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芋泥卷】
正是百菊争豔的時節,雲安在的周圍簇着衛國公府嬌養着的名菊。有條葉纖長的玉翎管、雍容的瑤臺玉鳳、別致的仙靈芝、厚重的泥金香、雪白的胭脂點雪、正黃的兼六香黃。
正是陽光旖旎的午後,渡了金的光暈落在她的身上,打出幾抹光圈。縱有千萬種怒放的花饒身,也不敵雲安在身上一抹的流彩。
蕭且不懂這些名貴的菊。在他眼裏,這些價值不菲的名菊和草沒什麽分別。
煮雨看見了蕭且,急忙悄悄拽了一下雲安在的袖子。
雲安在迷茫地擡頭,眼中還有一絲困頓惺忪。
雲安在遲鈍的目光落到遠處小徑盡頭的蕭且身上,她愣了一下,一下子清醒過來。雲安在走出涼亭,朝着雲闊的書房走去,經過蕭且面前的時候,她規規矩矩地彎了下膝,喊了聲“義兄”。
按理,蕭且應當應一聲,或者只是點一下頭也好。可是他立在那裏沒吱聲,也沒打算走開。如此,雲安在就不能直接從他身邊走過了。更何況這條青卵石鋪就的小路本就只容一個人走,若是從蕭且身邊而過就要踩着一旁的泥地了。
太刻意。
怎麽還不放人走?
雲安在蹙着眉,有些疑惑地擡頭看向蕭且,就見蕭且眯着眼睛正盯着自己。雲安在有些緊張。
其實她不太敢面對蕭且,他總是會讓雲安在想起沖馬山上的日子。
蕭且忽然朝着雲安在伸出手,雲安在幾乎是下意識地向後退去。
“別動。”
雲安在竟真的沒再後退,仿若習慣性地聽了他的話。
蕭且的手搭在雲安在的肩上,他将手遞到雲安在面前,攤開掌心。
一只小拇指大的蜘蛛在他的掌心爬來爬去。
雲安在臉色唰得一下就才了三分,剛剛這只蜘蛛爬她的肩上?
蕭且收了手,向後退了兩步,退到一旁的青石臺給雲安在讓開路。
“在在,進來吧。”雲闊站在書房的窗口,朝着雲安在說。
“就來。”雲安在別開視線,提着裙角匆匆而過。立在雲闊書房門口的時候,她偏過頭看着蕭且,小聲說了句:“多謝義兄。”
而後轉身進了屋。
蕭且低頭,他攤開掌心,看着掌心裏爬來爬去的小蜘蛛。
雲闊沉着臉說:“在在,蕭且的事情你不應該瞞着家裏。你年紀也不小了,行事應當更穩妥一些。倘若這次不是被你哥哥撞見你與蕭且私下相見,你打算瞞到什麽時候?”
雲安在低着頭,低聲說:“女兒知道錯了,以後有什麽事兒都跟家裏商量,再也不要自己拿主意了。”
雲闊哪裏舍得看見雲安在委屈的模樣,可是終究要把話訓了,“你居然還敢拿着皇後的東西去問丹妃娘娘,簡直是天大的膽子!”
雲安在小事辯解:“我尋了別的借口的,而且丹妃娘娘也不是個小氣的人……”
“真是少不更事!你以為你多了解丹妃娘娘?”雲闊反問。
雲安在不吭聲了,她也知道宮裏的主子恐怕沒有哪個是心善的。
雲闊覺得話說到這兒也差不多了,再重的話他也說不出來了。
“回去把《孝論》抄三遍。”雲闊擺擺手,“走吧。”
“女兒告退……”雲安在低着頭,有些打焉兒地往外走。她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她這次來想要問的事兒還沒問呢。
“父親,蕭且他……以後真的是我們衛國公府的義子了?”
雲安在提起蕭且,雲闊皺了皺眉。
“衛國公府幫他搜尋他要的線索,而他則以義子的身份留在府上。最近鐘家指不定還要搞什麽亂子。他會護着你們的,這個你可以放心。”雲闊解釋。
雲安在有些疑惑。
照這情形,父親是用幫蕭且找尋那枚玉扣主人的理由留下了蕭且。
的确,有父親出面的确比她更容易查到。
在雲安在眼裏蕭且應該是那種受不了束縛的人,竟沒有想到會為了那枚玉扣停留下來。看來那枚玉扣的主人對蕭且來說定是十分重要。
雲安在走了以後,孫氏便過來了。
“還是那個事兒……”孫氏輕嘆了一聲,“我不想讓在在入宮。”
雲闊押了一口茶,說:“你的顧慮我知道,在在心思單純,如今年紀又小,倘若進宮去恐得不了什麽好。更何況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孫氏給雲闊又倒了一杯茶,她說:“現在是太子相中了她,就算是尋常人家也不能指望丈夫一輩子的寵愛過活,更何況是宮裏。丈夫的寵愛照料總是有限的。”
“這話說的也不對,我對你可是愛疼着的……”雲闊莫名覺得孫氏話裏有話。
孫氏就瞟了他一眼,悠悠道:“倘若真是這樣,安薇也不會出生了。”
“好好的怎麽又提起這個了……”雲闊瞬間頭疼不已。
孫氏也不想這個時候跟他糾結安薇的事情,她說:“更何況皇後娘娘是不滿意在在的,如今又要招一批小姑娘入游屏閣。現在多少家争先恐後往宮裏遞名字。皇後娘娘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孫氏頓了頓,“在在就算是做側妃也好過正妃。可是以在在的性子恐是眼裏揉不進沙子的。”
“你說的這些我都考慮過,可是你問過在在沒有?我讓奉啓私下問過安酒,聽安酒的意思在在和太子也算是青梅竹馬,這些年太子隐晦的照料她全部收下。你覺得倘若在在不喜歡太子,以她的性子會接受太子對她的好?”
孫氏愁容滿面,她嘆了口氣,說:“我也只是擔心在在。而且,這孩子雖然心地善良,可是并不是個願意把話說出來的。這回這麽大的事兒她也自己瞞着,總覺得……”
孫氏有些悶悶的,有什麽事兒不是親生的酒酒都會跟她商量,反倒說親生的在在喜歡瞞着她。
她嘟囔了一句:“這孩子自己沒章程了也不願意跟我這個當娘的商量。搞得咱們兩個在這兒猜。到底是不是咱們親生的!”
“好了,好了。”雲闊忙安慰妻子,“怎麽又多想了,姑娘家臉皮薄不願意說起婚事很正常。”
孫氏生了一會兒悶氣,才說:“那個蕭且真留下了?我怎麽覺得這個人兇神惡煞的,留在家裏真不會說引狼入室?”
雲闊沉吟了一會兒,才說:“這個蕭且是在深山裏長大的,一些規矩禮制全都不懂。這些方面不要難為了他。不過我讓奉啓查過他的底細,是個光明磊落的人。咱們在在被擄走一個月的事情總歸是個麻煩,把蕭且留下是目前最穩妥的方法了。一切規章禮制全按府中長子相待,切不可大意敷衍。”
“長子?”孫氏有些驚訝,“他年紀小一些倒好,可是比起奉啓還要年長幾歲。您就不擔心……”
“圖謀家業?”雲闊樂了,“放心吧,他連銀票都不認識。”
第二日便是中秋。
雲家人一早就備好馬車,前往寧遠山的別院。
豐東貴族總是會選一些山清水秀的地方建造別院,雲家的別院就建在寧遠山。
寧遠山坐落在豐東邊郊之處,由十八座山峰相連,山脈連綿,一望無際。除了雲家,豐東也有其他貴族的別院建在這裏。就連皇家的獵場也在寧遠山某一山開辟的一處。
馬車繞着環山小路而行,清新的青草味兒從車窗鑽進來。雲安在掀開窗邊帷幔,狠狠吸了一口。
“姐姐,我想去小林子裏玩!”雲安爾拽着雲安在的手,“春天栽的小樹不知道長高了沒有!”
“爾爾乖,咱們還是要先去別院收拾一番的。等安排妥當了,再去小林子裏玩。”雲安在笑着說。
雲安爾的眼睛亮晶晶的,她說:“這可是二姐姐說的!一會兒母親不讓去,你可得替我說話!”
她又轉頭望着馬車裏的雲安酒和雲安薇,“大姐姐和三姐姐可要給我當證人!”
“嗯,給你作證。你母親不許的話就找你二姐姐去。”雲安酒擡眸笑望了雲安在一眼,那目光似乎是在說——托大了吧?看你怎麽收場。
瞧着雲安爾渴望的眼神,雲安在只好硬着頭皮說:“放心吧,二姐帶你去找小樹!”
一家人到別院的時候已經接近晌午,略一休整,就開了午膳。
明明在府裏的時候一幹吃食都是剛運進府的,可雲安在還是覺得在別院裏吃的東西更新鮮。
比如這塊芋泥卷,芋香味兒就更濃。
比如這碗元菇炖山雞,元菇就更滑,山雞也更鮮。
再比如這碟扇貝莴筍幹,莴筍的清香味兒一直萦在舌尖,散不去。
而那扇貝也越發肉質鮮美。
雲安在吃得太專注,連雲安爾幾次給她使眼色都沒注意到。
“二姐姐,你不能說話不算數!”雲安爾放下銀碗,一本正經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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