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接下來的時間對塞缪爾來說非常充實。
除了維持生命必須的生理活動,他的全部時間都用于冥想,好攢夠能再一次使用神之杖的精力。後院有一口水井,地窖裏還有一些保質期近乎無窮的黑面包,他用井水把黑面包煮開,一鍋粥糊糊加上一把盆栽裏的蔥苗可以吃一兩天。依靠這些東西,塞缪爾可以省下出門覓食的時間——還有購買食物的錢。
本職牧師兼職醫生的塞缪爾先生忙于救人性命,最近絕對不會把精力浪費在頭疼腦熱的小病上面,不出診意味着沒有任何收入。以往的積蓄全部用在了暗中對撒羅的供奉和儀式活動上,塞缪爾長期維持着沒收入就難吃飽的狀态。
長此以往下去,可敬的牧師很可能因為營養不良一頭栽倒。萬幸駐紮在紅桉縣的哈利特上尉是個大好人,他隔三差五讓副官送來一些吃的,用來“感謝醫生對士兵的照料”。明面上塞缪爾只給剛行軍到紅桉縣的傷兵包紮過傷口,治過一些感冒和腹瀉(還是他下的藥),這位上尉真是慷慨得讓人吃驚。塞缪爾心中感激,每天都為上尉祈禱,願他死後前往撒羅的國度。
驅邪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第一次對另一個房間裏的女人們驅邪的時候,那盤踞着身軀的渾濁煙霧像頑疾一樣難以根除。塞缪爾竭力維持着神之杖的光輝,等他堅持到那個人身上的邪氣消失,他自己已經搖搖欲墜,根本站不起來。那是最危險的一次,錯誤估計自身能力的結果是他沒法再點亮燭臺,只好躲在角落裏的床下,幾個小時後才能點燈出去。
回去會後塞缪爾修養了一整天,等他再次下去,那個驅邪完畢的女人已經不見蹤影。他沒聽說哪個女人從失蹤中歸來,她被送到哪裏去了呢?她會不會因為蘇醒遭遇更糟糕的命運?塞缪爾無法确定,因此不敢繼續救治。他在附近到處打轉,步步為營地探頭探腦,直到在走廊上看見那個女人的臉。
依舊面帶病容的女人昂首闊步,速度險些讓塞缪爾跟不上。她走入病房之中,大馬金刀地抽出椅子往上面一坐,大聲說:“我沒事了,姐妹們!你們也早點醒!”
那聲音豪邁得吓了塞缪爾一跳,一時間簡直以為她是個女土匪什麽的。還真別說,仔細看這位女士光着兩條膀子(啊呀非禮勿視),倆胳膊上都是腱子肉,看上去能徒手吊打五個塞缪爾。之前病床上柔弱可憐的印象,果然是氣氛帶來的錯覺。
總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吧……
或許這裏不是什麽地下城,只是被人占據的地下遺跡?
塞缪爾暫且把疑問收起,等女人探病完畢,他再度出場治療了其中最嚴重的病人。
苦修大概真的有助于博得神恩,随着塞缪爾連軸轉式的努力,他驅散邪惡的能力在上升。開始他治療完需要休息幾小時,距離再度使用神之杖需要一整天。後來救治情況嚴重的人也不會讓他頭昏目眩,當他治療完那批裏面房間的女人,治療外面的士兵後,只要修養半天就能再來。維持星光之神的燭光變得越來越輕松,他能持燈的時間變得越來越長。
到了這時候,塞缪爾開始更仔細地探索這座地下城。
這座地下建築非常大,道路四通八達,他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找到盡頭。走廊的大部分地方都亮着藍色的壁燈,一些過道沒有燈,塞缪爾試着走進去過一次,走了很長一段路,什麽都沒有遇見。
地下城的居民不多,也稱不上人跡罕至,目前塞缪爾已經遇見了好幾種。
首先是普通人,這些人總是來去匆匆,只給塞缪爾留一個背影。他曾看見過背着弓的女人,也曾見過穿着寬松衣服的男人逗着懷裏的孩子慢慢走過,沒法根據這些人判斷地下建築物屬于什麽性質。這裏有戰士,卻也不是秘密屯兵所。
其次是一些矮個子,塞缪爾看見第一個矮個子時,還以為他只是長得矮。不到半分鐘後又一個矮子蹦跳過去,再一個,另一個……足足四個。這群協商一致沒長高的人絕不可能是小孩,他們都長着一大把胡子,在走廊上吵吵嚷嚷,不用靠近就能偷聽。塞缪爾跟着他們聽了十多分鐘,聽了一耳朵的“想吃烤魚”和“淬火之後果然需要¥%才能¥%啊”(每個單詞都是可以讀懂的通用語,然而連在一起就變成了難以理解的亂碼)。塞缪爾暈乎乎地結束了這一天的探索,非常後悔自己在這種事上浪費了這麽多時間。
這些矮子是異種嗎?他曾聽說過一些身高異于常人的邪惡物種,皮膚發綠,陰險狡詐或脾氣暴躁,很樂意挖走屍體裏的內髒。但塞缪爾在地下遇見的矮人無不面色紅潤,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在毫無理由地傻樂,另外百分之二十時間在即将開始傻樂的途中。
有個矮子在經過塞缪爾身邊時左腳絆右腳,摔出小半米,站起來後沒走出兩步又摔了一次,塞缪爾得非常非常努力才能阻止自己過去扶他。牧師暗中覺得要是以人為食的種族是這個德性,他們肯定會因為捕食從未成功而早早滅絕。
這群矮個子可能只是長得矮?發育不良,以至于腦子不好。塞缪爾這樣懷疑,都要開始同情他們了。
剩下的兩種居民,絕對不會被錯認為人類。
塞缪爾第一次撞見那種大鼹鼠的時候,他懷疑自己已經累得眼花。那是一種非常非常巨大的齧齒動物,像一頭小牛,土黃的皮膚相當堅硬,前爪比老虎的爪子還大。塞缪爾屏住呼吸看着這東西從面前跑過,感到腳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震動。
那絕對不是什麽善茬,那種塊頭全力沖撞起來沒準能撞倒一面牆,巨大的爪子只會讓殺傷力更大。塞缪爾不敢靠得太近,擔心怪物做出什麽不合常理的舉動,比如突然再次變大,膨脹到壓住他,暴露他的存在。這東西吃肉嗎?牧師的想象力還沒來得及補完怪物的危險性,一個矮個子坐在它上面的畫面就将一切假設全數推翻。
不是坐在上面,是騎在上面。矮個子騎着鼹鼠的背,抓着鼹鼠的小耳朵,叫着“快點寶貝兒咱們要遲到了!”,從塞缪爾身後飛馳而過。
你實在難以把一種能乖乖被騎着跑的生物當成多危險的敵人,還是被那種人騎着跑,那種疑似大腦發育不全的矮個子。
因此塞缪爾遇見的所有生物裏,只有一種真正讓他警惕。
獸人。
那個雌性獸人長着棕色皮膚,白色頭發,一雙三角形的耳朵豎立在頭發當中。它赤裸着雙足,腳趾甲——它的腳爪——長而尖銳,在行走之間輕撞着地面,發出輕微的咔噠聲。像狗一樣,那種腳爪能在奔跑時扣住地面防止打滑,它多半能跑得很快。
塞缪爾聽說過獸人,也遠遠見過。再往北走是瑞貝湖城,安加索周邊最繁華的城市,嬷嬷曾帶他來這裏增長見識。它遠遠地指着塞缪爾以為是馬戲團的帳篷群,告訴他那裏面的人都會被神所棄,因為他們自甘堕落與獸相交。帳篷被掀開時,塞缪爾看到一些長着非人肢體的女人,她們身上戴着鎖鏈,眼神能讓人做噩夢。
她們并非塞缪爾聽說過的獸人,獸人很可怕,不該是這種可怕法。故事裏的獸人總是骁勇善戰,生嚼人肉,以人骨為鼓錘,以人皮為鼓面,如今大部分父母還會用這些吓得孩子們睡不着覺。更可信的故事在歷史當中,距離上一次人類與獸人的戰争也不過兩百餘年,那些野蠻卻強大的類人生物曾讓埃瑞安陷入長達幾十年的苦戰。歷史書中有以一敵百的獸人戰士,有化身巨獸的戰場夢魇,那不是故事,而是必須警惕的真正敵人。
眼前見到的獸人,就屬于後者。
它還很年輕,搞不好比塞缪爾小七八歲,但它身上有股曾經參與殺戮的血腥氣。它也走得很快,步伐和塞缪爾之前在地下遇到的女人們不同。那些女人舉手投足間有股老兵的利落(話說塞缪爾一直沒想起這附近哪裏有一支女兵隊伍),而這個女獸人的步子更加輕盈,倒不是說和那些小矮人一樣輕快……怎麽說呢,那是一種人類難以模仿的韻律感,一種掠食者的舞步。
它非常危險。
塞缪爾曾在轉過一個拐角時差點撞上對方,那雙帶着傷疤的綠眼睛投來冰冷的視線,幾乎讓他覺得自己被識破了。他按着衣服慌忙避讓,祈禱剛才飄起的衣角沒碰到對方身上。女獸人沒抓住他,但它就在那條通道徘徊,塞缪爾不得不放棄了繼續前進的計劃。離開時他無聲地念起禱詞,心情相當沉重。
一個真正的獸人就是這樣的嗎?如此年輕的獸人就是個十足的殺手,如果它們成群結隊……想想就讓人不安。
塞缪爾的懷疑為此兇猛地增長,他把治療後能動用的精力全部用于尋找地下城的陰謀,擔憂着在下一個轉角看見一大群練兵的獸人。他沒真正看到過那副場景,但也沒能如願以償到處探索。女獸人總是陰魂不散,沉着臉在他周圍到處亂轉,或許發現了蛛絲馬跡又不足以把他揪出來。
這僵局一直維持到還剩六七個受害者的時候。
這一天塞缪爾的心情相當不錯,他堅持不懈的努力有了成效,如今地下只剩下幾個最近才被送進來的士兵了。下臺階後看到的一切都和往日一樣,除了那些病床。
床是空的。
塞缪爾愣在原地,腦袋一個勁運轉,想着他們可能到哪裏去了。這天早些時候上尉剛讓人送來了慰問品,他們簡單地聊了幾句,塞缪爾盡可能不露痕跡地打聽軍隊的現狀,對方提到過那些沒恢複的人還在老地方。地面上的看守還在執勤,上尉的人說他們沒有轉移,那麽他們去了哪裏?
牧師猛地轉身,穿過那面牆,走進那個未知而龐大的地下建築。這裏非常安靜,塞缪爾走了十多分鐘,沒和往常一樣看到任何人經過。他的心一路下沉,那個最壞的可能似乎成為了現實:地下城中那股神秘的邪惡力量,終于動手了。
就在此時,他看見一個人影。
那是個普通的少年,腳步輕快地向前跑去。他的速度相當快,塞缪爾剛才又在凝神思考,等少年從眼前跑過才想起要追。牧師晚了一步,只好拼命大步往前跑,以免跟丢這個唯一的線索。因此,當少年突然停下時,塞缪爾沒能收住腳步。
他抓着兩樣神器的手在空氣中胡亂揮舞,這徒勞的舉動沒能幫半點忙,反倒讓跛足失去了平衡。他一頭撞上了少年的後背,彈出去,摔了個七葷八素。盡管塞缪爾在倒下時竭力舉高了手上的神器,聖杯與燭臺也稱不上毫發無損。
燭火熄滅了。
被摔倒的少年一骨碌爬起來,轉身看着他,仿佛在奇怪塞缪爾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看上去不會超過十五歲,鼻梁附近長着雀斑,有一雙機靈的圓眼睛。他只穿着一件背心和不到膝蓋的大褲衩,身上沒有任何非人特征,沒纏繞着任何邪惡氣息。塞缪爾想起自己之前見到過他,他叫某個被塞缪爾救起的女人“姐姐”。
“孩子,我不是什麽可疑的人。”塞缪爾緊張地說,擔心對方不分青紅皂白地喊來衛兵或別的什麽。他組織着語言,而那個少年挑了挑眉毛,伸手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你自己才多大?我都十四歲了,別叫我孩子。”少年抱怨道。
“我二十五歲,比你大十一歲。”塞缪爾說,對他的援手道謝,詢問和警告的企圖在腦中相持不下,最後後者站了上風,“聽着,孩子,這裏相當危險……”
“我有名字,我叫亞倫!”少年抱着胳膊強調道。
“好吧,亞倫。我是塞缪爾……一名撒羅的選民。”
後半句介紹就這樣滑出了嘴巴,在這危險而空曠的地下城中。嬷嬷說過撒羅的信徒必須隐藏,因為惡人把持着世間,大多數人為之欺騙,而撒羅神的最後力量已經經不住任何消耗。終于,塞缪爾說出了這個在心中和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句子,那讓他瑟縮了一下,而後昂首挺胸。
是時候了!太陽神的信徒不可能永遠躲藏在陰影之中,像只見不得人的老鼠。如果暴露就意味着滅亡,那就讓這事在此事發生吧!他不會死于監牢,不會死于愚人的迫害,他的血将洗淨這座邪惡的地下城。一個撒羅選民理當死于對抗邪惡,而不是對抗愚昧,還有什麽時機比現在更合适?
塞缪爾的血液為莊嚴的使命感沸騰,他鄭重地說:“聽我說,亞倫,你不能留在這裏,我會帶你回到地面上去。這裏發生了可怕的事……”
“可我們住在這裏啊。”亞倫莫名其妙地說,“住好一陣子了。”
“這是一個危險的地下城,你們現在能生活在這裏只是因為地下城的惡魔還沒有醒來!外面的士兵已經失蹤,惡魔的爪牙可能已經蘇醒,等它醒來一切就來不及了!”塞缪爾急道。
“本來我們是可以住地上的。”亞倫聳了聳肩,“但是軍隊往我們住的森林裏開了一炮,放了詛咒,地上完全沒法再住人,我姐姐還差點因此死掉。”
“什麽?”塞缪爾猝不及防地呆住了。
他聽說過軍隊的行動,紅桉縣的人都從軍隊的路過中聽說了對林中深淵後裔的剿滅行動。眼前的少年顯然不是什麽深淵後裔,反倒是纏繞在他姐姐身上的氣息絕非善類。
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他想。難道士兵們不是在對抗林中怪物的時候被詛咒的嗎?難道那些女人不是被沖入城鎮的邪魔殃及?這說不通啊?塞缪爾忍不住反駁道:“不可能!軍隊才遭遇了惡魔的詛咒!”
“不,他們動了手,不小心自己也被殃及到。”亞倫冷哼一聲,“上尉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然後大家都中了招。”
啊,如此一來便說得通了!塞缪爾重新振奮起來,篤定地說:“軍隊上層中一定混入了惡魔!它們邪惡的計劃讓人類對彼此兵戈相向,我以撒羅選民的身份擔保……”
“撒羅是什麽?”亞倫打斷他。
“偉大而永恒的光明、太陽和正義之神。”塞缪爾熱切地說,“他的光輝照耀大地,從最古旭日初升那一日到永恒的未來,人人都應當敬畏他……”
“那我為什麽從沒聽說過他?”亞倫說。
“因為埃瑞安的高層中有人被惡魔腐化!”塞缪爾義憤填膺道,“這些邪惡的罪人蒙蔽了民衆,讓我神的榮光難以拯救世人!”
“你才是小孩子吧,一直‘惡魔’、‘惡魔’的。”亞倫笑起來,“你爸媽該不會跟你說過蛀牙也是惡魔的陰謀?”
“注意你的言辭!惡魔可不是個玩笑!”塞缪爾生氣地說。
牧師被少年滿不在乎的語調激怒,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歷史。他說撒羅神教在過去多麽收到尊重,幾乎全部的人類國度都在神威下俯首。他說撒羅的牧師和聖騎士如何在一場場黑暗的戰争中保護了人類,當深淵密謀着奪取大地,撒羅的信徒領導了人類團結一致,挫敗了陰謀,這裏必須提一提偉大的聖騎士比撒列和可敬的聖修女瑪利亞……
“能說得簡單一點嗎?你剛才不是說我們還有什麽事要忙?”
“……好吧。”
塞缪爾勉強停下滿腹的英雄史詩,把可歌可泣的埃瑞安之戰匆匆跳過——不聽這部分真是個巨大的損失,要知道如今“為了埃瑞安”的口號就是那時候流傳下來的,這些故事陪着塞缪爾度過了還不能足夠領略撒羅教義的乏味童年。他說到撒羅的信徒如何鼓舞人們成功将惡魔趕回深淵,将深淵與大地分離。他說一些狡詐的惡魔如何隐藏在了人類當中,逐漸讓愚者對神明産生懷疑。在撒羅的信徒又一次保護人類擊敗了獸人之後,被惡魔腐化的人突然發難,他們的背叛讓撒羅神失望。主神帶着從神離去,從此拒絕傾聽人們的祈禱。只有當神的榮光再次遍布大地,撒羅才會在虔誠的祈禱中歸來。
“這就是真正的歷史,被惡魔腐化的人篡改了它,将神的使者與深淵歸為一類!從那以後,傳教被阻止,撒羅的名諱被隐藏。”塞缪爾握着拳頭說。
不等他開始傳教,亞倫好奇地歪了歪頭,問:“神和惡魔是死對頭嗎?”
“不共戴天!”塞缪爾說。
“那惡魔為什麽要把神和他們歸為一類?如果可以操控局面,沒人會樂意跟死對頭放在一起啊。”亞倫一陣見血道。
“因為……”塞缪爾卡了卡殼,幾秒後以可敬的應變能力給出了回答:“因為惡魔的名聲早就無法挽回,有良心的人都不會相信它們,它們只好诋毀神靈,讓愚者以為神和惡魔同屬邪惡。”
他看到亞倫張了張嘴,眼看又有什麽話要說。在對方開口前塞缪爾連忙搶白道:“但撒羅的信徒從未屈服!當神殿被愚者和惡人焚燒,虔誠者護着最後的神器逃離,那便是明月之神的聖杯、星光之神的燭臺與撒羅的神之杖。作為他們的傳承者,我繼承了神的遺跡與全部被隐藏的歷史。我用神之杖治療了你的姐姐,這足夠證明撒羅的偉大。”
“太陽、光明和正義之神叫撒羅,明月之神和星光之神又叫什麽名字?”
這不是亞倫問出的問題,這女聲來自塞缪爾身後。他轉過身去,看到一個戴着厚實兜帽的女人,從遮住半張臉的兜帽中,突出一點白白的骨頭。
這個戴着骨頭面具的人是誰?
“如果你繼承了關于撒羅神的全部知識和歷史,你也應當知道月神與星神的名字,還有神之杖的名稱。”戴面具的女人繼續說。
她語調中漫不經心的質疑讓塞缪爾感到不快。“明月之神和星光之神無須姓名,”他自信地說出了事實,“而神之杖,它的名字就是撒羅神之杖。”
女人低笑起來,塞缪爾皺起眉頭,覺得自己被嘲笑了。
“明月之神帕特莉西娅,星光之神尤安娜。”她說:“至于撒羅神之杖?你叫這個名字它會應你嗎?”
現在塞缪爾很确定對方在消遣自己了,他板起臉,昂首道:“女士,如果你覺得這很有趣……”
這位夫人沒有聽完他的抗議,那只野獸頭骨面具轉了轉,對着塞缪爾,吐出幾個音節來。
那不是通用語,但塞缪爾聽懂了,因為這正是撒羅信徒用來對神祈禱的語言。她所說的不是任何禱告,也不是什麽感嘆,她只說:“驕陽之杖。”
塞缪爾的胸口在聽到這個名詞時驟然發燙,下一刻,神之杖自行從中浮現,閃耀着和煦的金光。比每次啓用前更雀躍,神之杖跳出了他的胸口,而牧師愣愣地看着它,目瞪口呆。
“你看,它回答我了。”獸骨面具的女人說,“看來你遠遠稱不上對此無所不知。”
作者有話要說: 塔砂:難怪深淵和天界是宿敵,兩邊賣安利的水準半斤八兩,完全沒有買的欲望啊……
維克多:誰說的!惡魔的水準比這個菜鳥牧師的高多了好麽!
塔砂:←_←
維克多:幹、幹嘛!你不要看我這幅樣子!我是受了重傷才掉智商的!過去的我的水準和惡魔的平均水準不是這樣的!
塔砂冷漠.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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