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涼州亂

一曲終落,衆人聽得意猶未盡,太後極高興,吩咐放賞,皇帝為湊太後的趣兒,等那“林沖”下臺謝恩時,特意吩咐小康子領着他到太後跟前磕頭。

太後從荷包裏取出小金锞子來賞他,又拍拍他的肩頭問名字。

他眉頭一逗兒,樂得大喜,紮起架子謝恩道:“回太後娘娘的話,小的永裕,永遠的永,富裕的裕,今兒個得太後娘娘的賞,起碼半輩子都富起來了!”

這話說的讨巧,衆人都跟着笑起來,太後又大方賞了幾顆金锞子方打發他去了。

他理了理黑絨箭衣,摘了倒纓盔一叩頭,仰臉露出整個前額紅粉勾畫的“通天紅”,背過身踏着水粼波光,熱鬧喧嚣,繞進了戲臺後。

“……繼承大統那是太子哥要接的樁兒,我嘛,閑了替人幫襯幫襯,做一閑散王爺,管莊子開鋪子,什麽來銀子鼓搗什麽,有錢才是大爺,堯堯将來的嫁妝,二哥為你攢大份子,保你永永久久地富裕下去……”

“盛茏……”盛苡眼眶子鼓得發脹,他還活着,活着找她來了!她昏頭漲腦,心裏短了主意,她要跟他走,一起去萬壽山替爹媽守陵,在他們的墓前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

“欸!”四格格捅了捅她胳膊,羞澀道:“就是他……我那相好的……他是戲班裏的臺柱兒,挑大梁的……”

“什麽!”盛苡似沒聽清似的,被她的話掏空了心神,渾身泡入了冷汗中直抖哆嗦,“格格……”她扣緊她的手肘,“你不能……四格格你聽我說……”她猛地狂了樣子,“你不能!你跟他倆人不對檻兒,你是公主……”

“沒想到……”四格格撥落她的手,失落地垂下眼,“連你都這麽想……拿這話堵噎我,公主又怎麽了?和自個兒喜歡的人在一起有什麽錯麽?你跟我哥子不也磨了那麽些會兒才成事嗎?”

她跟皇帝,盛苡驚悚一懼,忙握拳抵住心口翻湧出的一股惡心,臉上驚白失了血色,她卸下一身戒備,被他周圍的環境所容納包含,她自私自利地以為日子已經開始好轉起來了,她有了他,有了家,有了依靠,再也不必獨挑兒似的過日子了,偏偏這個當口,不早不晚,老天跟她逗了個玩笑。

四格格被她的樣子唬住了,以為是因為她的驚吓,忙扶住她問:“這是怎麽了,我知道我不該這麽草率……”

“沒事……”盛苡摘下帕子撚了撚汗,靠回在椅背上怔着眼,沒個進氣兒,氣息奄奄地勸解道:“一大早從南苑奔回來,想是熱着了,這事兒格格自己拿不得主意,甭由着自己的性子胡來,等戲班出了宮,倆人有了了結,你就斷了這份念想,人心險惡,別被他的花言巧語給蒙騙了,格格身份尊崇,總會找到跟你般配的良人……”

話說着,她愈發确信自己的推測,盛茏進宮是有預謀的而非巧合,橫豎目的是奔她來的,她暫時不明白他的盤算,需得盡快跟他碰頭,屆時不論是什麽樣的情形,她都認了,只是在這場恩怨仇恨的博弈中,四格格是無辜的,盛茏對四格格有真情,她缺了半個腦子也不敢信。

四格格開口反駁的話被湊響的鑼鳴鑔響給淹沒了,第二出戲開場了,唱的是《思凡》,她沒再見到盛茏,心弦略松了下,就見禦前大臣,睿親王領着內奏事處的官員,捧着黃匣入園而來,這是有要緊的軍報到了。

皇帝偏過頭跟太後說了句什麽,想來是告別的話,便起身拂過袍子匆匆去了。

盛苡望着他的背影,一身的龍鱗金繡模糊成重重的光斑淡化在眼前,灼傷着她的心頭,她跟他之間,情一場,夢一場,終究是個逆天的錯兒。

黃匣中僅有一件軍報,陝甘總督黃靖跟甘肅巡撫梁守仁發來的飛報:湖北漕運總督譚仲秋率衛所運軍北上運漕糧途中,遭歹人突襲,軍饷盡毀,全衛副将,參将,千總,把總,凡出行者,全軍覆滅,殉身涼州。

皇帝負手立在軍機值廬的窗前,背着身沉吟:“也就是說朕從湖北撥調的一百三十八萬石漕糧全都沒影兒了,壓運的一幫忠将也都成了亡靈。”

調子冷寒沒有絲毫起伏,沿着幾位軍機大臣的脊梁骨往上攀爬,衆人齊齊打了個寒顫,皇帝最關心的就是甘陝的軍防,眼下收到這麽個晴天霹靂的消息,被人直搗黃龍,從軍糧到護軍全被滅了個幹淨,他震驚,悲憤,更多的是踟蹰,甚至有一絲的怕,怕得不是旁人,是她。

“還能有誰?”祺祥恨恨地咬牙切齒道:“橫豎逃不了那個祁老二!他在甘肅平涼那地兒盤踞數年,這回涼州一難,八成是他的手筆,只是沒想到這小子區區數年,翅膀竟能長得這麽硬!”

幾名軍機互觑了眼,其中的末班軍機鄭力清站出來,打揖回話,“回皇上,這事兒是昨晚上深夜之時發生的,可即便如此,湖北漕軍的兵力也不可能如此這般的毫無抵禦之力,奴才鬥膽給個推測,那祁氏的遺後除了當初逃遁時所帶的兵力,跟事後囤積的兵力,應該還有援軍。”

皇帝轉過身踱回鹿皮輿圖架旁,屈指在涼州的位置上點了點,篤信道:“涼州這地兒,一向是外蒙跟大邧“茶馬互市”的要地,自從月初跟準噶爾,喀爾喀兩部開通互市後,朕從涼州收到的請安折子不斷提到說,雙方的貿易進展良好,他們的商隊,人馬應該也來了不少,此回大邧遭受損失慘重,還不清楚他們有沒有摻份子,沒有,便罷,有,必誅之,眼下還需按兵不動,把事情調查清楚再說,甘肅的兵力不甚薄弱,先用于自衛,朕打算抽調陝西的兵力作為拱衛,另外分派西安将軍沿邊防一帶摸排追擊逆賊人馬,諸位覺得如何?”

幾位軍機聚頭商議了幾句,深感皇帝的決策無疑于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便都附和表示贊同。

皇帝點頭,“既這麽着,你們抓緊時間拟折子,明發朕的谕旨,一旦發現逆賊的蹤跡,格殺勿論,不留一個活口。”默了下,垂下眼吩咐:“祁氏盛茏的身份存在,換個詞兒替代,朕看逆賊就挺合适,只是暫時還不要披露。”

鄭力清提出異議,“回皇上,奴才認為已經到了敞開他身份的時候了,此賊隐蔽已久,若按以前,出于穩定民心的考慮,隐瞞他的身份,此舉尚可,眼下這逆賊勢力壯大,暗中鬼動作不斷,公開他的存在,更有利于各省聯防,齊力滅之。”

剩下幾人也覺他這話有道理,一衆紛紛點頭附議,皇帝沉重坐下身子,他何嘗不知審視奪度?但是暴露祁盛茏的存在,她會如何?

“朕心已決,”皇帝不敢再想下去,狼狽地揮了揮手,“都散了,睿親王留下。”

見他神态疲憊,再勸估摸也勸不出什麽成效,好在也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舉措,衆軍機便都很識趣兒地應嗻跪安了。

打發走衆人,祺祥問他的打算,想了想皇帝也難,江山和女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割舍哪個都不容易,“月初的事兒,想必您也覺着蹊跷,那博碩克圖原本打算娶得是四格格,怎麽主意算計到一半,突然又對貞嫔大獻起殷勤來了?”

皇帝輕哂,“沒什麽難猜的,祁盛茏打的一手好算盤,拿自個兒的親妹子當籌碼拉攏兵馬,他跟博碩克圖之間的買賣,朕瞎着眼也能瞧清,無非就是待他奪得天下以後,拿盛苡跟外蒙聯姻,甚至有其他更大的利益驅使,博碩克圖心野膽大,在朕這兒沒撈着什麽甜頭,掉臉就投靠祁盛茏,兩人朕到時候綁一起收拾。”

祺祥一震,抱起胸沉思,他不懷疑皇帝的能力,只為了宮門的最後一道防線,就能拉下臉面,伏低做小蟄居五年,取得虎符,有幾人能有這樣的隐忍和胸懷?爺們兒之間的戰争,皇帝是個天生的将種,能夠屹立不倒,長久不衰,情路上卻是個腿腳不穩的愣頭青,走得磕磕絆絆還要一根筋走到底。

“臣弟也有這方面的推測,不管是祁盛茏還是博碩克圖,多早晚都要收拾他們,不過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籬笆,如有那一日,我是怕你沒法兒跟貞嫔交待,獅子玉那案子,到現在也還沒查出什麽頭緒,宮裏埋了顆雷,外頭又鬧起了亂子,裏外都不安生,再這麽下去……”

皇帝正因為這事堵心,又被他重提起來,愁地沒邊沒沿兒,張口岔開他的話道,“朕明白,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大邧是朕一手參與建立起來的,為了天下黎民百姓,國基安穩,也不會糊塗到輕易就引發戰亂,事情真的嚴重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朕會斟酌取舍的。”

祺祥看着他側影成峰,默默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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