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不過三

他深喟一口氣,解開她的手肘,攏上她的前襟,一顆顆替她盤好扣子,腦子裏晃着花花影影,心裏卻清透下來,他湊她下了平頭案,握緊她微微發抖的雙手,他想為方才唐突孟浪的舉動道歉,可實在有股事竟未成的苦悶,夯了夯她的胳膊道:“眼下朕要解決廣西,浙江的遺留問題,還得安排蒙古各部入住圓明園,南苑秋彌的相關事宜,等忙完這陣,朕會給你名分,堯堯,朕念你念得緊,到時候答應朕好不好?”

她一怔,滿臉的潮紅畏懼退去,十分欣喜地問:“大人們也都同意奴才的點子了?”

皇帝看着她道是,“都說眼時下,麻煩他們過來無外乎最省時省力,況且朕也派人偵伺過了,今年天冷,木蘭場子裏差不多都是五積子六瘦的獐子,野兔,沒幾個膘肥的野物,不值當耗費人力時間往返一趟。”

她很高興,把他的提議早抛到九霄雲外了,他欣慰見得她能夠關心政務,這也是她的特別之處,但是身為皇帝,他偶爾也難免會被政務束縛,左右騰不開心思,她窄身板兒裏能有多大容積,被其他的事物占據,還餘下多少能容他栖身的地方?

皇帝扳過她的肩頭,耐心擠進她的思想,提醒道:“那些事兒你都聽明白了,咱們倆的事兒還不清不楚,朕腆着一張老臉問你,你好歹給個交待。”

盛苡搓弄着他腰間串米珠荷包上的縧帶聽他重提老調兒,穗子一絲一縷包裹住她的心,勒出一道道痕跡,她明白事情一旦發展到那一步,出宮就實打實地成了泡影,她也想長長久久地擱他在一起,但胸服中始終埋着隐隐的擔憂,她的性子有時候特別矛盾,想争取又想為自己留下轉圜的餘地。

他一如既往地沒有強逼,而是擡起她的下巴,竄着火氣警告,“堯堯,事不過三,下回朕可沒那麽好的耐心饒過你。”

他尊重她,但她的戒心太嚴重,他耐着性子抽絲剝繭,卻被最後一道窗戶紙隔絕在外,若按以往兩人的相處模式,他可以等,只是這件事倘若由着她的性子,等到猴年馬月只怕也難以得到回應,他打定主意從人到感情雙雙幹淨地待她,這當中的熬可,她一個未經人事的姑娘可能不明白,他急瘋了想要得到她,裏裏外外完全地占據她,程度比當初奪取祁氏的江山還要強烈萬倍,迫于時局,迫于情/欲,他都無法再一味地等下去。

言罷也不去探尋她的表情,蠻橫地拉着她往外走,縧穗将兩人的手指緊緊纏裹住,再也理不清楚,出門撞上庫房太監,略停了下吩咐道:“把那只西周銅盤送往翊坤宮。”

盛苡踩着他的步子,被他的背影從頭到腳兒地兜抄住,劃出遙遠的邊界,令她可望而不可抽脫。

回了養心殿,照例批完折子進膳,皇帝在膳桌旁坐下,見她還在禦案前忙活,便叫散侍膳的太監道:“用完飯再整,朕肚子還空着。”

盛苡揚了揚手裏的一本金箔道:“回萬歲爺,只剩下這個了,只是奴才看不懂上頭的文字,不知道該歸為哪類奏折。”

皇帝垂眼剝着一只肉粽道:“那是蒙古各部上奏的金葉文,七月裏上京,朕覽過了,明兒要發交給造辦處收貯。”

盛苡應聲是,理好奏折,忙趨近接過他手裏的肉粽剝了開來放在瓷盤裏,皇帝在一旁的銅盆裏淨過手,拿了只銀勺挖去粽子一角兒,起身遞到她嘴旁,“這是寧壽宮賞你的,朕不好一個人領受,咱們倆一道吃。”

聽他低聲細語地說着“咱們”,盛苡臉瓣兒滾燙,不大敢瞧他的神色,在他眼皮子底下注視着,越發不好意思,艱難張開口嘗下去滿腹軟糯甜蜜。

皇帝也跟着吃了口,被她驚楞着埋怨,他坐在南窗的羅漢床前,命她在腳邊的杌蹬上坐下,催着她張口,“朕不餓,嘗嘗味道,看着你多吃些。”

Advertisement

去接盤子被他避開了,非得一口一口地喂她,盛苡拗不過,只好另外拿了把銀勺剜下粽子也喂他吃。

以往進膳,講究“過三不食”,每樣飯菜至多吃兩口,到第三口這道菜就得被侍膳太監往下撤了,派系也得輪着來,這更多的是出于自身安危的考慮,橫豎不能讓旁人窺透心意愛好,都道皇帝是天下第一享福之人,誰能理解他高處不勝寒的諸多掣肘?她立在祖宗家法外,他突破層層限制規矩親近她,過程是難以言表的自在痛快,渾然不覺揀她吃剩下的有什麽不妥,反而胃口大開,就待見去争她嘴裏那份兒香甜。

殿外張德敬搖着頭直咋舌,“這我還上趕個什麽勁兒!牌子都還沒上,都這幅光景兒了,往後可怎麽弄?我是心疼那些主子娘娘,萬歲爺不如發個話,從今兒起別讓娘娘們再往燕喜堂跑了,省的天天兒等,天天兒抱空窩兒!”

小六子一副司空見慣的口氣,瞥眼他手頭一大盤綠頭牌道:“你信得及我呢,就聽我一句建議,咱們宮裏做奴才的,做什麽事兒不得跟萬歲爺心齊,回頭把該預備的都預備着,眼跟前的事兒了。”

一聽這話不了得,張德敬把他遠遠拉到背靜地方,壓低聲打聽,“六爺,有譜兒了?”

小六子斜眼露出不耐,“有譜沒譜兒,萬歲爺心裏清楚,要聽準信兒,那你就再等等罷。今兒是等不着消息了,擱這兒耗功夫,不如趁早去燕喜堂報散,天晚路也難走,可不得體諒體諒主子娘娘們的不容易。”

張德敬說不成,“六爺撞了大運,站着說話不嫌腰疼,您瞧您認這幹妹妹多有出息,一人兒就把萬歲爺的心框子糊嚴實了,娘娘們幹急眼,老祖宗的規矩不能改,再怎麽着,我吃着俸祿,該盡的職責說什麽也不能疏忽。”

其實就是嘴硬,不還是怕回燕喜堂白挨人一頓唇槍舌罵嘛。

小六子無意說穿,慢慢走回門邊,殿裏的濃情蜜意降溫了不少,你一言我一語正聊着。倆人互觑一眼,垂下手靜等。

“八月西洋的使團也要進京嗎?奴才見請示的奏折上寫着,這會子他們人在銀山門。”

皇帝摘去她嘴角的一枚米粒應是,“朕上年在江蘇鎮江府丹徒縣開通了一個埠頭,那地方往來揚子江,運河便利,朕允許他們西洋人跟當地的商戶,和朝廷派去的官商做貿易,他們稀罕咱們大邧的瓷器茶葉,朕需要他們西洋的藥物花露,等蒙古各部離京,估摸着他們也該到了,你問這個做什麽?”

盛苡猶豫了下道,“奴才小時候就聽說他們西洋人都長着藍眼睛,黃頭發,那不跟妖怪似的?我爹總說他們賊心眼兒多,不待見多跟他們兜攬,奴才覺着還是要仔細跟他們來往才好。”

見她慢慢降下眼簾,皇帝撫了撫她的腮颌,肅下聲道:“知道朕為什麽挑那塊兒地方嗎?丹徒的西面是常州府,揚子江的第一門戶,朕在江陰縣,江的南岸設的有炮臺,還有官兵駐守,誰敢起異心,朕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說着,他把她攬在膝頭,安慰道:“從前的大祁,如今的大邧,是同一塊兒疆土,朕會守好它,堯堯,你別怕。”

她枕着他的大腿點頭,拉緊他的指頭不撒手,皇帝俯頭看着她,微嘆了口氣,他怎麽會不明白她的擔憂,一個亡國的公主,胸懷脆弱,裏頭卻裝有山河天下,一定是害怕再經歷一回喪失國土的傷痛。他能做的就是讓她明白,這份兒擔心是多餘的。

“沒你想象的那麽可怕,”皇帝支起她道:“理藩院兒,譯館兒裏有他們的人,朕記得宮裏武英殿修書處好像是有個西洋畫匠,得閑朕把人請來,讓你見識見識。”

盛苡忙說不用,為了讓她開眼界騰挪時間,豈不是耽誤國事嗎?指了指桌上道:“都怪奴才,占了萬歲爺的胃口,這些飯菜,趁熱撤下去罷,沒得浪費。”

皇帝颔首,靠在身後的引枕上,拿起手旁的晉書,揶揄道:“托了你的福,若整日都陪朕這麽用膳,他們就得口福了。”

想起方才那一幕,盛苡臊的恨不能鑽進地縫兒裏去,背過身臉紅,忙叫進侍膳太監,跟着一齊拾掇飯菜,張德敬聽殿裏絮絮叨叨一陣,又巴巴等着太監們撤膳完畢,忙擠進殿請安。

皇帝正眼都不搭理他,聽見盛苡跪安,坐起身挽留道:“朕還有話跟你說,你再等等。”轉眼就對他道:“退下罷。”

張德敬吃了仨月閉門羹,又經過太後的一番垂詢,不能半分準備也沒有,往跟前趨了趨,大哈腰笑了笑道:“回萬歲爺,起先各宮主子娘娘的牌子都用舊了,這是今兒奴才剛從造辦處取回來的新牌子,還熱乎着呢,萬歲爺一定得賞臉瞧瞧!”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