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威逼利誘

所謂佛靠金裝馬靠鞍,這個身體本來就長了一副好容貌,此刻被兩個少女巧手一妝扮,那巴掌大的瓜子小臉,頓時如蒙塵之珠被細心打理般,再次呈現出耀眼的嬌美光彩,便是額頭上那塊原本顯眼的疤痕,也被丫鬟巧妙地用劉海遮蓋了住,宛如白玉無瑕一般。

自古紅顏易惹禍,這個疤痕,讓它露着反而能安全些呢!辛韻擡手,很想一把将劉海撩開,最終還是按捺住自己的性子,故意順手滑到耳垂處,仿佛極是小心地,先輕碰了一下明珠耳珰,再輕輕地摸了摸頭上的發飾,然後低頭看看身上的華衣,臉上才終于露出了一絲歡喜之色,但又壞心地只稍稍翹了一下嘴角就故意板起了臉,裝作很無所謂的樣子。

她這樣孩子氣的流露,兩個根本不知她性情的少女又如何能不誤會,俱都以為她是被這一身的華美給驚呆了,不由都唇角微翹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她們的交流雖短暫,可辛韻有意觀察,自然瞧的清清楚楚。

防人之心不可無,雖說方才某人只因為一個丫頭聲音太媚就毫不留情地将她趕出去,讓換別的丫頭來服侍,好像這幾個丫頭都不是平素裏伺候慣他的,更談不上什麽心腹般,可誰能保證她們沒有受命監督自己呢?說起丫頭來,怎麽不見那個過耳不忘的侍女音兒?

“小姐,時候不早了,請移步去暖閣用膳吧!”見她表面上似乎不在意雙眼卻遲遲不離開鏡子,兩個少女好笑地催促。

辛韻騰地一下站起,高高地昂起下巴,仿佛要去戰鬥一般,挺着一副寧死也不屈的樣子,一言不發地向外走去。

實際上,她的內心,确實也一如表面般正嚴陣以待。

她的直覺告訴她,想要蒙倒那個身份莫名卻總是炫耀那一口白牙以為自己有多陽光多燦爛的家夥。絕對不是件容易事,她必須要先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

“辛妹妹你來啦?”

簾子一撩起,同樣亦然煥然一新,顯得越發神采斐然的汐晨就将手上的書信往小幾上一擱。含笑着迎了過來。口中雖未稱贊誇獎,一雙星辰般的目光,卻明顯地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欣賞。

被這樣一個神似仙俊的貴公子如此注目凝視,若是換成了旁的少女,恐怕是早已又嬌又羞地紅了臉。垂了首,心中小鹿兒亂撞了。

可惜的是,辛韻不是真正情窦初開的古代少女,也不是一見到美男子就會昏了頭的花癡,更明白他對自己的種種殷勤都是有所圖的,自然早就戒備深深,只哼了哼就自顧自地走了進去。

跟着侍女忙亦步亦趨地給先她卸了厚厚的大氅。

想是在她面前吃的癟多了,汐晨并不以為意,仍是笑眯眯地請她到足以容納八人的圓桌旁入座:“也不知道辛妹妹都喜歡什麽菜,就讓人随意做了一些。辛妹妹若是吃的好,以後我就讓人常做給你吃。”

侍女們聞言,忙井然有序地将上頭保溫的罩子全部掀開撤去,一股股誘人饞涎的香氣立時伴随着熱氣撲鼻而來。等熱氣散去,辛韻才發現這十幾道菜肴不但香味誘人,而且賣相都相當的賞心悅目,不用說,這廚藝也差不到那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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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桌之上,只置放着兩副碗筷,顯然今日的晚膳只有他們兩人而已。

既然是讓她來吃飯的。辛韻自然不客氣,一屁股坐下,舉起那潔白象牙筷便往盤中夾菜,整體形象雖還談不上風卷殘雲狼吞虎咽。可那吃相也夠快速的了。雖說宴無好宴,可這頓晚飯卻着實是她前世今生吃過的最為精致的美食了,有些菜,便是吃到嘴裏都嘗不出是什麽做的,若不是不能讓某人得意,她還真想打聽打聽。

瞧見她渾然無拘束的樣子。汐晨嘴角的笑容更深,揮了揮手,索性将一衆伺候的侍女都趕了出去,親自給她倒了杯果酒:“辛妹妹,來,嘗嘗這個果酒,是以百花和鮮果釀成的,在此等寒冬中甚為難得。”

辛韻斜睨了他一眼,舉杯聞了聞,又輕呡了一口,感覺味道十分香甜可口,僅有極淡的一點酒味,好像沒有什麽度數,正好又因剛沐浴完而有點幹渴,就一口氣将杯中的果酒喝完。

見她喜歡這果酒,汐晨便立刻又給她倒上,有時候見她目光看向遠一些的菜肴,居然馬上親自起身給她夾,然後才再換筷吃自己的份。

這樣一來一去的,雖然極是麻煩,他卻像是樂此不彼似的。加之他的樣貌本就極俊,身材修長,且即便是這種低下的伺候人的動作,做起來也非但有條不紊,甚至一舉一動都帶着一股天然的優雅美感,聲音又是那般悅耳溫柔,如星光版清澈的眼眸裏又仿若只能容你一人……這種種優勢,分開已很能沖擊人心,而今組合起來自然更具殺傷力,簡直是一把無堅不摧的大殺器,幾乎無人能敵那殷勤溫柔細致周到之意。

如此幾個回合,縱然辛韻早有準備,也還是深感難以招架。

畢竟她雖來自信息爆炸的年代,可以說是早已閱遍人家美色,可那些美男美色可都只存在電影電視電腦海報之中,何時曾真正活色生香地出現在平凡如她的身邊過?更別提還是這般細致溫柔地服務,就好比她根本就不是個普通女孩,而是個生來就該錦衣玉食,享受各種殊榮、高高在上的尊貴公主般……那些寄人籬下受人白眼,為了生活終日奔波為了親人四處懇求的日子,不過都是一場夢而已。

可那些日子真的只是一場夢而已嗎?不,那才是她曾真真切切經歷的生活,縱然是飛越時空移體換魂也無法改變,更不想抹去的過往,只因,那些記憶縱然有苦有累,可卻一直都有一股溫暖的真愛在支撐着她,鼓勵着她。

爺爺……

往事如溯回,閃現在腦海中,辛韻的眼眸陡然濕潤了起來,眼前縱有千般美味。萬般美色,也再難打動一顆充滿悲傷思念的心。

剛才還明明就快要動搖了,怎麽突然間就……

汐晨雖說看似一直忙碌着,沒有時刻觀察着她。可餘光卻始終在留意她的眼梢眉角,此刻見她的雙眸陡然泛起濕氣,情緒也乍然間低落下來,夾菜的動作不由詫異地一頓,下意識地側頭鎖住她的雙眸。

“怎麽了?可是這道菜不合你的胃口?”他放低了聲音。嗓音也柔了幾分。

“不是……”思念一被打斷,辛韻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處境,當即深吸了口氣快速地眨了幾下眼睛,硬生生地将快要泛出眼眶的液體給抑制了回去,“我吃飽了!”

不過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而已,為何她的眼中卻有那麽沉重而滄桑的悲傷?就像是已然在這紅塵中苦苦地掙紮了許多年一般,卻還要倔強地故作堅強,而她眼中那如悼亡人般深刻的思念,又是在思念誰?親生父母麽?她既這般年少就自作主張地離開威國府,自然不是為了那對不稱職的父母。她的乳娘麽?似乎這情緒也太濃烈了些。而且以後也不是就沒有機會見面?那麽是那些孤兒們,似乎也犯不着這樣哀然。難道是她還有什麽特殊的秘密不曾被發現而已麽?這秘密是否又同她那個神奇的秘密有關?

心念雖電轉,汐晨的面上卻未露分毫,仍是笑意和煦:“既是飽了,那我就讓人撤了。”

說着,拍了拍手,侍女們便帶着一陣香風飄了進來,奉上熱熱的手巾給她擦手,接着一個端上一盅溫水,一個遞來一個精美的小痰盂。另一個則準備着香帕。

屋裏一下子多了一群陌生的丫鬟,氣氛立刻為之一新,辛韻的理智又恢複了幾分,越發抛開那突然其來的感傷。打起精神準備專注地應對。

這個壞家夥,不知道她才十三歲麽?居然就如此卑鄙地使用美男計,簡直是太無恥了!不惡心惡心他簡直是對不起自己。

目光一轉,辛韻便故意含了一大口溫水,昂着頭一陣咕嚕嚕地聲響,然後才低頭嘩啦啦地吐掉。又呸呸呸了三聲,這才拿起香帕胡亂一擦嘴,又扔回托盤裏。

汐晨本來正動作十分優雅地進行着餐後禮儀,聽到她發出來的那些聲音,嘴角不由抽了抽,再沒心思按照慢條斯理地來,草草地解決了就讓侍女們都退下去。

只是他們在漱口的片刻功夫,原來的桌子已被擡了下去,迅速換成了小巧雅致的茶幾,又端上來兩盞香氣四溢的香茗。

“辛妹妹……”

“擔不起!”

這都睡飽了吃好了喝足了,脾氣還這麽倔呀!不過比起剛才那樣子,還是這般有活力地好。汐晨嘴角翹起,不再刻意施展那美男子的魅力,而是笑眯眯地道:“我們好歹也有點緣分,你又比我小好幾歲,叫聲妹妹又有什麽關系呢?”

辛韻一揚眉:“汐公子怎麽不提對我的救命之恩了?”

“都被你識破了,我怎麽還敢以救命恩人自居呀?”汐晨居然露出一副極委屈的模樣,好像被欺騙被忽悠的人不是辛韻而是他一般。

這人到底有多少張臉啊,就是川劇裏頭的變臉也及不上他的多變吧?辛韻一惡寒,忍不住吐糟道:“你知道世界上什麽東西最厚嗎?”

汐晨眨眨眼:“什麽?”

“臉皮。”

“我的臉皮不但很薄還很嫩的,記得小時候調皮,老被人擰腮幫子,一擰上頭就是老大幾個手指印,半天退不下去呢!”

誰要跟他暢談童年話說談小時候了!辛韻白了他一眼,差點沒忍住就要蹦出一句“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可想到他那無與倫比的嘴皮子,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這家夥又是色誘又是扮可憐,無非就是想要激得她先沉不住氣,好在心理上占盡優勢,她才沒這麽傻呢?以他的勢力,既然這麽快就能找到自己,還能在那樣的時刻及時出現,不用想也知道荻秋他們肯定早被他們控制在手中了。就算遲早都要被威脅,如今她還能好吃好喝地,幹嘛不光明正大地多享受幾日啊,只有吃得好休息的好,才有扭轉乾坤的本錢。

不過,某人的臉皮雖厚,智商也不是蓋的,她才打着能耗多久就耗多久的主意,某人便已笑眯眯地開口了:“辛妹妹啊,我想問你個問題,可不可以啊?”

“我要是說不可以呢?”辛韻冷冷地道。

“這個嘛,辛妹妹要是實在不想回答,自然也是可以的,不過我覺着辛妹妹肯定不會這麽殘忍,非要吊着我的胃口不可的,辛妹妹,哦?”最後一個字,他故意用了第三聲,還附贈了一個媚眼。

辛韻用鼻子輕哼了一聲,沒有搭腔。

“既然辛妹妹默認了,那我就直接問啦。”汐晨含笑道,“辛妹妹,請問,你是怎麽突然變出東西來,又怎麽把東西變沒有的呢?對于這個問題,我可是實在太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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