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老娘是女王

林杏謝了張三的好意,不想再跟他多說什麽,張三的心思她明白,就是想讓自己求求皇上。

可見皇上瞧上自己這件事兒,至少在乾清宮裏已經無人不知了,再待下去,不定傳出什麽難聽的話呢,去了禦藥房反倒脫了出去。

張三這些人大概覺得,皇上能看上自己是自己求不來的恩德,想讓自己順着皇上,得些實在的好處,就不想想自己一個太監,就算真跟皇上有了什麽實質性的發展,最終的結果也好不了。

就算太後大人大量放過自己,還有外頭的滿朝文武呢,那些言官的工作就是挑刺兒,沒事兒都能找出點兒事來,又是上奏,又是彈劾的,更何況,皇上寵信太監,這簡直是內宮的醜聞。

再說,自己也不是太監啊,所以,這時候能摘出去最好,至于禦藥房的形勢,林杏也看明白了,關鍵就是一個王直,這個人是太後的親信,把持着禦藥房,除了撈好處之外,林杏非常肯定,還有一些不可告人的機密。

只要自己把這些機密挖出來,當成短兒捏在手裏,就不愁王直不聽話。

想到此,笑着走了,相比之下,倒是張三比他還愁。

林杏走了之後,旁邊的小太監湊過來道:“張三哥你也真是的,剛那些話要是傳到禦藥房的王總管耳朵裏,可沒您的好果子吃。”

張三嘆了口氣:“我就是心裏過不去,雖說林公公來禦前的日子不長,可對咱們底下這些奴才,真是好的沒話說,如今讓我在旁邊兒眼看着他倒黴,于心不忍啊。”

小太監:“張三哥可是糊塗了,您也不想想,禦藥房是個什麽地兒,二總管可是個心狠手辣的,曹公公多大的體面,都折在他手上了,更何況這位,您再提醒也沒用,這位到了禦藥房,您就瞅着吧,能不能過去這個年都兩說。”

不說張三擔心,且說林杏,倒沒當一回事,不是她心大,而是知道,擔心根本于事無補,當日她一睜眼就變成了刷馬桶的林興,被人欺負的連飯都吃不上,不比現在艱難啊,不也過來了嗎,這路都是人走的,怕是沒用的。

到了萬升這兒,一進屋就笑了:“哎呦幾位老哥哥都在這兒呢,今兒是下帖子請的不成,怎來的這般齊全。”

萬全拉着他坐在炕上:“我說你還真是心大啊,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說笑呢,我們幾個大小在宮裏也是管的點兒事兒,今兒來了就是給你提個醒兒,別看萬歲爺讓你去禦藥房當首領太監,越這麽着越麻煩,那王直自來是個心黑手狠的,後頭又戳着太後,你這忽然過去壓了他一頭,他能受得了嗎,前頭曹化怎麽死的,如今可還沒個切實呢,禦藥房這個大總管可是塊燙手山芋,弄不好要丢命的。”

林杏見桌上有酒,倒了一杯,端起來:“林興只道世态炎涼,如今失勢,還當幾位老哥哥早就不認我這個兄弟了,不想,幾位老哥如此替兄弟操心,兄弟記下今兒這份真情厚義了。”說着一仰脖幹了杯中酒:“各位老哥放心,今天我林興把話撂這兒,不管到了哪兒,也有我林興的一番天地,到時候有發財的道兒,咱們老哥們一起。”

衆人也跟着幹了。

既然禦藥房的事兒弄清楚了,也不再提,笑眯眯的看向萬升:“萬二哥,我要的羊肉可預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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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升笑道:“預備了,預備了,也不知老弟是清炖還是紅燒,沒個底細章程,索性就原封沒動,就等着老弟來呢。”說着揮揮手。

順子出去,不一會兒跟另外一個小太監擡進一整只羊來。

萬升道:“老弟,這可是番南進貢的東山羊,據說是吃着仙草喝着仙露養大的,還別說,真沒那股子腥膻味兒,那肉甭提多嫩了,就我這牙口都能吃上半盆子。”

林杏:“禦廚怎麽做的?”

萬升:“禦廚說這東山羊不同一般,過度烹調反而失了本味兒,就用刀剁成大塊,直接用水煮熟了,不知老弟有什麽不一樣的吃法?”

林杏暗暗點頭,這禦廚倒真是內行,見大家夥都看着自己,笑了一聲:“我的吃法兒也既簡單。”

叫順子去拿了鐵鈎子跟剔刀來,又讓小太監去預備蘸料,家夥齊備了,把羊肉吊到門框上,讓人把桌上的炭火撥旺了,上頭放着陶罐兒。

罐裏頭裝的是玉泉山的山泉燒着,自己摸了摸羊的骨頭,眼看着桌上的水滾了,這才下刀,刀過處,骨頭分離,一片片羊肉丢到鍋裏,瞬時就翻了花。

衆人都有些發傻,直到林杏把一條羊腿肉都片到鍋裏,招呼他們:“幾位老哥哥趕緊吃,這肉一翻白的時候最嫩,再煮可就老了,來來,吃,沾着這個麻醬料兒才有味兒……”

衆人這才回神,夾了一片放到嘴裏嘗了嘗,眼睛一亮,都開始下了筷子,不過轉眼兒,鍋裏的羊肉就吃了個精光,林杏又片了一只羊腿,大家才算盡了興。

萬全撂下筷子,摸了摸自己肚子:“我說林老弟,你說你這些本事都從哪兒學來的,就剛看你剔羊肉的刀法,可比禦廚都不差。”

林杏笑了:“不過雕蟲小技罷了,幾位老哥哥都知道我懂些醫術,這醫術跟廚子其實也有共同之處,用刀的手法兒大同小異。”

用刀?翟大用砸了砸舌頭:“老弟你別拿我們幾個老哥哥開心了,大夫只管開方用藥,哪有拿着刀子比劃的。”

林杏笑了笑沒說什麽,因為知道,跟這些人說不通,這些人的既有觀念,當醫生就是開方子,殊不知醫學發展,手術刀已經取代了古老的方劑,成為現代人最信賴的醫學手段。

自己當年去國外主修的就是臨床醫學,其實,她并不覺得手術刀是西醫的發明創造,就在數千年前,華佗就能破腹取子,做開顱手術了,真論起這動刀的技術,恐怕中國人才是老祖宗,只不過後來斷了傳承,也是中華醫學的一大憾事。

林杏歸國之後一直致力于中西結合,以她來看,手術自然是西醫見長,但術後恢複以及身體調養,中醫更有優勢。

即便是手術來說,林杏也覺得,中醫未必比不過西醫,所謂庖丁解牛,林杏認為庖丁的手法,比所有外科醫生都要厲害,從筋骨腠理,分離皮肉,用在臨床上,同樣可稱為神醫。

精研過解剖學的林杏,片兩條羊腿實在算不的什麽,只不過這些是醫學領域,自己說了,這些人也不會明白。

自己之所以露這一手,除了解饞之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讓這些人覺得自己深不可測,話說的好聽,其實林杏比誰都明白,這些人今兒過來都是打着押寶的心思。

這幾個老家夥可不是那些不經事的小太監,都是在宮裏混了幾十年的老油條,什麽陣仗沒見過,在這宮裏頭當差,幾起幾落都是常事兒。

今兒看自己倒黴了,上趕着踩上一腳 ,回頭自己再得了勢,豈不做了仇,反正,不過是面兒上的事兒,走上這一趟,就算有了雪中送炭的情份,自己要是倒黴了,只當今兒白跑了一趟罷了,若自己将來有轉運的那天,自然會記着這些人情。

在宮裏頭混的,過了今兒誰知道明兒的事兒呢,鬧不好,今兒還好好的當着差事,明兒就進慎刑司問罪了也未可知,故此,樹敵不如交友。

這也是林杏的原則,所以,得讓這些人知道,自己有的是本事,往後求到這些人頭上,也不會推诿。

果然林杏露了這一手,剛有些淡淡的幾個管事,熱絡了不少,拉着林杏說了不少禦藥房的事兒。

一直到月上中天,席才散了,林杏走的時候,萬升還一再說讓她放心順子,雖說她不再禦前了,順子還是他的徒弟雲雲……

林杏謝了萬升,從禦膳房出來,回了乾清宮,一進自己的小院,就見劉玉站在院子當間兒,月色中身材颀長,頗有幾分玉樹臨風之感。

林杏打了個酒嗝,走了過去:“你不會是等我吧,我跟你說,老娘今兒喝多了,沒工夫跟你逗悶子,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別惹老娘,真惹急了老娘,沒你什麽好兒。”

說着,一個踉跄坐在了地上,擡頭見死太監動都不動,不禁搖了搖頭:“你還是不是男人,連最基本的紳士風度都沒有,看見女士摔倒了,怎麽也該扶一把吧,過來,扶我起來。”伸出手:“快點兒啊,磨蹭什麽呢。”

等了一會兒,劉玉才過來把她拽了起來,林杏就着力摟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他:“這就對了,當男人就得懂憐香惜玉,知不知道,不然,将來可讨不到老婆。”

劉玉皺了皺眉:“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你一個丫頭喝這麽多酒作什麽?”

丫頭?林杏嗤一聲樂了:“老娘可不是丫頭,老娘是女王,知道什麽是女王嗎,就是把你們這些男人都踩在腳下的女王,跟你說,老娘現在是走背字兒,跑這兒鬼地方來了,不然,老娘那日子過得才滋潤呢,你不信是不是,也不怨你不信,老娘如今都有些不信了,有時候,總覺着過去那些日子像夢一樣,夢醒了就什麽都沒了,老娘就是個冒牌的假太監,天天看見的,都是你們這些面目可憎的人,我家善良可心的安然丫頭呢,你說,是不是你把安然丫頭藏起來了,是不是……”

劉玉:“安然是誰?”

林杏:“安然你都不知道,真是沒見識,可着全國你掃聽掃聽,有不認識她的嗎,那丫頭心眼兒實,一條道兒跑到黑的性子,一心就知道做菜,一心就為了她安家的食單,連男朋友都沒有,我跟你說,那丫頭都二十八了,還是個雛兒呢,你說往哪兒找這樣不開竅的丫頭去,不過,我跟你說這丫頭是個悶騷,別瞧平常一本正經的,要是喝了酒之後,可就變了……”

“什麽是悶騷?”

劉玉覺得今兒她嘴裏說出的來的,都是奇奇怪怪的字眼兒,自己聽都沒聽過。

林杏咯咯笑了起來:“你還真是個土包子,連悶騷都不知道,就是假正經,看上去正兒八經,心裏比誰都風騷,別提這個了,你看今兒月色多好,我們來跳舞吧,我好長時間不跳了。”

說着,一把推開他,手舞足蹈的跳了起來,嘴裏還喃喃的嘟囔着:“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揮動着手踉踉跄跄,一個沒站住,又摔在了地上。

饒是劉玉都忍不住嘆了口氣,過去扶住她:“你喝醉了,回去睡吧。”

大概難得看他如此,林杏愣愣看着他,只覺月色中的男人,溫柔多情,好看到爆,簡直就是極品,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你長得還真帥。”

劉玉詫異看着她,正不知該說什麽 ,便覺唇上一陣溫暖,帶着淡淡的酒氣 。

劉玉驚愣片刻,一把把她推到地上,再也沒管她,快步走了。

等他走了,林杏啐了一口在地上:“真他娘的,為了演戲,老娘的犧牲大了,連太監都得親。”

林杏想了很久,怎麽能讓死太監明白,自己跟過去的林興不是一回事,別看身子一樣,瓤兒早變了,也讓他好好想想,放棄那些沒用的計劃,好好過他的日子。

可這些事兒說是沒用的,說了,估計死太監也不能信,沒準還以為自己找借口逃避,回頭一抽風又要掐死自己,可得不償失。

正好借着今兒的酒勁兒,裝瘋賣傻的透露一些 ,對于親這死太監,林杏得說是意外,剛在月光下,這死太監的确太帥,讓她忍不住動了色心,只不過,剛想起是是太監,才覺惡心。

不過,今兒的确喝了不少……

林杏搖搖晃晃站起來,進了屋,躺在炕上,閉上眼,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轉天一早林杏就起來收拾東西,其實順子早幫她收拾好了,她只不過再看看,把碎銀子都翻出來,放在身上,其餘大件兒的東西,跟那些整塊的金銀錠子,都放在一個包袱裏,打算一會兒順子來了,交給他收着,自己這一去禦藥房就成了光杆司令,跟前兒一個自己人都沒有,不得不留個後手,。

收拾妥當,看了看時辰,估摸着皇上下了早朝,便去了大殿,別管禦藥房的大總管有多倒黴,級別上,自己也算升職了,得給皇上磕頭謝恩,這是規矩。

林杏正了正自己帽子,去了大殿,到了外頭,特意看了看,沒發現死太監的影子,才放了心,畢竟昨兒晚上才親過,雖然是酒後被死太監的色相所迷,到底是親了,今兒要是見了,難免有些不自在,若露出馬腳給那死太監發現,又是麻煩。

正想着,成貴走了出來:“林公公,萬歲爺叫你進去。”

林杏點點頭,邁腳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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