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搞事

郁辭最後是哭着一張臉進家門的,本來是奶白的一張臉,現在卻帶着紅暈,眼睫毛都是濕的。

管家一看吓到都站住了,急忙跑過來問是怎麽了,他家小少爺還沒有過這麽委屈的時候。

眼前也沒別的懷疑對象,他不動聲色地看了喬鶴行一眼,但喬鶴行看着又實在不像是會在郁家欺負他們小少爺的那種蠢人。

他心裏正在猜測,就感覺到郁辭拉了拉他的衣服。

“我沒事,剛剛外面有條野狗,差點咬到我,我就被吓哭了,”郁辭吸了下鼻子,還不給喬鶴行拉點好感度,“是學長把狗趕走的。”

郁小少爺這是拐彎抹角罵喬浚是狗,喬鶴行在旁邊聽得嘴角忍不住彎了一彎。

這倒也解釋得通,郁辭小時候被狗咬過,從小就怕狗,是真的會被吓到魂飛魄散的那種。可是管家猶豫地看了一眼小少爺淚濕的睫毛,欲言又止。

“我真沒事,去吃飯吧。”郁辭說道。

沒想到管家卻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可能得等一會兒。”

郁辭一愣,這才想起他平日裏只有周末才回這個宅子,周一到周五是不回來的,有時候就算回來也會先在外面吃晚飯。

他今天突然回來了,廚房估計沒準備。

“以後都準備晚飯吧,我還有學長會回來的。”郁辭說道。

喬鶴行一直在旁邊安靜聽着,此時卻問道,“晚飯是還沒有開始做嗎?”

“是的,喬先生。”管家對喬鶴行也很恭敬。

“那要不我來做吧。”喬鶴行道。

郁辭驚訝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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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會做點簡單的,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喬鶴行眼神溫和地看着他,“要不要嘗嘗看?”

郁辭遲疑了一下,但一想到也許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立馬頭點如搗蒜。

喬鶴行又笑了一下,他覺得郁辭看着特別像貓和老鼠裏那個穿紙尿褲的小老鼠,點頭的樣子尤其像。

喬鶴行确實只會做簡單的菜式,他也沒用樓下的大廚房,用的是二樓的小廚房,簡單地煮個面炒個菜而已。

在他準備的時候,郁辭從冰箱裏掏出鮮奶,也在旁邊架個小奶鍋熱牛奶。

牛奶沒幾分鐘就熱好了,倒在白瓷杯子裏,郁辭問喬鶴行喝不喝,喬鶴行搖了頭他就自己噸噸噸。

喬鶴行愈發覺得郁辭有意思。

剛剛罵喬浚的時候簡直是威風凜凜,眼皮都不眨一下,大有喬浚敢進一步他就敢豁出去揍人的架勢,現在喬浚已經走了,他卻紅着眼睛像個小兔子,抱着牛奶咕咚咕咚,也不知道是和誰鬧別扭,還皺着眉頭,卻又打了個小奶嗝。

看得人心都一軟。

但郁辭卻沒注意到喬鶴行的視線,抱着個白瓷杯子,靠在冰箱上面,心裏卻有點惆悵。

剛剛還是他第一次這樣豁出去罵人,已經算是用盡了他畢生最難聽的話,最終也成功趕走了喬浚。

但他現在冷靜下來,心裏卻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能趕走喬浚,不是他有多兇,而是因為這是郁家門口,是因為他可以喊郁家的保安,喬浚也是要面子的,不可能真的和人動手。

說穿了,他其實根本保護不了喬鶴行,他不過是狐假虎威的那只狐貍,借着他父親的勢,才能撐一撐架子。

真正能保護喬鶴行的,是他父親郁沉言那樣的人。

郁辭又喝了口牛奶,牛奶是溫熱的,讓腸胃很舒服。

但他心裏卻空蕩蕩的。

“做好了。”

在郁辭發呆的時候,喬鶴行已經把晚飯準備好了。

郁辭趕緊放下杯子去幫喬鶴行端菜。

他們就坐在外邊那張小餐桌上吃飯,不大的一張桌子,上面吊着一排白色的吊燈,燈光很柔和。

郁辭和喬鶴行面對面坐下來。

喬鶴行做了一個番茄湯底的面,上面鋪着一層碎蔬菜,另外還炒了一個滑蛋蝦仁和油麥菜。

喬鶴行說道,“比較簡單,肯定沒平時廚師做的好。”

郁辭趕緊搖頭,“沒有,挺好吃的。”

他捧着碗的樣子很乖,臉上的眼淚已經擦掉了,可是眼圈還有一點紅,眼皮微微有點腫。

燈光下,郁辭的眼睛是深褐色的,他天生瞳色和發色就淺,頭發也是深栗色。

是看着就很乖的長相。

喬鶴行看了他一會兒,又想起他剛剛擋在自己身前發怒的樣子。

“剛剛謝謝你幫我趕走喬浚,”喬鶴行看着郁辭認真說道,“也謝謝你這麽袒護我。”

郁辭呆呆地看着他。

他有點愣愣地咬着筷子尖,嘴唇柔軟地含住,他又想起剛剛喬浚罵喬鶴行的那些話了,簡直是,簡直是拿喬鶴行當,當個不入流的床上消遣在罵。

郁辭眼睛又酸起來。

他剛剛哭是被氣的,也是被心疼哭的。

心疼喬鶴行這麽風光霁月的一個人,要被人用這樣惡心的話摔到臉上,誰都知道他現在是喬家放棄的兒子了,好像誰都能踩他一腳。

“學長,剛剛喬浚說的都是瞎話,是為了氣你,你特別好,”郁辭低下頭,不敢看喬鶴行了,“真的,我覺得你特別好。”

他很難受,可他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喬鶴行。

他說一千句一萬句好話,抵不過他爸郁沉言随手一個保護的舉動。

喬鶴行卻看着他,眼神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我很好嗎?我哪裏好了?”

郁辭依舊沒有擡頭,也就錯過了喬鶴行的眼神,他吸了吸鼻子,“哪裏都好,你本來成績就好,會彈鋼琴會拉小提琴,會打拳擊,會網球,拿過很多獎。人也很好,幫過很多人,也幫過我……”

他如數家珍地說着喬鶴行的優點,卻忘了以他和喬鶴行在學校的交集,他未免太了解喬鶴行了一點。

喬鶴行的眼睛彎了一彎。

“我不會把喬浚的話放在心上的,他跟我本來就不對付,今天應該只是來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乖乖搬進了郁家,”喬鶴行說道這裏停頓了一下,“他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被放棄了。”

他揉了揉郁辭的頭,笑得比之前都要坦誠,“吃飯吧,都快涼了。”

郁辭聽話地“哦”了一聲。

喬鶴行的手藝挺不錯的,番茄蔬菜面的湯底很鮮,菜炒的也不錯,郁辭一邊吃一邊想,他暗戀的人還真是十項全能,什麽都會。

他偷偷看了喬鶴行一眼,心想不知道以後他會不會也給他爸做飯。但随即他又把這個念頭甩開出腦後,不願意深想。

吃完飯以後,郁辭和喬鶴行就各自回了房間。

郁辭幫着喬鶴行把東西都收拾到洗碗櫃裏,中間不小心碰到了喬鶴行的手,郁辭明顯地感覺到喬鶴行手指腹是粗糙的,有一層薄薄的繭子。

他像被火燙了一下一樣收回手,迅速把東西收好,就先回房間了。

喬鶴行看着郁辭房間的門合上,微微地笑了一下,才回了自己房間。

回到房間裏,他換了一身衣服,在他房間裏挂着一個沙袋,喬鶴行綁好手套,本來溫和的眉眼透出了一絲狠戾,對着沙袋狠狠就是一擊。

喬浚那個sb應該感謝郁辭把他罵走了,不然被他揍上兩拳,喬浚那個弱不禁風的體格,怕是不太耐揍。

郁辭回了房間,離開喬鶴行這個人形誘捕劑以後,他的心髒果然不再砰砰亂跳了。

他趴在床上,拿起平板看起了最新出的幾集動漫,他也算是資深宅男了,後面的書櫃上擺着一排手辦,從各種美貌小姐姐到高達都有。

郁沉言曾經對兒子這個愛好頗為奇怪,不過看他喜歡也就無所謂了。

郁辭不知不覺就看到了晚上十點多,才想起來要起來洗個澡。

而等他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就看見手機屏幕亮在那裏。

他拿起手機一看,是許呈的微信,然而他看見的第一條就是“啊啊啊啊怎麽撤回不了啊。”

郁辭奇怪地往前看了看。

只見微信頁面裏出現了一個壓縮包——《小媽文學》。

郁辭差點把手機摔到地上。

許呈的短信哐哐哐發過來,妄圖把那個壓縮包刷過去。

但是晚了。

郁辭直接點開了語音,“許呈你大爺,大晚上你都給我發點什麽東西?”

許呈的語音回過來也很快,“兄弟你聽我解釋,我就是不小心好奇了一下,然後,手滑了一下……”

許呈理虧,聲音都變軟了,“那個,你當沒看見,删除了就行了。嘿嘿,郁小辭別生氣啊。”

郁辭無語了,許呈怎麽會對這個東西感興趣。

但他又有點好奇,标題上的四個字讓他摁下删除的手有點猶豫。

明明卧室裏只有他一個人,但是郁辭還是有點做賊心虛一樣地四處看了看,然後才趴在床上,點開了壓縮包。

一打開裏面幾乎每個标題都有點色色的。

郁辭心想,我是抱着批判的心态的,看看許呈怎麽看如此色氣的東西。

然後随便打開了一個。

他還以為是bg,畢竟現在男人結婚的還是不太多,但是萬萬沒想到,剛一打開,看了才幾行,郁辭就發現,這個小媽,好像,也是男的。

這個文不算長。

郁辭看了半個多小時就看完了,其實情節也說不上多曲折。

講的是深宅大院裏,某位少爺背着他爹,把自己的男小媽抱上了床,颠鸾倒鳳。就這麽一個故事。

然而這種色色的标題下顯然不會是純潔的故事。

各種刺激感官的字眼出現在屏幕上,郁辭即使已經放下手機了,還是覺得臉和耳根子都是熱的。

郁辭心知肚明他為什麽會被這個故事吸引。

這是背德的。

是只能落在紙上的一段幻想。

一旦進入現實,就是為世間不能容。

可郁辭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空無一物,他卻想起了喬鶴行的臉。

想起喬鶴行今天的教學樓下等他,長身玉立。

想起剛剛被喬浚激怒的時候,喬鶴行一臉的寒氣。

想起剛剛燈光底下,喬鶴行眼神溫柔,跟他說謝謝。

他甚至想到了剛剛喬浚逼問他,“你也想嘗嘗喬詢的滋味嗎?”

想得他心煩意亂。

房間裏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明亮的燈光照得郁辭無處遁形,好像把他心裏那點見不得光的,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卑劣的心思,一并攤開在亮處,照得分毫畢現。

郁辭在床上躺也躺不住,反反複複轉了好幾個身,一點睡意也沒有。

他幹脆爬起來,準備出去拿個冰鎮的可樂。

可是一開門,他就看見了也從房間出來的喬鶴行。

兩個人都拉着門,隔着一條走廊彼此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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