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深櫃校霸的覺醒(十一)

“操!誰讓你摸我頭了!青果果也是你叫的嗎?你誰啊你!”趙果呆滞了一會兒,回過神來立馬兇狠地打掉宿郢的手。

宿郢本也沒指望這顆小炸.彈能作出什麽禮貌的回應,回過頭繼續看書:“好吧。”

沒一會兒,孫珲又跟趙果打鬧起來,兩個人在旁邊吵得要死,搞得人什麽也看不進去,怪不得孫珲的同桌跑出去樓道裏早讀了。

升旗儀式上,校長親口宣布了蘇印打架記大過的事兒。

“記一次大過,給予留校察看處分,如果之後一年半的時間裏再參與任何打架鬥毆事件,則取消畢業資格……”

好多人都不知道蘇印是哪個班的,現在知道了,知道打架內情的都紛紛在臺下議論起來,說這個蘇印了不得,把校霸給打了。趙果在後面本來聽見處分還挺高興,後來聽着聽着,聽到別人說蘇印即将取代他成為新校霸時黑了臉。

再一看,蘇印站到了隊伍前面,跟李姝站在了一起正在說些什麽,李姝說着回過頭向他這邊看過來,正巧和他看了個對眼,他狠狠一瞪,把人吓得連忙回了頭。接着,蘇印也回頭看了他一眼,沖他笑了一下。

笑、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

趙果心裏暗罵着,可心裏那簇火霎時間就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尴尬的羞澀。但他到底還記恨着之前那一頓打、一耳光和一杯茶,于是這羞澀就變成了惱羞成怒和站不住的煩躁。

他轉頭就溜出了隊伍,跑進了教學樓裏。

一口氣跑到教學樓六樓又溜回二樓,再上了六樓,又再下來。累得他大喘氣,心跳得飛快,成功掩飾了那一點無由來的心悸。

窗外傳來國旗下演講的聲音,教學樓裏安安靜靜沒有一個人。趙果喘了會兒氣,走到樓道口的鏡子前去,揭下帽子看裏面那顆光溜溜的腦袋,越看臉皺得越厲害。

要不放學了找人去堵那個理發師吧。

他摸了摸腦袋,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真是後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剪成這個樣子,還不如來學校挨上一頓批,免得給蘇印那個呆子看笑話。

還青果果,果果個粑粑。

蘇印那家夥是不是忘了之前打他還潑他一臉水的事情了!那是什麽口氣?一筆勾銷嗎?想得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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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鏡子前,趙果摸着自己的頭胡思亂想。腦子裏一會兒是蘇印打他的舊賬,一會兒是蘇印親他時都兇狠,一會兒是那封被他小心收起來的不知道被誰署了蘇印名的僞造情書,一會兒是那天在KTV廁所裏蘇印熟練地叼着根煙懶洋洋地靠在洗手臺吞雲吐霧的樣子。

那書呆子,竟然還會抽煙。

他看着自己的臉,想起了那天蘇印摸着他的臉,問他“疼嗎”的樣子。想着想着,他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又不笑了。

笑不起來了。

【趙果,誰是變态,你自己還不清楚嗎?】

怎麽可能不清楚呢。

趙果那顆腦袋被人當成談資笑話了将近一周,這一周的時間裏,趙果的衣帽間裏多了十幾頂帽子,早上一頂下午一頂,絕不重樣,格外炫富。

每天一新帽已經成了他的特色,班裏同學每天都在有獎競猜趙果今天會戴什麽顏色的帽子來,一人一塊錢賭注,贏了的分錢。反正就那麽幾種顏色,猜呗!

“哎哎哎,蘇印老哥,來猜猜明天趙老大的帽子呗?”江雪問他。

“不猜。”宿郢整理着書本,果斷拒絕。

“哎呀,猜嘛,你跟他同桌這麽久,就屬你最了解他,你猜,他明天會戴什麽顏色的?”喬小愛也湊熱鬧,江雪在一邊附和。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姝那頓KTV請的好,向來不對付的喬江二人竟然玩到了一起,和着李姝三人,關系很近。

“反正不是綠的。”宿郢應付罷了,把書本放進櫃子,拿了書包起身,“我今天有事,晚自習請假不上了,江雪你給看自習的老師說一聲。”

喬小愛問:“你幹嘛去啊?”

“有事。”

江雪補問:“什麽事嘛?不說不給你請假。”

宿郢沒辦法,只好回道:“去給一個朋友過生日。”

趙果剛跟孫珲一起吃完晚飯回了教室,走過來就聽見了這麽一句,一下子擰了眉。他走過去直接問:“給誰過生日啊?”

宿郢沒想到趙果會跟他說話,愣了一愣。這一周以來,趙果都對他采取無視政策,要麽一句話都不回,要麽就是罵人,根本沒辦法好好說話。不過想到之前他們倆都那樣鬧了一場,還能做同桌,也算是奇跡了。

“說話啊,給誰過生日?”趙果又問了一遍。

怪不得今天一天宿郢都魂不守舍的,不是走神就是發呆,上課被老師點名答題沒答上來,還害得他被連累,玩手機被老師抓住了。原來是在想這些!

“就一個朋友。”宿郢不想多說,收拾好東西,又跟喬小愛和江雪囑咐了一遍幫忙請假的事情,提着書包繞過趙果就出了門。

今天是10月10日,周卑的生日,也是他的祭日。

他準備去買點紙錢燒給周卑。

他買了一大摞紙錢,裝了一袋子,還有一個五塊錢的劣質小蛋糕。一直走到城郊一片無人的荒地邊上,拿出紙錢堆成一掉堆,單另抽了一張出來用打火機點着,蓋在上面。

火苗一點點地燒起來,從紙的邊緣燎到中央,漸漸燃成一大簇,在風中扯住小聲的嘩啦啦的聲音,像是在給宿郢打招呼。

他把手上的紙燒得差不多的時候,又把袋子裏的小蛋糕拿出來,擺到火堆面前。在上面認真地插了三根高點的蠟燭,還有兩根矮一點的,用打火機點上。

“生日快樂。”周卑。

等火燃大了以後,他把小蛋糕扔進了火堆裏,然後站起身從兜裏掏出包煙抽出一根點着,叼進嘴裏。

火苗燃燒着燃燒着,一會兒燃得高高的,一會兒被風吹得嘩啦啦響。他看着看着,漸漸出了神。

在周卑死前,宿郢是不知道周卑的生日原來跟周建平的是同一天。他一直以為,周卑的生日是他身份證上的日期,也一直是按那個日期在給他過的。但直到周卑死去,周建平才告訴他,他們父子的生日是同一天。

周卑為什麽隐瞞生日日期已經不得而知了,他也不能夠去想象周卑是以什麽樣的心情在自己出生的這一天,永遠地踏進那條湍急的河流,終結自己的生命。

所知道的是,就像系統給他布置的任務,就像他帶着目的去接近周卑,就像……在明知周卑死期将至時,他沒有采取任何的手段去阻礙這個劇本的進行一樣,這一切都是有計劃的。

他常常在想,是不是周卑已經知道了他的目的,所以才會選在那一天,故意以那樣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離開他。

好讓他知道:不是你拯救了我,而是我成全了你。

宿郢就那樣站着,看着那堆火苗,看到它越燃越小,直到最後風停了,火苗也熄了。他的煙,也抽完了。

他蹲下來,用紙板子把那堆灰燼掃進塑料袋子裏。

“你是給你媽媽過生日嗎?”

身後突然傳來聲音。

是趙果。

宿郢沒有回頭,一邊鏟灰一邊說:“不是。”

“那是給誰?”

宿郢沒有回答,鏟好灰提着袋子站起來,手上系着塑料袋:“問那麽多幹什麽,有紙嗎?給我兩張,手上全是灰。”

趙果愣了一下,翻遍口袋也沒翻出半張衛生紙來,最後把不小心從家裏帶到學校的近視眼鏡布拿出來:“沒紙,這行嗎?”

宿郢也沒客氣,接過眼鏡布擦起手來:“你是近視眼?”

“有兩百度。”

“怎麽不戴眼鏡?”

趙果沒吭聲。心說戴眼鏡的一中扛把子?像話嗎?

“怕影響形象?”宿郢看他那表情,一猜就中。擦完以後把眼鏡布疊好揣到自己兜裏,“下回還你新的。”

“不要新的,你現在就還我。”趙果伸手。

“已經髒了。”

“讓你還我!”

宿郢無奈地掏出來,給到他手上:“你跟我一路,就是為了給我借個眼鏡布擦手?還有,就算只有兩百度,也要把眼鏡戴上,不然的話眼睛容易疲勞,視力會漲得更快。”

“不是說眼鏡戴着戴着就取不下來了嗎?越戴度數越高。”

“誰跟你說的?”

天已經黑了,月亮爬上了高空。

這附近人煙稀少,涼風陣陣,陰森森的,好在離他家不太遠,走十幾分鐘就能回去。只是現在離下晚自習還有一個小時,如果回去的話蘇桂英肯定就知道他沒上晚自習的事兒了,到時候解釋起來又很麻煩。

班主任那裏,明早去了編個謊,随便就過去了。他學習好,信用度高,班主任不會追究這點兒小事。

倒是趙果……

“喂,你有沒有禮貌啊,我跟你說話呢,你就走神?”趙果不滿道。

宿郢嗤笑一聲:“你跟我談禮貌?你忘了你之前怎麽罵人的了?長張嘴除了吃連句好話都不會說。”

他拎着袋子擡腳往大路上走,一邊走一邊從兜裏掏煙出來。趁着回家前再抽上一根,抽完外面吹吹風了再回去,免得被蘇家娘倆聞見味道。

“我那不是不知道你媽死……沒了嗎?哎,你怎麽又抽煙?”

“哦?你的意思是,你要知道就不欺負我了?”他點上煙抽了一口,把煙盒遞過去,結果被毫不猶豫的一巴掌“啪”地打開了。

“不抽鴉片!”趙果小時候被他那流氓老爹哄着抽過煙,才五六歲,不會吐煙,吸進去後直接咽下去了,嗆得鼻涕眼淚一大把,從那以後就有了心理陰影,不喜歡煙味兒,也不抽煙。就算當了小流氓,也不碰這東西。

他避開宿郢的問題:“你不是被我欺負得轉性了吧?怎麽又打人又抽煙的,變這麽多,虧你還是好學生,班主任要知道你抽煙抽得這麽熟練睡着了都能哭醒。”

“昂,就是給你欺負的轉性了。”宿郢叼着煙随口敷衍道,走到大路上後,将袋子扔到了垃圾桶裏。

“說得好像你沒打我一樣。你忘了你怎麽打我的了?還打我臉潑我水,你知道不知道要是那天校長辦公室裏,我沒把我爸媽拉走,你會是什麽下場?上一個敢打我的,現在連搬磚都找不着地方……”

趙果跟在他後面雙手插着口袋走,搖搖擺擺的一副叼叼的樣子,一邊走一邊喋喋不休地吹牛,不知道哪裏來那麽多話,一點兒沒有校霸的範兒。連說出“你打我”這種話也毫不覺得羞愧,語氣格外地平靜,像在說別人的事兒。

宿郢被他念得有些煩。

活了這麽多年,他很輕易就看出了趙果最近态度的轉變和想要求和的态度,通過一些隐約的跡象也大概明白這種轉變是為什麽。要是換個時間他可能會跟趙果說上幾句,借此機會拉近關系,一次到位地解決問題,但今天日子特殊,他并沒有心情。

“我饒了你是因為我這人心眼兒大,不像有些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記仇記特別久……”

宿郢嘆了口氣,把煙從嘴裏拿下來,打斷他:“趙果。”

“嗯?”

他停下來站定,趙果也在他身後停了下來,看着他的後腦勺等他說話。

也許是清透的月色太朦胧,也許是前邊飄來的淡煙味兒太撩人,也許是他從沒說一次說過這麽多話,或者是走得太快,總之,趙果的心失去了控制。

“沒什麽。”宿郢說。

他想說,趙果你能不能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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