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吻痕
郁辭下意識地把手腕往身後藏了藏,語焉不詳地嗯了幾聲,算是敷衍過去。
不過他還是硬着頭皮湊到了郁沉言旁邊,坐在沙發上,對他爸說道,“爸,明天跟季伯伯女兒吃飯的事情,你能不能幫我推了?”
郁沉言奇怪地看着他,“怎麽了?”
郁辭糾結了半晌,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唧,“我有喜歡的人了。”
郁沉言頓時坐直了身體,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兒子。
他和郁辭的年齡差距實在過于年輕,所以平日裏也不知道怎樣扮演一個慈父,去關心兒子。但這不代表他對郁辭不上心。他明明沒發現郁辭和哪個女孩子走得近啊?
“是你學校的女生嗎?”郁沉言問道,他倒也不是非要郁辭和季思淼家的女兒見面,純粹是覺得那女孩很不錯,發展成朋友也很好,如今因為這一頓飯,居然套出了郁辭居然已經情窦初開。郁沉言想,這波不虧。
“是怎樣的女生?”他問道。
郁辭想了想,盡量在不撒謊的情況下說道,“他,比我大兩歲,學習好,人也好看,家世也好。喜歡他的人很多。”
能讓郁辭說家世好,還在郁辭學校的?郁沉言把幾個世交家的孩子都在腦子裏轉了一圈,沒有人選啊。
“那她喜歡你嗎?”郁沉言問道。
郁辭掙紮了片刻,想着喬鶴行這事早晚得暴露,有點害羞地點了點頭,“應該是喜歡的。”
郁沉言來了興趣,還想再問,郁辭卻不肯說了,只是央求地看着他爸,“爸你幫我推了明天的飯行嗎?我們還沒最終在一起呢,我不想讓他吃醋。”
郁沉言高深莫測地盯了郁辭一會兒,看得郁辭心裏七上八下的。
“行吧。”郁沉言輕輕笑了一聲,松了口,他難得這麽親密地揉了揉郁辭的頭發,“一轉眼你都有喜歡的人了。”
他明明還記得郁辭剛來家裏的時候,雪白粉嫩的一團,抱在懷裏和貓崽子一樣輕,總是喜歡往他懷裏鑽。如今一轉眼,竟然也長成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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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今年其實也還沒到四十,還有兩個月才三十五,卻覺得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什麽時候把人帶過來給我見見?”郁沉言含笑問道。
郁辭撓了撓臉,含糊不清地說道,“再過陣子吧。”
郁沉言也沒為難他,小孩子戀愛,哪有這麽容易定下來的。
他和郁辭又聊了幾句,就讓郁辭上樓了。
可是郁辭走出去幾步,郁沉偶然一個擡眼,卻不由皺起了眉頭。
郁辭今天穿的是一條黑色長褲,進了室內就換了拖鞋,走動間可以看見雪白纖瘦的腳腕。
然而即使隔着一點距離,郁沉言還是能看見郁辭腳腕上似乎有一圈紅痕。
如果是之前,郁沉言絕不會多想,他這麽些年一直活得清心寡欲,對于歡愛之事從不上心。
可如今他早就和商鳴不知道滾過多少次床單,對這些痕跡的敏銳度一下子高了許多。
“郁辭,”郁沉言眼色微沉,卻不動聲色,“你過來一下。”
郁辭不明所以地轉過身,往郁沉言這裏走過來。
郁沉言沒有坐直身體,而是沖着郁辭招手,讓他彎下腰來。
“沒什麽,我就是突然想問你,過陣子我和你商叔叔要去日本,你去不去?”郁沉言随口找了個理由。
郁辭今天穿的是件套頭衫,領口并不松垮。然而他低下頭的時候,領口還是多少往下墜了一點。
郁沉言稍微坐直了身體,往郁辭的領口看去。
只見郁辭隐約露出的一點皮膚上,能看見一點暗紅色,玫瑰一樣的吻痕,就盛開在鎖骨上。
這是極其親密的位置。
郁沉言的眼睛眨了眨。
“我就不去了。”郁辭有點莫名其妙的,郁沉言和商鳴的出門次數多了去了,沒什麽值得特意來問的,“你們去旅游嗎?”
郁沉言打量着郁辭燈光下的臉,眼神平靜,“嗯,我們可能去。我就是問問你,沒什麽,你回房間吧。”
郁辭“哦”了一聲,啪嗒啪嗒跑走了。
郁沉言卻在他身後,閉上眼睛,兩根手指摁住太陽穴揉了一揉。
腳腕上的捏痕,和鎖骨上的吻痕。
那分明都不是女人能留下的痕跡。
郁沉言再清楚不過,這是怎樣的情況下才會産生的印記。
他頭疼地想起郁辭剛剛帶着羞怯卻又眼神明亮的臉,心想他家郁辭怕不是找了個女朋友,而是找了個男朋友啊。
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混蛋。
郁沉言恨恨地想着,等他逮到了,他非要看看是哪家的小兔崽子,居然能在他眼皮底下和郁辭幽會?
他正想着,揉着太陽穴的手指卻突然一頓,瞳孔在一瞬間緊縮了一下。
他想起了郁辭今天手上突然多出的那個腕表,華貴而設計別致。
郁沉言只是随便掃了一眼,都能看出這只表造價不菲,比一輛跑車還貴。他給郁辭的零花錢是從來不限制的,但是如果郁辭突然有了很大一筆支出,他絕對會知道。
可郁辭最近并沒有這樣的開銷。
郁沉言睜開了眼,臉上的神色一瞬間有些山雨欲來。
他的記憶力是出了名的好,如今他愈發清晰地回憶起了那只手表的樣子,是十分熟悉的一只表,就仿佛有人曾經戴在手上,和他見過面。
郁沉言越是回想,眼神就越發陰沉。
他拿起手機,打了商鳴的電話。
“喂?沉言?”商鳴很快接起來了。
“你給我查個事情,”郁沉言的口氣陰森森的,“查一下喬家那個小兔崽子。”
半個多月後,浔城圈子裏的所有人都知道喬家繼承人易主的事情。
喬家長子被送往國外,名義上是接手海外事業,實際則是流放。而次子更是被直接送進了療養院“養病”,形同廢人。
有些曾經和喬家這兩個兒子交好的人,不無唏噓。當年喬家兩個少爺何等風光,母家是老牌的世家李家,喬家又是根深蒂固的大族,縱使底下還有個三子喬鶴行,但是母親不過是個孤兒,怎麽配與他們比?
可如今,居然是喬鶴行走到了這個位置,把自己兩個兄長毫不留情地掃地出門。
但他們也不過是唏噓幾句,并沒有多惋惜,如今誰不知道喬家的三少爺炙手可熱。
這不,喬禮借着自己生日的名義,大張旗鼓地辦了場晚宴,名義上是給自己慶生,實際上還不是要把自己這個新的繼承人介紹給衆人。
當年礙于上頭的兩個兄長,喬鶴行很少出來活動,但今時已經不同往日了。
郁家自然也收到了邀請。
現在誰都知道喬家少爺當初和郁沉言的婚約是個煙霧彈,但也側面說明了郁家和喬鶴行關系的親近,如今喬鶴行上位,郁家自然也從中得利,不少人暗地裏酸溜溜地罵着郁沉言老狐貍,也不知道又從中撈走多少。
可是郁沉言收到了喬家送來的幾份“大禮”,堪稱是誠意十足,卻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他身上已經穿好了赴宴的晚禮服,黑色的西裝看上去十分普通,細節處卻考究,勾勒出細瘦結實的腰身,頭發全部向後梳起,露出象牙白的一張臉,冷清的鳳眼,還有紅潤的嘴唇,任誰都想不到這樣俊秀一張臉,居然是那個赫赫有名的“郁先生”。
郁沉言冷笑一聲,對着商鳴說道,“他喬三出手可是夠大方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他再生父母。但他敢送,我可不敢收。”
商鳴今天也要赴宴,正對着鏡子扣袖扣,聞言淡淡地安撫道,“郁辭也不一定真的和喬鶴行在一起了,喬鶴行都還沒動作,你又何必急。”
他前陣子幫郁沉言查了喬鶴行,确定了郁辭手腕上那只表,就是喬鶴行十六歲收到的生日禮物,是喬禮特別定制的,國內僅有這麽一只,價格昂貴到作為生日禮物也過于奢侈了。
可這樣一只表,卻出現在了郁辭手腕上。
而最近郁辭身邊根本沒出現其他親近的男生,除了喬鶴行就是許呈。
郁辭若是真的戀愛了,那這戀愛對象是誰,似乎不言而喻。
當這個結果送到郁沉言桌前的時候,郁沉言氣得砸了桌上的鎮紙。
如今他擡了擡眼皮,冷笑道,“這話說的你自己信嗎?你看看送到我這裏的請柬,怕我不帶郁辭過去,特地給郁辭也送一份。我這還沒開口呢,郁辭就眼巴巴說要和我去喬家。”
郁沉言說到這裏,不由酸了一下,小聲地哼了一聲,“阿辭也是,淨往人家碗裏爬,傻不拉幾的。”
他在商鳴面前從來不加掩飾,如今滿臉寫着不高興,倒像是年幼了好些歲,又變成了任性的少年人。
商鳴穿戴好衣服,走到郁沉言身邊,按了按他的肩,“好了,該出發了。你要是真不喜歡喬家那小子,我幫你把他綁了,讓你揍一頓出氣。”
商鳴口氣淡淡的,好像他口中的喬家小子,是什麽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郁沉言冷哼了一聲,沒搭話。
商鳴就低下頭,捏着郁沉言的下巴,親了上去。
隔了好幾分鐘,商鳴才松開,看着郁沉言緋紅一片的臉,問道,“還生氣嗎?該走了。”
郁沉言這下子是生不下去氣了,被商鳴牽着手站起來,走出門的時候還要冷冰冰地說道,“不要臉。”
商鳴随他說什麽,一應收下。
而出了門,郁沉言就看見郁辭已經穿戴整齊地在樓下等着,郁辭也穿了正裝,卻是偏年輕的款式,深藍色的小西裝,臉頰白皙柔軟,一看就是養在深閨裏的小公子。
他看上去滿是期待,高高興興叫了郁沉言一聲。
郁沉言剛剛好轉的心情陡然間又沉了下去。
他這糟心兒子,有這麽迫不及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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