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脈相連
說起見太後這回事,盛苡心頭就叮咣亂響,皇帝家大業大,跟他談感情,中間有太多的牽扯,她想身份明朗地活在世上,就不該對他動情。
擡頭看看天,寬廣遙遠看不到盡頭,宮牆上立着一對兒交頭接耳,濃情蜜意的黃莺,她被他困住了,卻沒法兒瞞得過自己,她曾經有家有姓兒,她的半顆心還屬于過去。
過了幾道宮門,掠過無數條磚石,她的心緒也跟着沉澱了下來。
六月尾,寧壽宮各處正由一幹蘇拉太監搭着天棚,十多米的沙篙高高豎起,幾人脫了靴光手光腳猴崽兒似的,跐溜就竄了上去。
盛苡立在樂壽堂門外,等門內宣聲進,便有宮女打了簾子迎她入內。
太後今兒精神氣兒極高,穿着八團喜相逢夾褂,戴着如意壽桃钿子,臉上一團和氣,待她跪了個安,就叫了聲起,指了指下首一束腰杌凳,含笑道:“招待禦前的人,哀家也不得不客氣着些。”
盛苡受寵若驚,矜着手腳,又福了身道:“奴才惶恐,多謝太後娘娘擡舉。”
一旁的淑太妃搭了岔兒,笑道:“這是老佛爺給面兒,這待遇可不多見,讓你坐你就坐,老佛爺跟前不缺你那套禮數。”
盛苡愣蔥似的,又謝了恩,畢竟先前跟着伺候過幾日,熟悉太後不喜被人拂意的脾氣,便斜簽着身子坐下了。
多日不見,太後見她眉頭兒腮頰兒細細潤潤又長熟了幾分,全身上下的枝枝節節真是沒一處可挑剔的地方,心下微嘆口氣,有的人落了地就是珠玉,甭管出身于什麽樣的家境門戶,都難掩其先天的光華,皇帝眼明心癡,自以為撿着了塊兒寶貝,橫豎舍不得撒手。
“那天多虧了你,大貝勒才算是有驚無險,你救了他也是救了哀家,他若出了什麽意外,也是要了哀家這條老命,你是個善性兒丫頭,先前是哀家錯怪你了。”
“太後娘娘言重了,”盛苡驚得立起來,“那天不巧是讓奴給才撞見了,換了誰也都這麽做的,您這麽說,可就折煞奴才了。”
太後壓壓手意思她坐下,“瞧把你吓得,這麽一兩句就經不得誇了?馬狂起來什麽模樣哀家明白得很,不是任誰都有那份膽子敢從鬼門關上讨人的,就說你那陣兒的反應也機靈,”說着揶揄似的笑了,“這會子你這麽豆幹飯悶着,呆頭鵝似的,反倒讓哀家瞧不準哪個才是你了。”
盛苡被捧得有些迷糊,暗琢磨太後找她問話的目的難不成就是為了表達謝意?看得出太後是個就事論事的做派,獎罰計較的分明,不因片面的認識就完全扭曲對一個人的看法。
和藹起來,近乎一個普普通通的老輩兒太太,很容易就能拉進距離。
她一松心張開眉眼,有些忸怩地笑了下,“您再誇下去,奴才就該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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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憨直的樣兒十分讨喜,太後調過臉兒笑道:“四格格有這丫頭的一半兒伶透,我也用不着總為她懸着心了。”
淑太妃看向盛苡,擡手把她叫進,做樣往窗外探了眼道:“這話你知道就得了,可不敢告訴四格格,沒得那猴兒鬧将起來,還不得把宮裏鬧調個個兒!”
知道她是開玩笑,盛苡只陪着笑了笑,又被她拍了拍胳膊,“去罷,為老佛爺添口水,瞧你敬茶的本事丢沒丢。”
盛苡應是,走近添茶的空當,太後拿起水煙袋抽起來,煙霧缭繞,面色看不真,“哀家聽說你在禦前很盡職,前段時間皇帝一直在忙廣西,浙江的政務,原本打算革除廣西巡撫田臻的職缺兒,留審浙江巡撫呂慶豐,後來這兩件事都消停了,哀家到這會兒都沒聽見什麽音兒,這其中的關節你給講講。”
她不妨太後會問這個,涉及政務,她不知道該不該透漏,觑眼收到淑太妃的眼色指示,料想也不會有什麽大礙,說起來也是太後關心皇帝,她不過傳個話罷了。
于是盛苡略斟酌了下,仔細道:“回太後娘娘的話,起初兩位大人确實是因為政務上的纰漏遭了萬歲爺的開罪,廣西欠着朝廷的軍饷遲遲不還,浙江那地方又指望朝廷撥調漕糧,萬歲爺支了個招兒,讓浙江代替廣西還了拖欠的銀饷,朝廷按價,往浙江分撥漕糧,這麽一來,兩下裏補平,兩位大人平日裏政績突出,萬歲爺也用不着再為難開罪他們了。”
太後壓下煙杆,暗贊一聲兒“好丫頭!”,面上眉眼平淡,打壓道:“是皇帝一個人想出的主意?哀家怎麽聽說這裏頭也有你的功勞?”
盛苡悚然一驚,忙跪下身回話,“奴才粗笨不堪,哪兒有協理萬歲爺的福氣,奴才不敢忘了司籍的本職,只是為萬歲爺磨磨墨,裁張紙罷了。”
“哦?這話是你家萬歲爺告訴哀家的,你是說皇帝扯謊了?”盛苡聽這話如遭雷劈,是她跟皇帝一起合計出的主意不假,可這事兒怎麽能捅到太後跟前呢!而且還是皇帝告的密,幹政這麽嚴重的罪過,拿捏不好要掉腦袋的,他成心要害死她不成。
太後晾她失魂落魄地撅了少頃,覺着火候差不多了,換了副溫和的口吻叫起兒道:“哀家先前還想不通呢,這會子算是瞧明白了,皇帝是個高眼人,不好糊弄,普通人可落不進他眼睛裏去,過人之處用不着遮掩,是金子總是會發光的,只是女兒家的,聰明智慧用在怎麽伺候爺們兒上也就夠了,政務上的格局圖謀由他們自己個兒操心,左右不過因為你是司籍,禦案你離得近些,摻和進朝廷那起子事兒情有可原,哀家瞧你不是那種吃醋調歪的人,往後去更要恪守宮德,盡心侍奉皇帝,這麽着,哀家就放心了。”
盛苡起先還能聽得懂太後的訓誡,是提點她守好本分,不要再插手皇帝的決策,越往後越摸不着頭腦,橫豎話裏話外沒有再怪罪她的意思,就愣頭愣腦欣欣然點着頭,一面應着:“奴才謹遵太後娘娘教誨,一定不再違背司籍的本職,不再聞與萬歲爺的政務。”
話落就聽淑太妃笑了起來,“瞧這丫頭!到底是該說她聰明呢?還是笨呢?老佛爺話裏這麽明白的意思都聽不出來!”
盛苡擡起前額,一頭霧水,就被錦玉摻了起來,笑盈盈福了個身,“奴才給小主請安了。”看向上首,太後一臉和睦,淑太妃嗔笑道:“沒個規矩!還不趕緊謝謝老佛爺成全!”
她怔了下,回過神,滿屋的宮女太監沖她道喜,她卻茫然若失,聽不到任何聲音,腳下軟綿綿地踩着步子,只能聽見自己壓頸恭下身謝恩道:“奴才盛苡謝太後娘娘隆恩。”
接着就被簇擁着坐下身,太後的詢問一瞬把她徹底敲醒,“你這名兒聽着有趣兒,家裏有讀書人罷?娘家姓什麽的?”
盛苡心頭的傷疤又脫了痂兒,一股股往外滲着血,窗外的天棚搭了起來,遮住了日光明亮,把她置身于一片暗影中,她緩緩立起身踏出陰涼,蹲了個安又挺直腰肢,定下心道:“奴才姓祁,春日遲遲,采蘩祁祁的祁……”
太後的眉頭漸漸打起了褶子,盛苡調開視線看向窗外,光束打在眉心,照的心眼兒裏癢癢的,嘴角微微上挑了起來,她期望太後能盡快覺察出不對來,阻止這一切的發生,還她一個明白身份,死,也要死得幹淨。
階下的大瓷缸裏開滿了薔薇,花影晃動迷亂,她的眼前混沌起來,想起他眉間的蹙意,淡笑時嘴角的脈脈溫情,親近時手掌胸口的暖和氣兒,五髒六腑似是被串了糖葫蘆,一口氣兒呼得,連在一起痛昏了頭,她對他不舍,只是她也對過往曾經不舍。
盛苡掖了掖眼角兒的淚意,複看向太後,提了個醒兒,“……奴才父親是建……”
“聖旨到!”一聲宣唱,衆人都把視線投向門外,淑太妃看向她,調侃笑道:“這不,你的好信兒來了。”
小康子喜氣洋洋地跨進殿,先是大馬金刀地給兩個老輩人請了安,又架開膀子,把黃绫的聖旨一抻,吊開嗓子道:“養心殿司籍祁盛苡接旨。”
待她和屋內一幹太監宮女跪下身,小康子咳了幾聲,理了理嗓子接唱道:
“奉天承運,诏曰:昌平縣府祁順之女祁盛苡,雍和粹純,性行溫良,天資堯堯,無怠王德,深慰朕心。賜字為貞,賜居翊坤宮,即冊封為貞嫔,欽此!”
尖利的調子舔着腦仁兒,盛苡高舉起手臂,一封卷軸扣進手心,緊緊鎖住了她的脊骨脈路,打上了愛新覺羅氏的烙印,眼前又浮現出他的身影,緩緩轉過身凝眸逼視,他把她吃的透透的,他是睥睨天下,手腕鐵血的帝王,她怯弱猶豫,到底輸他一籌。
她的命脈打這時候起延展進他的骨隙裏,是疼是癢,是酸是痛,萬千況味兒俱全,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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