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牛乳餅

火光杳杳跳躍在她的肩線上,攏着淡淡的光暈,皇帝支起一臂居高臨下地看她,側臉酡然抹着紅妝,覆眼撥着他的辮梢兒,那股嬌媚小意兒,讓他既滿足又心疼。

世間的情緣大抵如此罷,遇對了人,心裏就被填滿了,有什麽病症疼癢,只有她才是緩解治愈的方兒,一直延續他的筋骨命脈。

他探出手去攬她,被她擻着肩膀丢開,他靠近把她擁在懷裏,來回理着她光滑細潤的外臂問:“喜歡孩子嗎?你不一直跟大貝勒相處的挺好?堯堯能為朕添個一兒半女的,朕這一輩子就圓滿了。”

她身子漸漸生起涼意,搖了搖頭道:“那樣會讓它遭報應的。”

“胡說!”皇帝把她撥過身,臉拉下三寸,“往後可不能再這麽想,什麽報應?有報應朕替它擔着,你跟朕的孩子流着兩宗的血脈,誰也動不了它,聽到沒有?!”

聽他這麽說,盛苡心裏突然踏實了,皇帝見她點頭,目光飄向湖面,映照出水粼月明,“要是得了小子,朕教他騎馬射箭,要是個閨女,朕教她讀書寫字,等朕哪天老到幹不動了,就走馬卸任,咱們倆就住在南苑,養養馬啊,種種瓜果啊,一個做閑雲,一個做野鶴,豈不妙哉。”

盛苡怔住,心裏壓不住狂跳,皇帝比她想得遠,說什麽老了的以後的事,她順着他的思緒推想了下,仿佛遙遠的沒有盡頭。

“堯堯,”皇帝端起她的臉,伸手描着她的眉黛,“你愛不愛朕?”

她低下頭,神情不明,只微微顫了下身,曲起頸子點了點頭。

皇帝壓唇觸了觸她的發頂,“有多愛?”

她擡起視線順着食指尖輕戳了戳他的心口,“您這兒有多愛奴才,奴才就有多愛您。”

皇帝語調漸沉,“就你機靈,倘若朕不愛,你就不愛,難為長出這麽一副不吃虧的性兒,”寵溺地把她的頭發攏在肩後,“重說!朕等着。”

她提起他的辮梢,輕繞進指頭隙裏,紅臉凝視他,“大概這麽些,多到數不清。”

皇帝臉色愈發陰沉,“等朕老了,頭發都掉光了,你那點兒感情還剩多少,豈不是也都跟着落沒了?”

盛苡急得努起嘴兒,憤憤轉過身,“沒個羞臊!哪兒有大老爺們兒家問這個的?橫豎怎麽說,您都不滿意。”

一言不合就鬧性兒,誰慣的!這火脾氣以往他救得,眼下這個形景兒失火可不算精明,他這兒的魚池一早就被殃及了。

“堯堯,”他把她鋪平,眼含晨曦混沌不堪,“朕愛你至深,你愛朕遠不及。”

盛苡驚得眼珠兒打顫,擄起衣裳往一邊磨蹭,身子裏疼得直抽冷氣兒,皇帝把她掂在胳膊底下,心頭緊跟着一縮,疼惜地撫撫她的後背,口氣溫和的一塌糊塗,“睡罷,朕不招你了。”

倦意侵襲,盛苡靠在他的胸口,渾身癱軟無力像躺在棉花垛兒上,輕呼進他體溫裏的龍誕香,深深迷失。

皇帝輕攏住心口的一團圓滿,天際稀薄漏出曙光,熏蒸着兩人身上的汗露,袅袅婷婷鋪染開來。

次日回到團河時已經過罷晌午,整殿人急得無頭蒼蠅亂撞,見兩人進殿都亂哄哄叮了上來噓寒問暖。

小六子甩袖撲着皇帝盔甲上的草灰,“萬歲爺您這一晚上歇哪兒去了?也不派個人回來告知一聲兒,好讓奴才擔心……”

皇帝解下頭盔夯進他懷裏,堵上他一嘴啰嗦,回頭吩咐道:“伺候你們家主子更衣。”

來順兒忙應聲是,待他背身跨進璇源堂方攙着盛苡入了清懷堂坐在床上,見她步子軟塌塌地提不大起來,眉心打着褶子隐隐聚着媚意,心頭一跳,裝作若無其事地跟她逗樂,解她馬褂肩領上的盤扣,“主子穿爺們兒家的衣裳倒一點兒也不沖撞,大姑娘小媳婦兒見了您,眼睛都挪不開了!”

盛苡嗓子眼兒失潤,顧不上接她的話,端起茶盅一氣兒地飲,完了拿帕子沾嘴角,擡眼見來順兒直愣眼兒盯着她看,看得她直毛咕,“怎麽了?”她又抿了口茶,玩笑道:“你這麽瞧我真讓我心裏發怵,要不哪天跟萬歲爺請個示下,成全咱們倆得了。”

“那萬歲爺還不得誅了奴才全家!”來順兒替她換過裏衣,取出件旗袍披在她肩頭,悄聲兒地問:“主子,您跟萬歲爺昨兒晚上到底幹嘛去了。”

盛苡一扭身丢開她坐在鏡前,低頭扣着腰間的盤紐道:“出門前不告訴你了嘛,狩獵去了,一時玩兒得盡興沒趕回來,昨兒打了只“四不像”,你是沒見,可肥了……”

聽她嘴硬,來順兒信以為然嗯一聲兒,一面替她盤頭,一面道:“南苑的天兒涼快,奴才順手取了件衣裳,這會子看着領口開得有些大,您瞧瞧要是合适,也就省得再換了。”

聞言盛苡擡頭向鏡中看去,登時覺着脖子間火辣辣的,肩窩兒裏深深淺淺戳蓋着淤痕紅印兒,她騰地立起來擰她的胳膊,“好個毛丫頭!學會套我話兒來了!”

來順兒大呼小叫地求饒,“奴才再不敢了!您守口如瓶,教奴才怎麽着才好呢!”盛苡追着打鬧了會兒,梁子回話說,“萬歲爺傳過午膳,要等小主一起用吶。”

兩人這才消停,忙取出件立領的對襟坎肩兒罩在外頭,緊趕來了正殿。

皇帝換了身石青對襟的常袍,肩領松松垮垮敞開一顆金紐帶着些不經意的懶散,探手招呼她坐在身側,章慶在一旁笑着傳膳,“今兒晌午這頓膳食,甭管是瓜果蔬菜,還是葷腥野味兒,用料都産自南苑,請萬歲爺跟貞嫔娘娘嘗個鮮兒。”

盛苡端起手邊的參湯舀了勺遞給皇帝,被他輕擋開,随口道:“朕的那份兒已經喝過了,是為你備的,昨兒堯堯侍駕勞累,身子不免有些虧欠,這是前一陣子睿親王帶進宮的山參,往南苑移植了幾棵,你喝了也好補補底子。”

一聽這話,衆人心裏全是戲,面上板正板正肅得比墳碑還靜,做奴才的,耳朵裏都栓着閥門,該聽的不該聽的,斟情兒決定開關,誰敢對皇帝的言語意趣兒過分表情。

盛苡面兒嫩,一羞就容易上臉,見皇帝嚴面指點着太監布菜,不像是有意臊她,心裏漸漸有些明白過來,這就是嫔妃們跟他的相處之道罷,周圍人跟個擺件兒似的,可以絲毫不用介意他們的耳目,為奴十年,猛得被擡高到主子的位置上,她還有些不适應,受夠了宮裏的拘謹,她更待見減少些規矩,其實她更怕的是孤獨,能跟身前的人多聊上幾句,總有意料之外的樂趣兒。

“這牛乳餅也産自南苑嗎?宮裏也有這個似的。”

見她笑意盈盈地主動在飯桌上問話,章慶看眼皇帝,嗳了聲兒回話,“回小主,正是吶!咱們南苑有三個牛圈,每日能産一百二十斤的牛乳,一半都送進宮裏去了,小主在宮裏見的牛乳啊,大白乳餅啊,大多都是咱們南苑産的。”

盛苡扭臉沖皇帝笑道:“奴才在南果房當值時,房裏供的有“大庫尊神”,不少見張谙達拿這餅子供奉他的。”

章慶趕忙接話笑道:“可不,大邧朝廷祭祀,筵席,內廷各宮殿寺廟每年所用的大白乳餅,都是咱們南苑乳餅圈成造交進的,小主您趕緊嘗嘗,看今兒做的,合不合您的胃口?”

皇帝支了個眼色,侍膳太監忙往她的菜盤裏布了塊牛乳餅,盛苡嘗了口,比了個大拇哥,疊聲道好。

章慶喜得滿嘴跑舌頭,他覺着這主兒倒有意思,一點兒不端架子,沒有故意拿喬做作出矜高的派頭,這才真正是山海般能容人的氣度,“今兒得小主一句誇贊,養牛的,擠奶的,攤餅的,可都長了大面子去了……”

小六子觑眼見皇帝也跟着嘗了口牛乳餅,忙把驚出來的半截兒舌頭給吞了回去,皇帝喜靜,特別是用膳的時候,他先前見過幾個妃子侍膳,大氣兒不敢喘,哪兒像今兒這麽熱鬧,皇帝還就真的不嫌煩,靜靜聽着貞嫔跟周圍人逗悶子,偶爾停下來抿口茶,望向人家的側臉,那眼神兒那黏糊勁兒,真絕了!兩人一路坎坷總算是修成正果了,老天保佑,就讓他們家萬歲爺一直這麽得意下去罷!

“梁子!”皇帝突然出聲喊一句,衆人都停下話尋聲看過來。

冷不丁的,梁子魂兒都跑丢了半個,一哈腰就奔過來了。

“這會兒怎麽成鋸嘴的葫蘆了?”皇帝把着杯盞,淡笑着質問,“你們家主子喜歡牛乳餅,你孝心丢哪兒去了?”

梁子愣了一愣反應過來,輕甩着自己的耳刮子求罪,“您瞧瞧奴才多糊塗,把持家的本事都給丢了!”言罷,屁颠屁颠兒溜到章慶跟前,一個大哈腰道:“梁子能吃善做,懇請章爺介紹條門路,跟廚上幾位爺拜個師,偷個藝,學學做這牛乳餅的方兒,回家好在我們家主子面前逞逞能!”

章慶大笑一拱手道:“好說好說,舉手之勞,賢弟甭客氣!”

他們倆這麽一唱一和,衆人都繃不住跟着笑起來,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盛苡心眼兒裏滿是松活,回過頭看他,被他在桌下悄悄握住了手,她緊緊回扣,頭一回覺着跟他在一起,有了小家小樂的感覺。

“明兒一早閱兵,堯堯願意跟着朕一起麽?”

她撐大眼,眼窩裏流轉着滿滿的欣喜,“奴才也能去麽?謝謝萬歲爺!”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一定要解釋一下了,好害怕追文的你們就認為女主就這麽傻白甜的忘記家國仇恨投靠黃桑了。這篇文已經寫了19萬字,憑我胡編亂造的能力,至少也能寫30萬吧,後期添補其他的細節可能寫得更多。所以路還長。私以為黃桑表面上的補償已經很難得了,厚葬女主的家人,為她家人修陵墓,女主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女,黃桑的疼愛了啥的,一時難抵抗,只能依靠他。但變數出現時,誰知道她會怎麽樣呢?堯堯目前的命途中只是缺少了一個機括,當這個機括底線被黃桑撥動了,翻臉啊,不将就啊,不屈服了就是瞬間的事兒了,到時候虐起來,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啦。目前的糖也不是一味地甜,都跟後面的情節多多少少有關連。最後,我下回不會寫這種沉重不讨好的文啦,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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