莊笑道:“剛還說今兒若凝是不是懶了,起不了床便不來了,說着說着就來了。”說罷大家便都開始笑了起來,我微微一笑,沒多說話,過去站到了雲霈身邊。
雲霈朝我擠眉弄眼,我半天也沒搞清楚怎麽回事,她便輕輕附到我耳邊道:“一會兒請完安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我回頭看着她只見她神神秘秘的樣子,于是便側過了腦袋,不再言語。
餘光瞥過玄烨與他身邊站着的福全,看到福全在看着我,我微微一笑,低下頭去。
請安無非就是大家見個面,寒暄幾句。我對此向來都很沉默,不願多言,除非必要的時候搭兩句話,也多半是吉祥話兒。
雲霈不一樣,從頭講到尾,逗得大家樂呵呵的。
孝莊看了我一眼,對大家夥兒笑道:“你們看看,若凝總是你們中最沉默的一個,你們可不要欺負了她,誰要是欺負她哀家可第一個不樂意。”
雲霈便接道:“若凝格格可是在您身邊長大的,您就是借我們一百個膽子我們也都不敢欺負她呀!”說完,便呵呵的笑了起來。她這一席話逗樂了所有人。
我笑了笑,輕聲道:“多謝老祖宗關心。”笑着微微點點頭。孝莊看着我的眼神越發贊賞。
說了一會話兒,蘇麻姑姑說老祖宗累了,讓我們大家都散了去吧,晚膳要是想過來陪着太後一起用就可以過來。
玄烨、皇後以及福全大抵是過不來了,我看了一眼蘇麻姑姑,笑着說:“蘇麻姑姑,晚上可要多備點好吃的,我一定會過來的。”蘇麻姑姑笑着點點頭。
剛出了慈寧宮,跟玄烨與皇後行了禮,我還沒反應過來,雲霈不由分說的便拉着我跑向相反的方向。我一邊讓她跑慢點,一邊氣喘籲籲的表示跟不上。可是雲霈卻還是拉着我跑的飛快。
不知道繞過了多少宮殿,多少長廊,雲霈終于慢慢的減緩了速度。
我這時候才氣喘籲籲的停下,一個勁兒的呼着氣,好不容易等到慢慢沉靜下來後,我才開始環視着四周:原來雲霈帶着我跑到了宮裏的角樓!在角樓上可以看到整個北京城。我走到城牆邊兒上,小心翼翼的摸着冰涼涼的磚石,看着整個紫禁城。真的是好美,巍峨壯觀,氣勢恢宏,跟平時看到的景色一點兒都不一樣。
雲霈松開了我的手,站在牆邊兒上,踮着腳尖兒,指着遠處說:“若凝,你看!我就住那!”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看到一座座數不清的房子,我卻不知道雲霈到底住的是哪個。
“你看到了沒?”雲霈依舊踮着腳,一個勁兒的伸直了手臂,還轉頭對我說着:“哎呀,就那兒嘛!看到了沒?”
我看來看去都不知道她到底指的是哪座屋子,但為了不讓她傷心,我便笑着說:“看到了看到了,就是那個吧?”于是我也伸出了手,往她指的那個方向指過去。
雲霈以為我真的找見了,高興的合不攏嘴。一個勁兒的給我比劃着,她家的哪哪是卧室,哪哪兒是會客廳,哪哪兒是阿瑪的卧室,說的不亦樂乎。
“什麽人在此?!”遠處傳來一聲男子的聲音,雲霈一個沒站穩,回過身的時候崴了一下腳,我立即扶住了她,她才不至于摔倒地上。
來人很快便走到了我們身邊,我跟雲霈都愣了:原來是尚之瑛!
尚之瑛是平南王尚可喜之子,少時便入宮伴讀,後來便成了領侍衛內大臣,康熙六年剛被晉為鎮國大将軍,負責皇宮中所有皇室宗親的安全,平日裏很少去後宮別院,所以這幾年大家也都很少見了。不過,他倒是沒怎麽變,着一身铠甲,但已長到了七尺高,炯炯有神的深邃黑眸鑲嵌在一副完美無暇的臉上,英俊偉岸。
“好你個尚之瑛!你……”
尚之瑛走近看到是雲霈與我,于是俯身行禮道:“見過兩位格格!”
“你說話怎麽還這麽大聲啊!吓死我了!害的我……我都崴了腳了!”雲霈不依不饒道。
我看着雲霈笑着搖了搖頭,然後回轉過頭看着尚之瑛道:“尚将軍免禮。”
尚之瑛無辜的看着我們倆,我忍不住的笑道:“尚将軍,雲霈格格扭到腳了,你這接下去的日子可要不好過了。”我說的可是實話,誰忍着了雲霈,那下面哪裏還有好日子呢?!
尚之瑛原來只是在城樓下例行巡防,不料遠遠看到角樓上有兩個人,為了安全起見,便一路追趕了過來,誰知道就這麽吼了一句,就讓雲霈的腳給崴了。
我與尚之瑛扶着一瘸一拐的雲霈回去,為了不讓老祖宗擔心,将雲霈悄悄送到了我的寝宮中。我細細查看了一下雲霈的腳,還好,應該沒傷到筋骨,過兩天應該就能全好了。于是一邊吩咐彤兒去煮點骨頭湯,一邊給雲霈上了藥,便讓她躺下歇着了。
忙活完這一陣兒,我從內殿出來。看到尚之瑛有些驚恐的表情,不禁覺得好笑。尚之瑛看看我,又張望了一下裏殿,輕聲問道:“雲霈…….沒事吧?”
我笑着搖了搖頭:“沒事,應該沒大礙,休息兩天就好了。”
尚之瑛這才吐了一口氣,像是卸下了好大的包袱一樣。
良久,尚之瑛笑了,看着我道:“雲霈還是跟小時候一樣頑皮,時不時就會磕着碰着,然後又會吵鬧個不停。”
我笑了笑,誰說不是呢?小時候尚之瑛可最怕的就是招惹到雲霈,一不小心便會被她告到老祖宗那兒去,然後他又避免不了要被責備一番。于是久了,連尚之瑛都不敢去找她玩了,在宮中老遠看見她就躲得遠遠地。雲霈總是跟我抱怨說,尚之瑛對她沒有小時候好了。其實,尚之瑛躲還來不及呢!否則要是再鬧到老祖宗那裏去,都這麽大的人了豈不是鬧笑話?
尚之瑛見我笑着,知道我肯定是回憶起以前的事情,他也笑着搖搖頭,道:“若凝,這幾天就麻煩你照顧她了,我先走了,還要去巡防。”我微笑着點點頭,送他出去,卻看到他身上披的披風隐約破了一個小洞。于是我忙叫住他,讓他等一下。
“怎麽了?”尚之瑛回過頭,見我一直盯着他背後看,有些不解。
“你這披風上有個小洞。”我看着他的披風道。看這披風,應該也是他穿了許久的皮質披風吧!因為時間久了連顏色都已經有些褪去了的樣子。
他笑了一聲,“平日裏總是要跟士兵武士們打交道,還真不知道都已經破了,沒關系,就這樣吧。”說罷,便闊步要離去。
我走上前,輕聲道:“我補一下吧。這披風陪伴你應該也挺久了,如果真是壞了豈不是會心疼?”我知道尚之瑛是戀舊的人,這個披風能跟他這麽久,他一定是對它有着極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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