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升禦前
皇帝想了想又道:“路過霸州,剛好碰見老豫親王,拉着一幫票友在戲園子聽戲,有個戲班子最近挺火熱,兒再差人去打聽打聽,若真唱得好,請進宮預備着給您祝壽。”
太後不似往常那般聞戲見喜,被他看出端倪,“額涅昨兒晚上沒歇好?”
淑太妃忙攬了話笑道:“還不是知道皇帝要回來,高興的睡不着。皇帝說的戲班子是不是“玉滿堂”?他們的戲我在浙江聽過,聽說這幾日也跟着入京了,裏面那角兒,模樣兒好,嗓子也靈,是該請進宮來。”
太後面色大慚,剛說了句:“術廷啊……”就被殿外的四喜搶了聲,“回萬歲爺,內務府黍爾泰大人求見。”
皇帝皺了皺眉,“讓他等着,回養心殿再說。”
小六子跟進殿暗瞥了屋內一眼,複低下頭道:“回萬歲爺,是急事兒,內務府有一案子,被呈報到了刑部,黍爾泰大人要跟您讨個主意。”
皇帝事覺不對,“什麽案子?”
四喜捧着黃匣跪安,他取了其中的折子掃了兩眼,擡起頭正對上滿屋寂然,心猛地懸到半空,一股火直竄到頭頂,呵氣成冰,從牙縫中迸出一句:“人眼下在哪兒?”
四喜帽頂子亂抖,“回……回萬歲爺……”
皇帝怒火不勝,起身一腳把他蹬翻在地,只聽得滿屋子炸了音兒,“狗奴才!朕問你她眼下人在哪兒!”
四喜打了幾個骨碌,忙跪直身,砸頭不止,“回,回萬歲爺,在……在慎刑司……”
皇帝冷笑着偏頭往屋內掃了眼,閃身就出了門。衆人皆被他陰鸷的眼神刮得瞠目結舌,太後滿目哀戚,撐着頭,擺了擺手道:“是哀家小瞧她了,真真兒是撥了人的命脈,叫個人跟上去瞧瞧。”
李玉祿躬了個身,靜悄悄退出了殿。
小六子撐着傘跌跌撞撞地追趕,涼雨絲絲澆紅了皇帝的眼睛,龍袍水角呼啦啦地掀起直抽他的巴掌。他從沒見皇帝發過這麽大的脾氣,一整個磨刀霍霍的架勢,在寧壽宮都顯形兒了,簡直就是佛擋殺佛,神擋殺神!
一路步履泥濘行至慎刑司,值班太監剛從值廬裏抻了個脖兒就被門外的雷霆之勢砍回了頭,腿一麻就磕在地上請安。
皇帝一腳踹開他,撥開後殿的大門,幾步跨近摟起牆角那只泥人兒,稀稀爛爛癱在他懷裏,凋落着眼皮,氣若游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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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拘着她輕晃了晃,“堯堯,你醒醒。”她卻阖眼不搭腔。
皇帝心裏犁地似的,東一榔頭西一棒子,耙地他心口抽痛,“堯堯,朕回來了,你好歹出個聲兒,別吓唬朕。”
她眼睛剝開條細縫,微微地念了聲,“宋齊……”
皇帝胸口阻了塊石頭,只頂得險些閉過氣兒,小六子顫巍巍走進殿,回道:“萬歲爺,奴才請了太醫……”
皇帝緩了緩心緒,探手搭在她腕子上把了片刻,吩咐道:“備轎!先回養心殿。”言罷,撈了前襟別進腰帶裏橫抱起盛苡道:“小沒良心的!睜開眼看看朕是誰?”
小六子不勝唏噓地往後退步,當真是長到心尖兒上去了,誰也摘不得!
她不應,兩條腕子藤蔓似的繞上了他的後頸,渾身滲着涼氣兒,勾頭偎在他的胸窩裏,皇帝不再言聲,收緊胳膊出門一頭紮進轎裏,一幹擡轎太監很自覺地把頭垂低,小六叫聲起,便飄着步子往前奔去。
黍爾泰立在正殿門口聽着小雨飒飒下了一陣,方見皇帝從體順堂跨步而出,王志和亦步亦趨地跟着,“……身子有些畏寒,濕氣侵髓,一時有些氣休,奴才盡心開兩服藥,喝下去驅驅寒,馬上就能緩過來,主要還是神志上受到了驚吓,這才愈發加重了病症……”
仿佛沒看見他似的,皇帝一踅身就往勤政殿裏去了,黍爾泰忙跟進門,免冠扣了個頭,卻吃了冷遇,半晌聽不見叫起。
皇帝故意晾他了一會,叫退王志和,方道:“你們工部今年有沒有缺兒?”
黍爾泰是總管內務府大臣同時身兼工部尚書,皇帝問起部裏的事務也很正常,只得壓下滿肚子的腹稿,硬着頭皮回話:“回皇上,奴才下峰有個右侍郎的缺兒。”跟皇帝打了多年的交道,聽這口氣,沒缺兒也得挖出個缺兒來!
皇帝點頭,終于切入了正題,“這案子是怎麽回事兒,沒朕的旨意,內務府也能随便立案了?要不是有人把這事呈到刑部,朕簡直就抓瞎了。”
黍爾泰真個的啞子吃黃連,說不出的苦,急忙道:“回皇上,奴才也是今兒才聽說,覺着事關重大,忙找您商議,是奴才疏忽,致使下頭人紊亂內宮事務,請皇上賜罪!”
皇帝語氣淡淡叫了聲起,“朕知道內務府牽絆多,各司之間也不好協調,怨不得你分不開身,朕體諒你的難處,你也給朕一個圓全的交代。”
黍爾泰一面理着頭緒應是:“慎刑司呂才蔔專擅越權,奴才這就立案審理。”
皇帝平眉平眼,看不出表情,“摻份子的一個都不能漏,有朕的口谕,你大膽放心去辦。”
黍爾泰領命退出幾步,仍不放心,又躬下身問道:“玫貴人……”
皇帝提筆批着奏折,不甚在意地道:“留着,朕親自審。”
玫貴人自打被禁足宮中就知道自己捅了大簍子,眼下又被帶入慎刑司,在暗無天日的黑屋裏瞎眼熬了兩日,才被帶入後殿。
皇帝黃袍加身,孤山寒霧似的坐在她先前做過的位置上,身邊立着行刑的太監和內務府大臣。
玫貴人後悔極了,見這陣仗驚得腸子直擰麻花,忙跪了安道:“奴才有罪!”
皇帝道:“現在知道怕了?宮嫔們該出哪道門,該進哪道門,你不清楚?朕想知道她招你還是惹你了,用得着出那邪主意去吓唬她?”
玫貴人擡頭看他,深眸微眯,眼神似鄙夷似厭惡,跟他口中的那個她比起來,她又算什麽?這麽些年,正眼看她的次數微乎其微,偶爾春宵一刻,除了體溫汗露,何嘗施舍給她半分情誼?
她不甘,不相信帝心當真那麽薄情,“回萬歲爺,奴才固然有罪,那宮女私藏聖物,罪不可免。”
皇帝垂眼抿了口茶,“那是朕給她的,即便私藏,也輪不着你替朕做主。起來罷,陪朕看場戲。”待她滿腹疑慮在側首的圈椅裏坐下,便對着一旁道:“把那畜生帶上來。”
黍爾泰叩了下掌,一行刑太監進門把一只墨猴牽到她身旁,玫貴人驚得面如土色,聽見皇帝問:“是哪只爪子?”
她錯愕地擡起頭,皇帝又道:“朕問,你讓它哪只爪子揪了她的辮子?”
玫貴人磕着牙,結結巴巴地道:“是,是左邊那只……”
皇帝放下茶盅,點了下頭,幾名太監便摁了那只墨猴在地,猴嘴裏發出嘶鳴,不住撕扯着她的腦筋。
一名行刑太監提了刀上前,明晃晃的刀刃驚得她直往後趨,皇帝摁住她的胳膊,淡聲道:“看清楚。”
一揮一落,猴爪落地,血水濺起拍了衆人一臉,皇帝皺了下眉,抽出汗巾擦了面,起身向殿外走去,“玫貴人把權僭越,有違宮闱合德,圈足冷宮,其家戚削除旗籍,充軍伊犁。”
黍爾泰應聲嗻,屋內衆人甩袖齊齊跪送。
出了殿,虹銷雨霁,一輪血色殘陽低垂。
小六子趨步上前,喜笑道:“回外歲爺,人醒了。”
皇帝點頭,驅了鹵薄儀仗,沿着甬道慢慢地踱着,繞過绮思樓,體順堂的檐廊下,一人憑欄而立,大病新出,臉色略有些蒼白,掂着腳喂籠子裏的百靈吃食兒,斜陽掠影,無限靜好。
為百靈換了水,又添了食,剛卸下肩,就被人從身後抱了個滿懷,兩袖端龍緊緊箍住了她的腰,盛苡忙縮着身子掙脫,皇帝收緊胳膊,下巴墊在她的肩頭道:“別動!你摟朕兩回,不興朕摟回來?”
她耳根子紅得滲出血來,聽他問道:“想不想朕?”
她眼神随着籠中百靈的步子慌亂地跳,幾乎就要點頭,皇帝見她遲遲不語,有些失落,又問:“身上感覺如何?”見她讷讷頓了下頭,微松了口氣,“往後別在受傷了,朕會心疼。”
盛苡齉了鼻子,“萬歲爺,您別對我這麽好。”
皇帝不應,“旁人要還沒有,你胃口倒偏,記着朕的好,朕等着你補償。別說話!讓朕享受會子。”
半晌恍聞似有靴步聲來,盛苡又使勁掙了掙,皇帝方解開胳膊。
黍爾泰提步上階請了個安道:“回皇上,玫貴人懲辦的旨意已交由內閣傳抄了。”
皇帝點頭,清淡道了句,“接旨。”兩人怔了下,忙落下膝頭。“景祺閣盛苡,品格有佳,禮儀端敬,特撥掉禦前。”
黍爾泰應嗻,“奴才這就讓會計司着手差辦去。”
她泥首謝了恩,擡起頭撞上他目,濃熱不化,半只餘陽沉淪,半層煙雲鋪染。
作者有話要說: 數據冷,又沒榜單,有時候真懷疑自己是不是适合寫文,要不要棄坑。但是沒法,真的是自己喜歡寫,況且還有親愛的們看,就一定會圓滿認真地完結。不忘寫文的初心。
堯堯入後宮的情節,我居然超前想到了,不想寫太多女人之間的宮鬥,所以不會有太多女人之間的戰争。
類們希不希望她入後宮呢?
盡快還是盡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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