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偷梁換柱

刀光明亮,刃口鋒利,只需稍稍那麽一抹,眼前這個無恥老淫賊就能一命嗚呼,可辛韻卻遲遲下不了手。畢竟她雖然恨極了這個不但劫財還豬狗不如地想劫童色的老淫賊,可畢竟是來自和平時空,且前世培養成的道德觀仍有強烈影響,以致縱使再厭惡一個人,也仍不到非要殺了人家的地步,因此盡管此時此刻生殺大權盡在掌握,随時都可以奪了這個惡人的性命,不讓他繼續留在人間禍害他人,那一刀卻終究揮不下去。

老男人雖然又有賊膽又有色心,可是幾十年的生活也不是白活的,一下子看出辛韻的猶豫不決,越發老淚縱橫地磕着頭哭求起來。

罷了,一個垃圾人渣而已,多看一眼都讓人惡心,還是讓他自生自滅吧,沒必要髒了自己的手!

“滾!”

“是是是……小人這就滾這就滾……”老男人緊緊地捂着手腕,顧不得去撿地上的斷手,屁滾尿流地沖向門口。

忽地,只聽一聲噗的輕響,那剛剛出了門的老男人忽然緩緩地往後仰,而後砰地一聲重重倒下,胸口上赫然插着一只羽箭,那張猥瑣的老臉上滿是不可置信,渾濁魚眼睜的大大的,仿佛至死都不相信自己的老命最終會交代在這裏。

這一幕來的太猝不及防,驚得辛韻本能地退了兩步,下意識地望向外頭,下一秒,已只覺得渾身冰涼,雙手不自覺地死死攥緊手中的鋼刀。

不是因為這一條眨眼間就消逝的該死爛命,也不是駭于那一箭的淩厲,而是,因為她此刻眼中正看到的那個人!

“辛妹妹,好巧啊!又碰到你了!”那個修長的身影自院外而來,閑庭信步般推開吱呀搖擺地破爛籬笆門,緩緩地一步一步走進屋裏來,俊美的容顏猶如朝陽,含笑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她的臉上。仿佛甚喜故人重逢,根本就沒瞧見那一具逐漸被鮮血浸染的屍體。

辛韻戒備地抿緊了唇。按理說,此時此刻她最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只當他就是那個熱心開朗的少年獵戶。可她說不出口,也沒法假裝這只是一場純粹的無意邂逅,所以,她只能什麽都不說。

“哎,才幾天不見。辛妹妹就不認得我了。”汐晨踏進屋中,一臉委屈地看着她,忽地又星眸異常灼亮,揚手輕拂了一下那一身華麗的錦袍,自說自話地道,“啊,莫非是我換了身衣裳,一下子顯得更加俊逸出群,卓爾不凡,所以辛妹妹才認不出我了?辛妹妹。我是你的汐哥哥呀!”

“小女子可當不起公子的這一聲妹妹。”辛韻僵硬地道,緩緩地将鋼刀垂下點支着地面。他的身上,既沒有弓,也沒有箭,更看不到任何武器,她卻有一百倍的自知之明,自己這一回絕對再無法僥幸。

她順利地離開了大興城,又從四方鎮順利地到了平安鎮,再從平安鎮到這裏,她以為一路上她已經夠小心謹慎。卻是從來不知身後何時跟了這個尾巴,更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對方都看到了多少。

她,還是太弱太弱了!

“辛妹妹,做人不能以衣冠取人哦。更不能妄自菲薄哦,你知道的,只要你願意,我便依然還是你的汐哥哥。”汐晨微笑,星眸分明,眼神澄澈。

只是。這語氣這眼神便是再帶着無比的誠意,也打動不了半分此時此刻的辛韻,反倒令她感覺到深深的疲憊,再懶得跟他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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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扔下一句之後,辛韻便自顧自地繞過地上的屍首,從汐晨旁邊擦身而過走向外面。不過片刻間,再看向外頭,原來那一輛破馬車早已不知去處,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輛車子。這輛馬車的外表盡管看起來很是低調尋常,可那異于普通車廂寬長的面積卻已體現了它的不凡。

“辛妹妹既然累了,那就趕緊上車好好休息一下。對了,辛妹妹,你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點心?聽說你喜歡品珍坊的點心,我特意帶了些過來。”

“有的吃幹嘛不吃?”辛韻頭也不回。

到了這個地步,她再想逃已經不容易了,既然如此,那幹脆就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就不信她都中了萬中無一的穿越大獎了,卻只是專門過來被人家當棋子利用的。

無視那垂首低眉恭立在馬車旁,幾乎沒有存在感的車夫,辛韻毫不客氣地登步上車,車簾剛撩起,一股溫暖怡人的氣息立時就暖暖地熏上臉來。

和外頭普通的藍幔車身截然不同的是,裏頭的陳設簡直堪稱豪奢,不管是錦榻還是一應擺設用具,都是既精致又舒适,就連腳下鋪着的地毯也格外的柔軟,讓人很想脫下鞋子試試光着腳踩在上頭的感覺。

車廂的一角,毫無炭火氣的爐子裏也不知道正炖着什麽湯,散發着一股誘人的香氣。被固定的小幾上,除了點心果脯,居然還擺着一個果盤,紅撲撲的蘋果,大大的棗子,另外居然還有兩個看起來仍很新鮮的水晶梨。

辛韻是真累了,也是餓了,何況自從穿來這個世界之後,她幾乎都沒吃過什麽像樣的水果,如今看到這些,饞蟲哪裏還會不被勾起,當下毫不客氣地抓了個蘋果先啃了起來,接着又吃了幾塊點心,完全無視随後也跟着上來的汐晨。

而汐晨,顯然也沒有阻止她的意思,不僅如此,因瞧她吃的這般津津有味,反而自己也取了顆棗子慢慢地咬了起來,一舉一動都透着一股天然的優雅感。

不過吃個東西而已,也犯得着如此擺譜麽?辛韻斜視了他一眼,半是賭氣半是有意地,反而吃的更加粗魯,等有了七八分飽後,便只一抹嘴,就懶懶地往軟榻上一躺,鞋子也不脫地拉着被子胡亂一蓋。

多做多錯,多說多錯,在不知對方掌握了自己多少情況之前,最好的辦法就是什麽也不要試探。而什麽也不試探的最好辦法就是真正無視某人的存在,睡覺無疑是此刻絕佳的選擇。也更能測試出對方對她的态度和容忍的限度。

果不其然,當她那又是泥又是雪的靴子蹭到被子的時候,汐晨那原本一直親切縱容的笑容立時僵硬了一下。

不過,這個身份未明的汐大公子的耐心顯然比她猜測的還要好。那失态只是一瞬,便笑容依舊。不但沒有半句叱責和阻止,反而居然還站起來親切地給她掖了掖被角。

辛韻一口氣沒得到纾解,反而悶到了自己,不禁覺得索然無味。當下再懶的試探,打了個呵欠後,就往裏一翻,背對着汐晨逐漸沉入了睡夢之中。

真是個人小鬼大的小丫頭啊!小小年紀就如此聰慧敏感,還有那不知從何學來的驚人本事,難不成這是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之後,便會有不可想象的改變麽?還是,原來那懦弱可憐任人欺負的你,不過只是僞裝而已?我真是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挖掘你的秘密了。

感覺到她的氣息從有些焦躁漸漸地轉為平靜均勻,獨坐一旁随意翻書的汐晨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辛韻。眸中不由帶上了沉吟之色。

“公子?”沉思間,外頭傳來低聲的詢問。

“何事?”

“前面已到分叉路口,我們是南下,還是北上?”

“這也要用問麽?”汐晨打了個呵欠,懶懶地往車壁上一靠,“這個地方可真是該死的冷,本公子降尊纡貴地在這個鬼地方呆了大半個月的還不夠麽?再說,肉已經被咱們吞了,總不能連骨頭湯水都不留給人家吧?”

“是,屬下明白。”外頭的聲音似乎帶着一絲忍俊不禁的笑意。“屬下這就傳訊讓音兒姑娘她們趕來。”

“不急,音兒那丫頭醋勁大的很,我還想多過幾天清淨日子。”汐晨懶懶地道,側頭看看辛韻那被塗的黑黝黝的面容。又看看她那還粘着雪泥的舊靴子,嘴角又無奈地抽了抽,忍不住吩咐道:“這車子的被褥須得換換了,你且先去前頭準備準備,順便給她備幾身像樣的衣服。”

“是!”

……

“辛妹妹,你醒啦?我讓人備了熱水。還炖了人參烏雞湯,你是準備先沐浴,還是先喝湯?”

辛韻一睜眼就看毫無意外地看到了汐晨的大大笑臉,再看四周,不知何時她已經被移到了廂房之中,睡在了床榻之上,房間布置相當雅致,不似在客棧之中。

“沐浴。”既然躺的不是某人的錦榻,辛韻也沒興趣再搞惡趣味,只掃了一眼就坐了起來。至于她是怎麽從車裏到屋裏的,以她現在的年齡還不至于要深究。

汐晨便拍了一下手,随即外間的門口就被推開,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往另一側而去,只片刻就有個又羞澀又嬌軟的女音嬌滴滴地回禀:“公子,香湯已經備好了。”

“雞皮疙瘩,難聽!換一個。”汐晨眉頭忽然一蹙,毫不留情地叱道。

“公……”那嬌滴滴的女聲只吐了一個字,根本來不及求饒,就像是被誰塞了嘴拖了出去。

接着,又響起另一個女聲,雖帶着一絲顫音卻仍力持鎮定,用柔和卻不婉轉的本聲重新禀報:“禀公子,香湯已經備好了!”

香湯确實是香湯,就算不看那片片嬌豔的花瓣,只聞那味道就令人不自覺地有些放松。

兩個服侍的丫鬟都是中等姿色的少女,将辛韻擁到淨室之後就為她寬衣解帶。

“等一下!”辛韻忽然大喊了一聲,在吓了兩個少女一跳之後,伸手入懷,當着她們的面取出一個繡着蝙蝠的舊荷包,緊緊地捏着手中。這才平展雙臂,任她們除去厚重的衣裳,等進入浴桶之後,手中還是緊握着那個荷包。

兩個少女對視了一眼,見她如此重視這個荷包,還以為裏頭裝着最值錢的東西,誰也沒有勸她将荷包放下,說什麽以免被水浸濕之類的廢話,只是越加小心地替她洗頭擦身,再為她拭幹頭發,換上從裏到外都是全新的舒适溫暖的衣服。

辛韻從頭到尾都将那個荷包看的很緊,離了左手便捏在右手之中,總之絕不讓任何人接觸,而且等衣服一穿好就趕緊将荷包塞入懷中。至于清洗過程中,兩個少女不可避免地會碰觸到她那挂在頸上那內藏空間的玉佩,她卻像是根本無所謂似的。

她能無中生有,也能将東西憑空變無,這個秘密雖然已無法在某人面前保持,可并不代表某些人就能自以為是地掌控她。

當日初遇汐晨之時,他身邊那個名叫音兒的丫鬟親手從她身上搜出三樣東西,除了這塊外表普通不值錢的玉佩和一些銅錢外,剩下的便是這個荷包。眼下空間的秘密雖已洩露,可不代表就沒有偷梁換柱的轉圜餘地。到時候,只要她裝模作樣地,假裝東西都是從荷包裏取出來的,相信任誰都會以為她的秘密和神奇都是來自這個荷包,而不會懷疑頸上這塊怎麽看都不可能裝東西的玉佩。

只要她能保住這個最後的秘密,相信以後總有機會脫身的。

玉佩啊玉佩,幸好只要我意念一動,裏頭的東西就會出現在我的兩只手上,而不是必須直接從你裏頭拿出。若是你有更高的靈性,請幫助我一起渡過這次劫難吧,只要能助我自由自在,我必投桃報李,哪怕是被你多吸一些精血也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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