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二天一早，樓下叫賣豆漿油條的大爺剛喊了一聲，沈默倏地睜開眼睛，看着陌生的天花板，上面還貼着藍色的玩具圖片，根本不是自己的房間。

“你醒了？”

姜彥的聲音突然從身旁傳來。

沈默轉頭，見姜彥正坐在自己身邊，似乎剛醒不久，臉上還帶着紅暈，正朝他笑。

“幾點了？”

“七點，時間還早，不會遲到的。”

沈默緊皺着眉，臉色難看地坐起來。昨天說好等姜彥睡着之後他就出去的，沒想到竟一覺睡到了現在。

他立即起身要走，卻被姜彥抓住了。

“先等一下，我給你一樣東西。”

說完，他迅速跳下床，光着腳跑到櫃子旁，從裏面抱出一個巨大的玻璃瓶，裏面裝滿了彩色的糖果。姜彥仔細看了看裏面的糖，一咬牙拔掉蓋子，全部倒了出來，鋪滿半張床。

“你幹什麽？”沈默退了退。上次他來的時候，姜彥也給他看過這些糖果，最後卻十分小氣，一顆也不願意給，寧願用餅幹來換。

姜彥盤腿坐下，一邊道：“這些是我收集了很久的糖，全是最好吃的，平時我都舍不得吃。”

他低下頭，伸出食指撥出一顆放在沈默面前，再撥一顆給自己，動作十分認真，仔細地把所有糖果你一顆我一顆分成了兩半。

把其中一份推到沈默面前。“喏，這些給你。”

沈默皺着眉，姜彥對這些糖十分寶貝，竟要分一半給他？

“我把這些給你，以後我的東西都給你一半。”

Advertisement

“為什麽？”

姜彥笑了笑，眼睛彎彎的。“我就是想給你。”

沈默低頭看了一眼那堆成小山似的糖，故意惡狠狠道：“你給了我，我可不會還給你。”

“不用還，都給你吃。”姜彥拉着他，“不過你答應我，以後你要是再出門，一定要告訴我。”

沈默不語，要是說了，還叫離家出走嗎？

“還有，你今天跟我一起回學校好不好？”

見他不答應，姜彥繼續道：“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了。你要去哪兒，我、我也跟你一起！”

沈默皺起眉，有些不耐。

“你跟着我幹什麽？”

“就跟着你，你要是去學校，我不就跟你一起去學校了嗎？”他打定主意抓着沈默不放，一副他不答應就不松手的架勢。

正說着，俞淑蘭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姜彥，沈默，你們起來了嗎？再不起就要遲到了。”

“起來了！”

姜彥連忙抓着沈默朝外面走去，推開門。俞淑蘭已經準備好了早餐，樓下買來的大肉包和豆漿油條一起放在桌上，姜大河一手拿着報紙，另一只手抓了一個包子，兩口吃完，又準備抓第二個，卻被俞淑蘭一筷子抽了回去。

“少吃點！孩子還沒吃呢！”

姜大河一臉委屈。“姜彥不是就吃兩個嗎？還剩這麽多。”

“誰說給他的？是給沈默的。”

剛剛拉着沈默走出卧室的姜彥一怔，恨不得現在就飛奔回床上大哭一場。

俞淑蘭轉頭看來，知道剛才說的話都被他們聽到了，一點也不擔心，反而招了招手：“沈默，早餐都做好了，快去洗臉刷牙，回來就能吃了。”

說完，又轉頭對姜彥道：“小彥，快帶他去。”

姜彥抿了抿嘴，拉着沈默朝衛生間走去。等洗漱好走出來，剛坐下，俞淑蘭熱情地倒了一杯豆漿遞過來。

“快吃吧，別客氣，還多着呢。”

姜彥拉過裝着包子的碗，直接拿起放在上面最大的一個包子，這是平時包子店老板專門給他留的。

俞淑蘭見狀，連忙道：“姜彥，你別……”

還沒說完，卻見姜彥把手裏那個最大的包子放進沈默碗裏，自己重新拿了一個塞進嘴巴裏，一邊道：“媽，以後不要買香菇的，沈默不喜歡。”

俞淑蘭還以為姜彥要自己吃，沒想到竟是給了沈默，頓感欣慰。“好。”

吃完了飯，姜彥背起書包，拉着沈默朝外面走去。

沈默皺着眉，甩開他的手。“你幹什麽？松手？”

“去學校啊。”姜彥理直氣壯道：“你都收了我的糖了。”

“我沒說要。”

“可是我都給你了，拿出來的東西，哪兒有放回去的道理？你收了糖，就必須要去的。”他用蠻力拽着沈默出了門，轉過頭來朝他擠了擠眼睛，小聲道：“待會兒去了學校，我有東西給你。”

沈默半信半疑，沒有再掙紮，跟着他朝外面走去。

一走進教室，沈默就道：“東西呢？”

“你別着急啊，等待會兒下課再給你。”他迅速把書包放下，見蔣老師已經進來了，連忙拉着他坐下。

蔣老師進來環視一圈，看到沈默和姜彥都在，頓時放了心，敲着黑板喊：“大家坐下來，開始上課了。”

沈默有些煩躁，頻頻朝姜彥看去。他一向有主見，要是不想做什麽，其他人是沒辦法勉強的，就算是他爸媽也不行，可不知道為什麽，看着眼前滿臉笑容的姜彥，竟然開不了口。

不過就算開了口，以這人的倔性，也不會同意。

一直等到下課，他忍無可忍地站起來。“你要是再不拿出來，我就要走了。”

“別！我現在就給你！”

姜彥連忙拉住他，一手拉出自己的書包，從裏面拿出一個盒子打開，裏面裝了滿滿的牛肉幹。

“這是我媽讓我帶來的。”他全部遞給沈默。

等沈默開始吃了，他才笑着道：“以後我每天都帶好吃的過來，你要是每天來上課，我都分一半給你，好不好？”

沈默吃到一半的動作停了下來，吃也不是，吐出來也不是。

姜彥得意道：“以後你想吃什麽都可以告訴我，我幫你争取。”

說着，伸手抓了一根牛肉幹，美滋滋地塞進嘴裏，嘴巴砸吧砸吧就吃完了，又要去拿第二根。短短幾分鐘的時間，牛肉幹就被吃了一小半。再給他十分鐘，可能就要見底。

沈默坐不住了，繼續動手吃起來。兩人你争我搶，整盒牛肉幹不一會兒就吃完了。

姜彥仔細看了看，裏面一線肉屑都沒有，笑得像是偷了腥的貓。

“你答應了就好。”

沈默緊抿着嘴唇沒有反駁。

姜彥更是得意，搖晃着哼起了歌，把盒子收起來，又問：“你的磚頭呢？借我用一下。”

“幹什麽？”

沈默一邊說着，但還是把那板塊磚頭拿出來，嘭一聲放在桌上，吓得周圍不少人都轉頭看來，還以為兩人要開打了。

磚頭上十分光滑，不知道沈默已經拿它威脅過多少人了。姜彥有些心驚肉跳，雙手抱起那塊磚放在地上。

沈默不解地看着他的動作，緊接着，卻見姜彥拖着椅子坐了下來，雙腳踩在磚塊上，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樣舒服多了。”

平時他坐在椅子上，雙腿都懸在半空，現在踩個磚塊正合适。

沈默臉色難看，你拿我的武器來當腳踏板？你知道這個武器曾經吓退多少野狗和小孩嗎？姜彥卻絲毫沒有察覺，踩着磚塊晃來晃去，顯然心情不錯。

“你……”

他剛要開口，上課鈴聲一響，老師拿着教材走進來，姜彥連忙拉了拉他的袖子。“噓——要上課了，待會兒我們再說。”

說完，捧起課本一本正經地看起來。

沈默皺眉看着姜彥的側臉。

他們的位置靠窗，随着太陽東升，陽光從窗戶照進來，剛好落在姜彥身上，像是給他鍍上了一層光暈，仿佛在發光，臉頰和耳朵透着粉紅。

可能是昨天晚上沒睡好，才剛說要上課，沒幾分鐘就開始昏昏欲睡了，頭一點一點的，好幾次差點砸到課本上。

沈默忍不住擡手，想把他的頭壓下去靠着桌子睡……

嘭！

咚！

姜彥一頭撞在桌上，發出一聲巨響，懵了。

不少人轉頭看來，他額頭有些紅，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沈默頓了頓，臉不紅心不跳。“你睡太死，撞桌子了。”

“哦……”

姜彥絲毫沒有懷疑，揉了揉還有些疼的額頭，支着腦袋繼續睡。

一直到了放學，姜彥拉着沈默回家吃了飯，俞淑蘭才決定把人送回去，畢竟是別人家的孩子，再心疼也不能一直留在自己家裏。

“以後你要是想過來，随時都可以來。”她想起隔壁那家子的氛圍，有些擔心沈默回去會挨罵，喊道：“姜彥，過來，我們一起送沈默回去。”

姜彥連忙跑過來，拉着沈默朝外面走去，一邊小聲道：“你之前答應我的事情可不能忘記。”

兩人一左一右，帶着沈默來到門口。

敲了門，徐翠文迅速打開門，一看到外面的沈默，驚喜地一把抱住他。“小默，你終于回來了！快進來吧。”

俞淑蘭笑着勸道：“這次的事沈默有些沖動，但現在也回來了，你們別生他的氣。”

“我知道，我知道。”

她拉着沈默朝裏面走去，還沒走遠，沈默突然掙脫她的手，轉頭跑到姜彥面前。

“我東西呢？”

“什麽東西？”姜彥不解。

“我的糖。”沈默面無表情道。

“啊！”

姜彥迅速轉身回屋，過了一會兒，抱着一玻璃瓶糖跑回來，遞給沈默。“給你。”

沈默接過瓶子，轉身進了房間。

徐翠文跟進來，見他抱着這麽大一罐糖，疑惑道：“小默，你不是不喜歡吃糖嗎？”

“嗯。”

沈默應了一聲，卻抱着瓶子走進卧室，把上次姜彥給他的糖找出來，放進瓶子裏，蓋好蓋子，放在了桌上。

五顏六色的糖果，竟然是整個房間中唯一的色彩。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就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