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沈默回去了沒兩天，再次回家推開門，還沒走進去，就見裏面一片淩亂，沈複元睡在空酒瓶中。

他皺着眉轉身要走，路過的姜家時，忍不住停了下來，站在門口看着。

半晌，才終于按響門鈴。

門一開，姜彥揉着眼睛探出頭來，臉上帶着困意。“沈默？”

他拉過沈默的手，迷迷糊糊地往家裏帶。“我在睡覺呢，進來吧。”

沈默低頭看着姜彥的手，嘴唇動了動。

“好。”

十一年後。

晚上七點。

沈默提着零食走進來的時候，姜彥正在和俞淑蘭跳健美操，一會兒伸腿，一會兒擺手的。

剛才出門的時候，姜彥還怒斥過自己以後再也不會碰健美操這種東西，這才離開半個小時，就開始旋轉跳躍了，再給個聚光燈估計就能直接上舞臺。

沈默一邊走進來，視線在他跳躍間露出的腰上一掃而過，皮膚白皙緊致，肌肉牽拉出漂亮的線條。他的目光帶着幾分兇悍，狠狠從上面撫過，但臉上卻不顯任何情緒。

剛把東西放在桌上，姜彥聽見聲音迅速轉過頭來，一看到沈默，手上的動作僵了一下，還沒成功收回來，腰上突然傳來咔一聲響。

“哎喲！”

他猛地皺起眉，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走過來。“你這麽快就回來了……都不給我一點準備。”

沈默伸手扶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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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準備？還要謝幕嗎？”

姜彥不滿地瞥了他一眼，感覺一動腰就疼，看來是真扯着了，小心翼翼地趴在沙發上。“我是那樣的人嗎？”

俞淑蘭關了電視，一邊擦着汗珠，一邊走過來，看着為舞蹈事業折了腰的兒子倍感欣慰。

“小胖，好好努力，三十年後，廣場舞領舞非你莫屬。”

姜彥吓得咳了起來，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自己帶着一幫老太叱咤廣場，再戰夕陽紅的畫面，連忙擺手道：“不敢，不敢，我還不能擔此重任。”

俞淑蘭對此已經習慣了，擺了擺手。“明天我們再來。”

“不！沈默，你給我作證，我要是再跳一次，就……就一輩子找不到女朋友！”

他說得信誓旦旦，俞淑蘭卻像是早就已經看穿，語重心長道：“年輕人，說話要謹慎啊，你媽我可不想養你一輩子。”

“要是找不到，我就讓沈默跟我當一輩子單身漢，我倆相依為命。”姜彥嘟囔了一聲。

“你別禍害沈默了，小默長得這麽帥，肯定很多小姑娘喜歡。”

沈默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很小的弧度，極難察覺，語氣淡淡道：“沒關系，以後我養着他。”

剛說完，姜彥就轉頭瞪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希望我找不到女朋友？”

“你找得到？”沈默揚起眉。“除了你媽，商店街的老板，送外賣的，班上的老師和同學，你還認識哪個女的？”

姜彥一怔，仔細想了想，還真沒有，氣道：“上次魚店的老板還說，要介紹他女兒給我認識呢？聽說長得可漂亮，就在我們學校。”

“我們學校？”

沈默眸色一沉，微微垂下眸子，遮去了眼底的情緒。“你确定介紹了就能喜歡你？”

“你快閉嘴吧！”

姜彥埋怨地瞪了一眼，別以為他不知道，上次還有隔壁班的小姑娘給沈默送東西來說。他不滿地抓着沈默的手按在腰上，“你先幫我按一下。”

沈默的動作猛地一頓。

T恤的衣擺在運動間滑了上去，露出一截窄腰，透着薄汗。小時候姜彥長得胖，圓滾滾的，遠遠看去就是一個白白胖胖的球，随着年齡增長反而越來越瘦了，雙腿和手臂變得修長，身上也沒了贅肉。

腰的主人還在試圖扭來扭去，一邊哼哼唧唧。“好疼啊，輕一點，可能是扯着了……”

沈默凝視着手下的皮膚，微微滑動了一下，姜彥身體猛地彈起來，扯到拉傷的肌肉，又跌回沙發上，疼得“哎喲”了一聲。

“別亂動！”沈默皺眉喊了一聲。

“癢。”

他朝後面揮了揮手，嫌棄道：“還是讓我媽來幫忙吧。”

“讓你別動。”

沈默抓着他的手壓在沙發上，另一只手拿捏好力道，在他腰上按壓，施展着肌肉線條，介于疼和爽之間的感覺讓姜彥不滿地掙紮起來。

“行了行了，再按我就要交代在這兒了，還是讓我媽、我媽……嘶——”

沈默手掌直接往下一壓，伴随着姜彥的一聲痛呼，淡淡道：“好了。”

“你這也太疼了……”姜彥嘟囔了一聲，扶着腰站起來動了動，确實不怎麽疼了，拿起袋子裏的一袋薯片拆開，小聲抱怨。“你平時打架受傷，我是這麽幫你按的嗎？”

“打架？誰打架？”

俞淑蘭從廚房裏探出頭來，拿起桌上的零食袋，還順便搶走了姜彥還沒來得及吃的薯片，全部塞進冰箱。“沈默那點零花錢都花在你身上了，就不能省着點吃？”

姜彥舔了舔手指，委屈地轉頭朝沈默看來。

沈默從口袋裏掏了掏，摸出一塊巧克力遞給他。

“還是你對我好。”

姜彥連忙接過來，見俞淑蘭還在忙，迅速拆開塞進嘴巴裏，一邊道：“待會兒留下來吃飯嗎？”

“不了，我爸待會兒要回來。”

他說得輕描淡寫，卻讓姜彥一愣。沈默的爸爸這幾年開始跑遠途，每隔幾天回來一次，只要一回來肯定就會吵架。

“那你小心點。”

“你怕我被打？”

“我是怕你打了別人。”姜彥捏了捏他的手臂，特有成就感。“現在誰還能打過你？都是我養出來的。”

沈默擡手搭在他肩膀上，竟比姜彥還要高上半個頭，眼中帶了一絲笑意。“你的飯能養人？做了這麽多次也學不會。”

“不愛吃你還吃了這麽多！我先去洗澡，你別搭着我。”

姜彥推開他朝浴室走去，随手扯了一下衣服，剛掀起來門就被關上。

沈默一直看着姜彥進了浴室，才轉身離開，出門沒兩步就到了自己家，但在過去十多年中，除了晚上睡覺的時間，他很少會來這裏。

推開門，沈默就覺得有些不對，玄關多了一雙鞋，旁邊還放着一袋核桃。他的目光瞬間轉冷，緊接着一個聲音從裏面傳來。

“把冰塊放進去，溫的怎麽喝？再去弄點小菜來。”

沈複元挺着啤酒肚坐在椅子上，滿臉油光，外套斜斜地搭在椅背上，一只袖子耷拉着，沾了不少灰。他臉色漲紅，中氣十足地喊着。

徐翠文在廚房忙碌着，遞過來一盤花生米，看到沈默，連忙道：“小默，你回來了？快來一起吃點東西。”

沈默瞥了一眼桌旁的沈複元，直接轉身進了屋。

才剛關上門，外面就傳來嘭一聲巨響，杯子撞在桌上。

“你看你教的什麽兒子？老子在外面辛苦這麽久，他就這樣擺臉色？也不知道花的誰的錢！”

“行了，你少說兩句。這段時間沈默學習太忙……”

“看看他那成績，能忙到哪兒去？還不如早點退學跟着我幹！”

……

沈默緊皺着眉，眉宇間染上了幾分戾氣，恨不得直接把門封起來，把這些聲音阻隔在外。他轉頭看向桌上的玻璃瓶，裏面裝滿了彩色的糖果，有的是小時候姜彥分給他的，有的是後來陸陸續續給他的，不知不覺就攢了滿滿一罐子。

他走過去，手指輕輕彈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指尖在蓋子上有節奏地敲打着，腦海中再度浮現出姜彥的模樣，勁瘦的腰在眼前晃動着。

突然想起剛才姜彥說的話，“相依為命”四個字，讓他的心跳慢慢加速，帶着幾分期待。

第二天一早，沈默斜挎着書包，目不斜視地越過地上散落的酒瓶和躺在沙發上的沈複元，直接出了門，來到姜彥家門口。

他看了一眼時間，掏出鑰匙打開門走進去，熟稔地推開姜彥卧室門。

房間中拉着窗簾，光線有些昏暗，格局和他的卧室差不多，但感覺卻是截然不同的。姜彥整張臉埋在被子裏，正在呼呼大睡，鬧鐘已經響過一次，卻被按了丢在旁邊。

沈默直接掀開被子，把卷在裏面的人抖出來。

“起來。”

姜彥充耳不聞，抱着枕頭滾進角落裏，能多睡一分鐘算一分鐘。

沈默對此已經十分熟練了，剛開始的時候姜彥每天早早就來找他去學校，沒過兩月很快就原形畢露，每天早上反倒要沈默叫他起床。

就連俞淑蘭都出離憤怒了，反倒是沈默這個人形鬧鐘每天準時過來，為了方便，姜彥還給他配了一把鑰匙。

目光在他身上細細看了一遍，才道：“一分鐘，再不起就不去學校了，”

話音剛落，姜彥倏地睜開眼睛跳了起來。

“今天要考試，你不能不去。”

沈默雙手環胸，朝放在桌上的衣服擡了擡下巴。“換衣服。”

姜彥扯下睡衣，迅速換好衣服，一陣風馳電掣洗好臉，抓着沈默出了門。“快點快點，我昨天答應柴曉東要給他看作業來着。”

兩人下了樓來到早餐店門口，包子店楊老板剛掀開蒸籠，蒸汽缭繞。

姜彥走過去笑眯眯道：“楊叔叔，給我四個肉包。”

“行，不過要再等兩分鐘。”

沈默站在一旁，轉頭看到不遠處的魚店正準備開張，老板正在收拾着東西。

他眸色一暗。“我去買點東西。”

姜彥眼睛一直盯着蒸籠，頭也沒回就拜了拜手。“嗯，快點回來。”

“很快。”

沈默說完，轉頭朝魚店的老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