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被選召的同學臉上的表情僵了僵，轉頭朝其他人求救, 剛才和他聊得眉飛色舞的幾個人立即低下了頭, 裝作不認識。

他不得不朝教室最後一排看去, 此時此刻，心裏無比期待馮志剛能出現救他一命。

“這道題……這道題它……”那人将痛苦地掙紮着，突然看到坐在另一邊的姜彥, 連忙道：“這麽難的題，我是做不出來的，但是我相信！姜彥這麽聰明，一定會做！對不對？”

姜彥愣在原地，回答也不是, 不回答也不是。

沈默站在講臺上，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久久沒有說話, 但明顯視線中的冷意散去了些。

那個同學頓時松了一口氣，得意地挺了挺胸膛，在心裏為自己的急中生智瘋狂點了幾百個贊。

周圍的人驚嘆地轉頭朝他看來：高啊！大哥！

沈默手中的粉筆在黑板上點了一下, 道：“可以了，坐下吧。下次姜彥講課，不要再說話。”

“絕對不說！”那人連忙保證道：“我對姜彥可是又敬又愛，剛才是一不小心, 以後絕對不會再說了, 一定好好學習, 天天向上, 學好本領，然後努力報效祖國！”

“敬可以，愛就不用了。”沈默淡淡道。

“是！”

那人連忙坐下來，旁邊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兩人這波騷操作，可下一秒，禍從天降！

“接下來，你說。”沈默又是随手一指。

被選中的人頓時慌了，連忙朝剛才逃過一劫的人看去，對方默默地抱着課本轉過身，裝作不認識他。

沈默站在講臺上，指着黑板上的步驟道：“這個步驟用到的知識點是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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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吞了吞口水，看了一眼坐在另一邊的姜彥，咬牙道：“我雖然不會，但是聰明可愛又善良的姜彥同學一定會！”

今天晚上莫名一再被艾特的姜彥有點小緊張，都這麽誇他，他可要驕傲了。

喊完，同學小心地朝沈默看去，卻見他的臉色反而更加難看。

這招不管用了？

沈默聲音波瀾不驚，沒有任何起伏。“這個知識點剛才姜彥講過，你沒聽？”

不好！踩雷了！

剛才他一直在聊天，哪兒聽過什麽知識點？

同學硬着頭皮道：“可能，大概是因為我太笨了，我應該早點向姜彥同學學習才對！看他，聰明就算了，關鍵還長得好看，而且和沈默你的關系這麽好！是我們根本羨慕不來了！”

沈默沉着臉聽完最後一句話，臉色慢慢好轉。

“待會兒把錯題和知識點抄十遍。”

“二十遍！這樣才能體現我的誠意！沈默老師，我說的都是真的。”

“……坐下吧。”沈默的視線朝其他人看去。“下一個。”

所有人繃緊了神經，剛才每一個說話的人都被挨個叫了起來，一個也不放過。只是這些人平時學習就不怎麽好，很少聽課，根本就回答不出來，說着說着，就變成了花式誇姜彥大賽。

等沈默講完第七題，剛才在下面搗亂的人就都被收拾了一頓。

他在黑板上寫下最後的答案，視線在所有人身上掃了一圈，幾個被整治過的人坐得尤其筆直，一絲不茍地把筆記抄寫下來，可以說是自從小學畢業之後，最認真的一次聽課，恨不得拿出十二分精神來表現。

沈默把試卷折疊起來，幽幽道：“接下來第八題讓姜彥講，要是你們不仔細聽，我就接着講。”

全班同學被吓得連忙坐直了身體，異口同聲地喊：“我們一定好好聽！”

沈默走下來把試卷還給姜彥，姜彥小聲道：“我覺得你剛才講得挺好的。”

“我是學你，要不是你先給我講過，我怎麽會？”他微微勾起唇角，聲音不大不小，故意道：“要是他們再不聽，剛才我掰斷了幾根粉筆，你可以用一下。”

坐在周圍的同學聽見這句話，頓時一個激靈。

“我哪兒有這麽暴力？”

姜彥接過試卷重新走上去，看着下面坐得整整齊齊的學生，身板挺直，拿着筆齊刷刷地記筆記，如此認真的模樣，上一次看到還是小學一二年級。

馮志剛開完會回來，看到的就是眼前這幅畫面，他還以為自己走錯教室了，轉身又回去看了一遍門外的牌子，确定是四班，才重新走進來。

他不是就離開了半個多小時嗎？整個四班就回爐重做了？一個個動作整齊劃一，跟複制粘貼似的。

這還是他認識的四班嗎？

姜彥剛好講完最後一道題，看到他進來，連忙道：“老師，我講完了。”

“可以，下去休息吧。”

馮志剛欣慰地點了點頭，朝教室中的其他人看去。

“各位同學。”

剛喊完，所有人都轉頭朝他看來，目光懇切，幾乎就要感動得熱烈盈眶。

“老師，您終于回來了！”

“老師，我們好想你啊！”

“請您以後務必不要離開四班，我們需要您！”

突如其來的熱情馮志剛頓時有些受寵若驚，高興道：“很好！很好！以後大家也要拿出這份努力來，一定能考出一個好成績！”

“是，老師！”

少年們充滿氣勢的吼聲把馮志剛吓了一跳，他欣慰地朝姜彥看去，道：“姜彥，你教學的效果很不錯，以後能不能麻煩你再多給他們講一講？”

四班同學一個趔趄，差點集體摔在地上，不斷朝馮志剛發射求救光波，他們寧願聽老師講課，也不要聽姜彥講課，姜彥和沈默可是綁定組合，他不可怕，但是沈默可怕。

可惜馮志剛沉浸在班上同學終于開竅，人生巅峰指日可待的快樂中，壓根沒有接收到他們信號，堅持要把晚自習講課這個光榮的任務交給姜彥。

柴曉東幸災樂禍地坐在一旁看着，總算有人和他一起體驗沈默 姜彥的教學方式了，他們一定會喜歡到哭出來的。

姜彥卻有些為難，今天要不是沈默，他根本就講不下去。

“老師，我覺得您講也是一樣的。”

“這怎麽能一樣？你看，同學們多聽你的話啊。”馮志剛指了指哀鴻遍野的教室。“你是覺得麻煩？”

“不是，就是擔心我不小心教錯了。”姜彥道。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絕對相信你的水平。”

姜彥實在推脫不了，只好點了點頭，馮志剛又道：“不過這幾天倒是先不用講，剛才開會的時候我們幾個老師商量過了，在月考之前，理科班這邊想先組織一個小測驗，根據大家的情況分析教學內容。”

“又要考？”

教室裏其他人聽到這個消息，抱怨起來。“不是很快就要月考了嗎？這有什麽不一樣。”

“這次考得是拔分題，有些難度，大家盡力就好，但也不能馬虎。”馮志剛擡高聲音，道：“考試時間就在晚自習的時候，兩天的時間！”

說完，他才轉身回到講臺上坐下，想起之前會議上年級主任的提議，頓時卻有些擔心。

雖然知道以四班的水平，要考個好成績是很難的，卻還是希望他們能超常發揮。這些孩子雖然調皮搗蛋，但都是馮志剛的心頭肉，怎麽忍心讓他們受那樣的委屈？

他長長在心裏嘆了一口氣，翻開教案，決定拟定個計劃，臨陣也要幫他們磨磨槍。

姜彥一聽說這個消息，也一樣抓着沈默和柴曉東給他們臨時抱佛腳，惡補不少知識點，可是等晚自習測試的試卷一發下來，他就知道糟糕了。

原來之前馮志剛說的有點難是這個意思，同類型的題根本就不在正常的考試範圍中，甚至比以往高考最後的壓軸題難度還要高出一大截，直接趕上奧數了。

之前他給沈默和柴曉東惡補的知識點，根本用不到。

才過了幾分鐘，姜彥就能明顯聽到周圍傳來的嘆氣聲，甚至有幾個人已經直接放棄，坐等半個小時一到就提前交卷。

姜彥自己是會做的，就是有些複雜。

他迅速在上面計算着，草稿紙很快就寫滿，又舉手要了一張新的，在整個低迷的教室中顯得十分搶眼。

沈默的目光一直放在他的身上，注意着姜彥的每一個小動作，遇到想不起來的題目時會微微皺鼻子，想到解題辦法之後會迅速坐直身體。

從他的角度，能看到姜彥的試卷上寫得滿滿當當，雖然看不到具體寫了什麽，但一定是對的，再看看旁邊幾個人，試卷跟剛發下來似的，撐死了就是寫一個“解”字。

這麽一對比，沈默更是覺得驕傲，比自己寫出來了還要高興，這麽厲害的人可是姜彥！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試卷，上面也沒寫多少字，幹脆眼不見心不煩地翻過去壓在下面。正在這時候，旁邊的同學拉了拉他的衣服。

“同學？同學？”

沈默有些不快地轉過頭來。

那人被他的模樣吓了一跳，但為了□□，還是惹着害怕，指了指姜彥小聲道：“你能把那位同學的選擇題答案告訴我嗎？”

沈默仔細看了看他的模樣，陌生面孔，應該是聯合測驗，從其他班分過來的。

他看着随時準備抄寫答案的人，道：“不能。”

那人一愣，不滿地把筆收了起來。“有什麽大不了的？你不是也不會嗎？”

說完，站起來直接交卷走了。

教室裏陸陸續續有人交卷，但大多都沒怎麽寫，除了蒙個填空選擇，大題都空着。沒辦法，這些題目對他們來說确實太難了。

沈默卻沒有走了，試卷上寫了名字和會做的幾道題，就雙手環胸看着姜彥做題。

監考老師還以為他在抄答案，走過來站在他的角度看了看，确實看不見姜彥寫了什麽，催促道：“寫完了就交卷。”

班上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了，人家姜彥在解題沒做完，他寫不出來還不樂意走。

沈默卻動也不動。“我還沒寫完。”

理直氣壯的語氣，說得好像會寫一樣，老師沒有辦法，搬了個椅子過來在旁邊坐下，看着他們。

一直到距離交卷時間只有二十分鐘了，姜彥才終于寫完最後一題擡起頭來，揉了揉寫酸的右手。雖然有些難，但好在都做出來了。

他回頭一看，才發現教室裏都空了，只剩下沈默還坐在斜後方，朝他咧嘴笑了一下，站起來去交試卷。

姜彥一動，一直賴着不走的沈默終于肯站起來，拿着一張幾乎空白的試卷交在了最上面，轉身對他道：“走吧。”

老師早就等急了，一等兩人交了試卷，就迅速收拾好試卷離開。

其他考完試的同學都已經放學回家了，教室裏只剩下姜彥和沈默兩人。

他一邊收拾着東西，擔心道：“這次的題目實在是太難了些，就算惡補基礎知識也沒有什麽用……不行，我得想個辦法，待會兒回去我找幾道類型題吧？也許明天下一科會考到。”

“不必了。”沈默道：“連你都覺得困難，就算硬背下來，也根本不會用，還不如好好休息，不要熬夜。”

“可你們怎麽辦？”

他隐約覺得，老師在這個時候突然拿出這樣一套明顯超綱的試卷，一定是有目的的，之前馮志剛也再三提醒過。

“我是什麽水平我清楚，不用擔心，你要是因為熬夜劃重點，明天早上起不來耽誤考試才是真的得不償失。”沈默把他的書包接過來，拉着姜彥朝外面走去，道：“你考得好，我更高興。”

結果，還真被姜彥猜中了，第二天晚自習發下來的化學試卷也難得逆天。

連續幾門考試都遠遠超過了平時他們學的內容，班上怨聲載道，連續幾天交白卷的比比皆是。雖然馮志剛之前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拿到成績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頭疼。

想起之前年級主任的決定，頭就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