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兩廂認
盛苡視着他眼皮上淺跳的流光,映在臉上溢出華麗的油彩,半邊歡欣,半邊落寞。
下場戲已經開演,太後皺了下眉調開了視線,幾位嫔妃卻挑眉看了過來,他卻任性地拉着她,一味低着眉眼。
她抽了下手沒抽開,趕緊低聲應個是,“奴才記住了!”這才被他放開手,她好不容易才搓開步子,咽下嗓子眼兒的一口酸楚,丢開背後的喧鬧,逃也似的離開了。
出了暢音閣,盛苡找借口打發梁子跟來順兒,“四格格今兒沒來聽戲,聽說是身子不舒坦,來順兒上景棋閣打聽清楚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得空我瞧瞧她去,梁子先回宮裏罷,早起喂鷹哥兒時,怎麽哄它都不張嘴,出來這麽一整天,我總惦記着放心不下。”
都知道“鷹哥兒”是皇帝禦賜給貞嫔的那只百靈,她自己拿眼珠子似的疼養着,底下人誰敢怠慢。
梁子張口就罵:“那幫殺才!千叮咛萬囑咐,八成又忘了給糧谷裏摻石子兒了,小主甭急,鷹爺估摸着是吃頂了,回去奴才請它開腔叫喚兩聲消消食兒,也就松開胃口了。”
來順兒忠心,遲疑道:“大晚上黑燈瞎火的,主子一個人,奴才不放心,再說您身上也不爽快,奴才還是跟着您罷。”
“你們都升騰了,如今都敢時不常兒地跟我頂個一兩句,不聽我的安排,宮裏就這麽大個地方,能有什麽失閃兒,還是成心要咒我落不着好!”
兩人一聽,這聲氣兒顯是氣着了,來順兒有些楞,她伺候盛苡也有幾日了,知道她是個面和兒人,沒多少大脾氣,猛地被她搶白了一場,滿面羞愧,忙請個罪道:“主子別氣,奴才們誰不盼着您能得好呢,這麽說,奴才們罪過可就大了,您別往遠的地方去,早些回暢音閣,甭讓太後娘娘跟萬歲爺記挂。”
盛苡這才斂了怒容,梁子忙讨個好道:“晚些奴才再來接您。”
來順兒也跟着道是,“順便把主子那件月白绫子襖給帶着,這會子又起風了似的。”
兩人又磨蹭了幾句,一個朝北,一個朝西分頭去了。
盛苡孤落落在夾道裏站了片刻,踩着暢音閣的繁華喧嚣跟當頭的月光,踅身進了養性殿。
養性殿緊靠暢音閣的東側,偏殿暫時被僻出來供升平署跟玉堂春的戲子學生上妝備戲用,其餘人一早在暢音閣侯臺,只剩下方才唱《牡丹亭》的幾人在殿內停歇。
見她進門似乎早有預料,幾個人臉上各自畫着妝容,表情都沒有多大的起伏,留下鏡奁前一人,悄聲出了殿。
盛苡跨進殿,心頭像端了只青花小碗,每走一步就濕淋淋灑出一片水,越走近反而越靜下心來。
鏡前人摘了全套的點翠綢頭面,黑紗,打散了大髮,又去了大簪,髮墊,逐步卸掉了僞裝。
她走近替他去了頭網,線尾子,除了滿頭的貼片子,最後取下勒頭,那雙緊緊吊起的眉眼逐漸松弛,恢複了原來的樣子,盛苡跟他是雙胞兄妹,卻長得不像,他承了建貞的七八分容貌,如出一轍的神氣,這會子全部都顯現出來。
“盛茏……”她搭在他肩頭的一只手不住發抖,低聲哽咽。
那人擡眼看向鏡中的她,喉頭伏了伏遂止不動,起身攬過她靠在肩頭,低啞着嗓子道:“堯堯,你別哭,二哥接你來了。”
知道他還活着,盛苡在腦子裏排戲似的預演了無數次兩人相見的情景,今兒這場無異于是最好的結局,沒有大悲大痛,灑淚不止,她跟盛茏擎小兒就親近,倆人好的跟一人似的,十年前後,兩人各經苦難,還能活着再次聚首,骨子裏的筋脈連得更加緊密,絲毫沒有疏遠的感覺。
“堯堯,”他握緊她的肩頭拔她起身,十六七的年歲,雖然面嫩,眉目間卻深深刻着老成,神情是閱盡浮雲滄桑後的尖利,“長話短說,後兒個玉堂春整個戲班出宮,二哥帶你出宮……”
盛苡嗅到他身上一股水粉的甜膩,直沖得胃裏翻湧,忙拽緊他的袖口才沒有摔倒,眼前昏得看不清實景,盛茏忙扶穩她坐在椅凳上,背過身立在窗口向外打探了幾眼,回過身淡掃長袖,話語淡薄得似一片流雲,
“當年父皇倉促之中暗中安排人手把我救出宮,我不能辜負他的遺志還有祁氏一族的尊嚴,可恨我入宮已久,還是沒能阻止事情的發生,眼睜睜看着你晉位升嫔卻無能為力,堯堯,他是咱們家的仇人,整個大祁的仇人,你這麽多年在宮裏一定吃盡了苦頭,這一切不過都是那宵小兒逼你的,二哥不怪你,只恨我力量孱弱,沒能救你出宮,如今我招兵募馬,也算拉攏彙聚了一些家底,光複大祁指日可待。”
盛苡眼前明晰起來,一手握緊案幾的一角支起頭,他一定是誤會她了,以為她不願意跟他走,想起皇帝,她遲登,可她不糊塗,兩人的感情淩駕于家國仇恨之上,出發點既自私又可怕,她曾經失陷其中,沒有看透錦繡浮華之下所要付出的代價,盛茏絕後逢生,她跟皇帝注定要摧枯拉朽般地散了。
見她不應聲,盛茏以為她拿不定主意,低下頭,嘆然微哂,“你認賊為夫,讓二哥何等心痛,我兜這麽大的圈子才得以入宮,你竟忍心讓二哥的心血付諸東流……罷,也怪我沒能早些來救你,可是堯堯,他對你能有幾分真心?留着你引誘我冒頭,硬生生讓咱們骨肉分離整整十年,你被他癔着了不成?寧願站在他那一邊。”
就這樣毫無防備,她被他的話一刀捅入了要害,絞碎了心腸,“什麽?”她不敢相信,眼睛撐得幹澀,抽着氣兒問:“皇……他知道你還活着麽……”
盛茏聽出她話裏的疑問,略怔了下,錯牙冷笑,“好,好!打得一手好算盤,給人下套連一顆餌子都不肯饒,也就是愛新覺羅祺裎這下三濫的混蛋了!”說着看向她,猶豫了下,垂下眼,“堯堯,你被他騙了,我這幾年一直在涼州,一開始他就知道我逃出去了,前兩年還遣派過大祁的舊臣試圖勸我誠降,你還活着,這消息是他故意投放……”
盛苡趴在桌邊急喘,忙被他支穩,一面心疼撫着她的臉,雙眸冷煞,恨道:“堯堯你別這樣,是二哥錯怪你了,等我收拾了這畜生,一定豁開他的肚子,瞧瞧裏頭挂得到底是什麽下水,替咱們大祁報仇,替你解氣兒!”
他抿去她滿額頭的冷汗,凄寒酸楚的滋味,也許是動了真情,這番情形齧得他心頭血肉模糊,他的堯堯,跟他同枝雙生的親妹子,他卻沒能護好她,容她情窦初開,就吃了仇人的算計,仇恨狠狠攥在手心,被他捏得粉碎。
她摟着他的脖頸默默淌淚,她想起來小時候有次被大馬蜂蟄了腕子,太醫為她擦藥,她也是這樣把臉埋在他的肩頭哭鼻子,只伸出胳膊,一是怕痛,其次是怕被人瞧見她掉淚嫌丢臉。
這回她捅了大簍子,整個祁氏的列祖列宗整臉上都跟着沒光,被人欺在腳下再也擡不起頭,一刀錐心,痛得她不分葷素,她恨得下死勁兒咬住嘴角,喝了滿口血水,這才分擔了些心口刀剜似的鑽疼。
她受他蒙騙,蜜意潛心,丢三忘四,背叛祖輩家國,一心撲納地敬他愛他,她就這麽下作,被他牽着鼻子唬得團團轉。”
盛苡憶起他的嘴臉,卻再想不起來從前的恩愛過往了,他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全都是笑話,一句一字,一言一笑,嗆得她滿心的惡心跟厭惡。
她緊緊阖上眼阻下滿眼泡的淚,吞咽了下,咬緊牙低泣,“盛茏,我對不住爹娘,對不住祖宗,我上輩子造了什麽孽,現世遭了報應,活活兒現了眼,死了也不配再見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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