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碧空、白雲,微風、陽光,滿園的花香,蓬勃生機的綠植。

除草機發出的清脆的發動機轟鳴聲,空氣裏夾帶着特有的青草香,這個夏日的早晨,格外美麗。

慕時豐穿着工作服戴着口罩和手套,人模狗樣的給草坪除草,時不時的還沖她揚揚眉。

她盤腿坐在已經修剪好的草坪上,面前是一個畫架,眼前的一切躍然呈于紙上。

簡筆畫,草坪,除草機,還有那個她愛的男人。

她人為多畫了一條黑背,正慵懶的側躺在地上,幾只爪爪還不安分的在空中揮動。

馬上要上色,她大聲問他,“草坪是綠色的嗎?”

他說:“我們女王說是什麽顏色,它就是什麽顏色。”

她笑,這一幕又像是回到了初戀的那段日子,他的相機,她的畫架,勾勒出兩個人最簡單美好的未來。

十幾年過去,做着這一切的還是當初的他們。只是他從高大上的攝影師秒變除草工,可依舊帥的不像話。

她拿出色彩鉛筆,他在每支筆上都标注了顏色,找到淺綠色開始給草坪上色。

待他的草坪修剪的差不多,她的畫也基本完工,還有點收尾工作。

慕時豐摘下口罩和手套,在灌木叢裏剪了一根藤條,在花園裏挑了幾朵顏色各異的話采下來,又跑到樓上找了一些輔料。

她伸頭,“幹嘛呢?”

“做針線活,你趕緊畫你的畫!”

她‘切’了一聲,繼續作畫。

十幾分鐘後,畫完工,她長長籲了一口氣,滿滿的成就感,正準備拿給慕時豐看,然後她頭上就多了一個環一樣的東西罩在頭圍上。

眼前多了一層紗簾,這是?

慕時豐左右看看,還不賴。

“慕時豐,你幹嘛呢?”

慕時豐又把白紗掀到後邊,“沒有婚紗,先用這個湊活一下,我親手做的花環,價值千萬,不對,應該是無價之寶。”

“……”她有點懵逼。

他又起身,她喊住他,“诶,你還要幹嘛?”

慕時豐回頭,“雖然你是二婚,可咱也不能太寒酸,我去找根野草編一個戒指。”

我草你大爺你的!

“慕時豐,你回來!我有戒指!”陶然說着把脖子上的那對簡單的戒指解下來。

慕時豐頓下腳步,看着她手裏的戒指,他的眸光沉了有沉,直到深不見底。那兩枚礙眼的戒指,前天晚上他就想将它們拽下來扔掉,她現在竟敢明目張膽的用它求婚。

……

最終他把所有的意見都保留在心裏,還是面帶微笑的坐過去,“你什麽時候準備的戒指?”

“我十五歲時就準備好了,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遲,不過不要緊,它總是來了。”

她把戒指解下來後又将鏈子戴上,“這些年不管到哪裏我都随身将它們攜帶,你要和池小荷假扮夫妻那晚,我原本找出來打算扔了的,可最後還是沒舍得。”

她把那枚女款戒指放在邊上,拿着那枚男款,而後爬起來單漆跪在他面前,舉着戒指,神情認真專注,緊張的咽了下口水。

知道他不會拒絕,可這神聖的一刻,她的心髒還是跳到了嗓子眼。些年,一直是他主動,他求她,這輩子只有一次的求婚,那麽,換她來。

她不像他,任何情話信手拈來。

這一刻她大腦思緒混亂,想到了小時候六一兒童節的第一次登臺演出,獲獎後的發言,她準備了那麽多稿子最終也沒有用上,緊張到結巴,最後只說了倆字,“謝謝大家。”

‘謝謝大家’是倆字?

她另一只手撫着胸口,用力按住那顆不安分的心髒。

她眼睛一眯,算了,就當是獲獎感言吧,當初花五毛錢買了一包辣條給他,于是就中了慕時豐這個特特特特特等獎。

“慕時豐,願意嫁給我為夫嗎?這輩子生死相随,你生我生,你死我陪,你願意嗎?”

院子裏靜的不像話,可他耳邊還是不斷傳來轟隆隆的除草聲音,還有她燦爛的歡笑。她最美的樣子混合着那些被他除掉的雜草,在他腦海裏混亂的播放着。

他撐在草坪上的雙手不自覺的抖動着,眼前的她由真實變的遙不可及,他別過臉看向不遠處的除草機,視線越來越模糊。

她沒得到應答,往前跪着爬行了兩步,兩手撐在他身體兩側,扭着頭,自下而上的端詳他。

忽然忍不住逗弄,“哎吆,我草啦,我怎麽找了個愛哭的小媳婦,退貨退貨!”

慕時豐,“……”特麽的誰哭了!誰哭了?!

他兩手抱着她的頭用力搖晃,發洩心中因感動而生的各種複雜情緒,她被晃的天旋地轉,眼前一抹黑。

“慕時豐你這樣就不可愛了,我這才剛求婚呢,你這個小媳婦有點恃寵而驕啊,看我回床上怎麽收拾你!”

慕時豐已然聽不下去,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等他放開她時,她滿臉通紅,差點缺氧窒息,他不忘把手指伸出來,“戴上!”

吆喝,還真拽上了!

她把戒指在身上蹭了蹭,穿進他的中指,尺寸正好,他的手指還是如從前那樣修長好看,只是虎口處因長期拿槍磨出了老繭。

她摸了摸老繭,那是他們生命裏不可磨滅的印記。

她撿起腳邊那枚女款戒指扔給他,“小媳婦,該你了。”

慕時豐把那枚小巧精致的戒指放在手心颠颠,他瞬間有種自己是童養媳的荒唐感。

他垂目看了看身上天藍色的工作服,還真‘狂炫拽’。

再看看陶然呢,一條出自某設計大師之手的簡單高貴連衣裙,如墨的黑發散在肩頭,再配上他做的花環,傾國傾城也不過如此。

所以,差距瞬間被拉開。

高貴的公主看上了除草小哥。

陶然等的有點不耐煩,可是這樣的事又不好催,她想到了一百零八種回房後碾壓他的方式。

慕時豐清了清嗓子,陶然挺直脊背,等待他醞釀已久的情話。

他說,“陶然,咱能不能先說句題外話。”

我靠!陶然心中一萬匹草泥馬呼嘯奔騰而過,留下漫天的灰塵揚土。

他認真說着,“今天原本是你的主場,如果我太高調,是不是有搶你風頭的嫌疑?”

哼哼,慕時豐,你是詞窮了想不到更拽的表白詞了吧?

她揚着下巴,一副施舍的語氣,“沒事,怎麽高調怎麽來吧!”看你能弄出什麽花樣。

他指指院子裏蒼翠欲滴的榕樹,“陶然,看到那棵樹了嗎?”

“恩。”可是求婚跟樹有什麽關系?找它做見證人?

“它挺拔蒼勁,傲雪淩風,像一個偉岸的男人,為這片院子撐起了一片天。”他回頭盯着她的雙眸。

“陶然,如果這棵樹就是我,那你就是紮深于泥土裏的樹根,盤根錯節,根牢蒂固。有你,我枝繁葉茂,沒你,我枯朽腐爛。”

她語文不好,此刻能想到的詞大概只有蕩氣回腸,陡然生出一種念頭,就算此刻城市就傾覆,她也再無遺憾。

她的‘你生我生,你死我陪’。

他的‘有你,我枝繁葉茂,沒你,我枯朽腐爛’。

所以還是她完敗,因為她的誓詞裏是陪伴,而他的誓詞裏是融為一體。

她還記得他曾經信誓旦旦的說過,陶然,等我們結婚那天,你一定會覺得,你這輩子做過最驕傲的一件事就是,從十五歲開始愛上一個叫慕時豐的男人。

說這話時,那年,她十五歲,他十八歲,其實還算不上真正的男人。那個時候她還小,覺得要是一輩子跟他在一起,應該不會後悔,現在呢,是驕傲。

趁着她因感動愣住的間歇,他把戒指戴在了她手指上,放在唇邊輕輕親吻了下。

他挑起她的下巴,學着她之前的語氣,“哎吆,我草啦,我怎麽找了個愛哭的小男人,退貨退貨!”

她哭着哭着就笑了出來,他單漆跪地将她抱在懷裏。

太陽高挂在半空,榕樹招搖着枝葉,相擁的兩人,被清風吹起的裙角,這一切被他人定格在無數張照片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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