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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宮的院子裏有一顆半死不活的桃樹,它每年只能開出幾朵桃花,從不結果。
杏娘又在給它澆水了,我走到她身旁奪過她手裏的水瓢。
“娘娘......”
我抽出腰間的鞭子狠狠甩向那桃樹,抽得它體無完膚,那深深淺淺的痕跡都是我一個人留下的。
杏娘站在我的身後沉默不語,她知道我每天都要發一陣瘋,直到精疲力盡為止。
我厭惡極了這顆桃樹,它讓我想起過去這麽多年我在這深宮裏的生活,讓我想起染畫死去那天的模樣,讓我想起秋竹死去的模樣,讓我想起楚承煜對我的欺騙和傷害......
他故意賜我這座冷宮,就是要我看着這顆桃樹沉淪在痛苦中,永遠都不能被救贖!
杏娘見我還不收手,便有些着急了,“娘娘,別再打了,倘若那桃樹真的死了,您真的不會有一點傷心嗎?”
我看向她堅定的搖搖頭,我為什麽要傷心,我應該感到痛快才是。
“娘娘,您這又是何苦呢。縱使再恨皇上,可皇上當年為了救你從懸崖上摔下來摔斷了條腿啊!他将您安置在冷宮裏無非就是想保你一條命,您怎麽就是不明白呢。”
我指了指我的嘴巴,不禁冷笑。
我沒有要他救我,他自己跑到那崖上采摘什麽奇草摔斷了腿,難道就為了這條腿我就要與他冰釋前嫌嗎,忘記消失的漠北,忘記她們的死去,忘記他如何欺騙利用我嗎。
相反,我更恨他了。
我只想了結這孤寂荒唐的一生,他為什麽要救我?救活了又怎麽樣,那□□還是将我折磨的半死不活,我這輩子都不能再開口說話,又将我困在冷宮裏,這就是他要的護我一世周全嗎?倒還不如死了更痛快。
楚承煜又來了,他的步攆路過宮門口,沒有停駐,沒有放慢速度,我看見他正在看我,眼眸裏複雜的情緒翻騰。
我惱火極了,杏娘怎麽又把門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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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每天這短短的幾秒是皇上心裏最大的慰藉,您又何必這樣呢。”
我一把推開杏娘,滿目怒火的看着她。我忘了,她是楚承煜身邊的人,她對他忠心耿耿,她只是楚承煜派來監視我的人。
她跪在地上問我,“娘娘還未用午膳,可有特別想吃的東西,奴婢給您做。”
我望着狹小的院子和冷宮,望着高高的圍牆,望着蔚藍的天空心中的絕望沖破了極限,可是我又能做什麽呢,我出不了這宮門,也逃不出北傾,只能坐在這裏慢慢等死,還要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既然杏娘一心站在楚承煜那邊,我就不會吃她做的東西。
連續好幾日,她急了,跪在我的床邊連磕了好幾頭,“娘娘,奴婢再也不開宮門了,求求您,吃點東西吧。奴婢求您了。”
我指着外面,用手比劃着問她,外面是什麽聲音。
她伏在地上,顫抖着聲音回答道:“太後殁了。”
我既失望又十分開心,告訴她我要吃飯。
失望的是為什麽死掉的不是楚承煜,開心的是那女人終于死了。
那天是她命人端來毒酒,是她讓禦林軍弓箭手殺了我和染畫,又是她讓江佑臣殺了秋竹。
那天我正在院子裏練鞭子,小正子帶着一些人走了進來。
他朝我行了禮,“皇上命奴才送了件東西過來。”
我看着他手裏的小錦盒不禁諷刺一笑,杏娘接了過來呈到我手上。
“皇上說,他這一生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娘娘,唯一放在心裏的人也是娘娘。”
我看見小正子眼眶紅紅的,感到一陣莫名其妙,随手打開了錦盒。
那條銀絲線上挂着是布滿裂紋的桃花吊墜。
他這樣做又有什麽意思。
我合上了錦盒,示意杏娘退給小正子。
小正子卻突然跪倒在我跟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滿腔的傷心,“娘娘就收了吧。”
杏娘的臉色很不好,想要阻止小正子,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奴才跟随皇上一生,只見他為娘娘笑過,難過過,他為了娘娘不顧朝廷上大臣們的反對,為了娘娘忽視整個後宮,為了娘娘不惜與太後作對,為了娘娘親自爬上懸崖摘草藥,為了娘娘摔斷了腿......如今皇上已經駕鶴西去,娘娘還是要這樣恨他嗎?”
我手裏的鞭子陡然滑落,杏娘忽的朝我跪了下來。
原來...那天死去的是楚承煜。
我笑了,迎着烈日笑得酣暢淋漓,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我的心裏沒有那種痛快的感覺。
他死了,我再也沒有可以去恨的人,我就像一艘船失去了航行的方向,等待我的只是被大海淹沒的命運,絕望的,折磨的。
我看着那破碎了又被他粘好的墜子想起第一次遇見他的情景。
我的馬兒丢了,父王說再賜給我一匹好馬,可我不要,我就要白野,在荒蕪的沙漠中,我拼命吹着口哨,盼望着下一秒白野向我狂奔而來。
夕陽慢慢下沉,在最後一絲光芒淹沒前,白野背對着五彩的晚霞朝我奔來。
它對着我一聲長鳴,馬背上的那個人咚的一聲被它摔了下來,我拍拍了它的頭,“白野,你怎麽學不會溫柔?又給我亂叼東西回來了!”
我嘆了口氣翻過地上那個男子,他穿着漠北的服飾,蒼白的臉色沒有一絲紅暈,幹涸的雙唇開始裂開,纖長的睫毛根根分明,髒亂的臉龐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冷漠。
我拍了拍他的臉,沒有任何反應,然後又喂了點水喝,等到星星出來,他都沒有醒過來。
白野安靜的坐在我身邊舔着毛,我思量了一會打算回去了,誰知那男人醒了。
他望着繁星閃爍的天空咳了幾聲,劍眉緊緊皺着。
“你這是脫水了,身在沙漠身邊怎麽可以不帶水?你不是漠北人吧?”漠北的男子才不會這麽細皮嫩肉。
他看着我的時候我才發現他的眸子比那星空還要浩瀚,他說,“你是誰?”
我牽起白野,瞄了他一眼,“我是你的救命恩人。白野,走了。”
他艱難的支撐起身體,仰着頭大量着我,“你的馬姓白?”
“我走了,你好自為之。”
“你是公主?”
我被他這驚人的推斷能力吓得從差點白野身上滾下來,我揮動手裏的鞭子,狠狠的甩在他的身旁,他卻躲也不躲,我一下子就輸了氣場,僵硬的傲着脖子說道,“你叫什麽名字?”一個漠北外人竟然根據一匹馬的名字一下子猜到了我的身份,真不簡單。
“阿澈。”他回答。
阿澈?沒有姓?
我幹咳了兩聲,嚴肅的說道,“你不許出去亂說。不然我定讓你嘗盡鞭子的味道。”我騎着白野揚長而去。
腦海裏他最後的笑容揮之不去。
我又想起他和我講的故事。
依靠着那小山丘,阿澈摟着我緩緩說道:“從前有一個珠寶商人他奉了可汗的命令,千裏迢迢的從中原走到了漠北,路上遭遇了一群劫匪,他們掠奪了商人所有的錢財,又将他打得奄奄一息,在荒蕪的沙漠中他遇見了一個身穿蘭紋雲錦的女子,她和商人講話時眼睛裏總是流動着星星一樣的光芒,揮動鞭子,手上的鈴铛嘩啦啦的響着,她騎馬的樣子是那樣自由灑脫,商人看呆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充滿靈氣的女子。
後來他們又相遇了,商人偷偷将那本要獻給可汗的水晶琉璃桃花墜留了下來,因為他覺得那墜子适合那美麗的女子。
很是奇怪,她明明是灑脫不羁的草原女子卻總是臉紅。
商人和那公主可以從草原的馬兒談到中原的詩經,可以從天上的繁星談到懸崖下的風光,可以從天南聊到地北,他們永遠有說不完的話題,商人覺得這輩子非她莫屬了。
于是在今天商人想問問那公主可否願意嫁到中原,沒有草原,沒有馬兒,但卻有一個一直愛着她的男人,永遠愛着她。”
“永遠嗎?”
“生生世世,只愛她一個。”
“那你告訴那商人,就說草原公主還得再想想。”
阿澈笑着說好,他的瞳仁漆黑無比,深深的凝望着我,又看得我臉紅心跳的。
“離影......”他輕柔的喚着我的名字,手指在我的唇上摩挲了一會,他的唇便貼了上來。
起初涼涼的,演變到後面只剩下無盡的火熱。
我還想起了我嫁給他的那天。
那年,那天,整個皇宮都在張燈結彩,敲鑼打鼓,經歷了一系列繁瑣的禮儀跪拜,我終于能夠休息了。
中原的女子婚嫁怎麽要戴那麽多發飾,堪比在腦袋上放了十斤鐵。
我坐在被紅色羅帳覆蓋的龍床上,和那搖曳的喜色燭光一起等着北傾的皇帝到來,也許他是個老頭,也許他是個比我還小的男孩子,也許和我年齡相當吧。
那雙錦木雕花的大門發出咯吱的聲音,我擡了擡頭從喜帕下露出的地方看到一雙穿着金縷靴的腳,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準備接受我的命運。
我卻聽到那人在笑,他說,“揮舞鞭子的女孩也會緊張?”
聽到這個聲音我整個人都懵了,一把抓掉喜帕,映入我眼簾的是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可是好幾年了,好幾年沒有再見了。
“阿澈!”我帶着頭上一堆哐當哐當的東西撲進他的懷裏,什麽簪子什麽步搖零零碎碎的掉了一地。
他又笑了,“這麽心急?”
我邊笑邊哭,敲打着他的胸膛,“你又亂說。你不是說你是中原的商人嗎,你不是說要回家成親了嗎,你怎麽會是北傾的皇帝呢,為什麽,為什麽,我又嫁給你了呢?”
“我是中原的商人啊,我用百姓的交的賦稅給他們穩定的生活,我是要成親了啊,不就是娶你。雖然用的時間長了點。”
他怎麽可以這樣狡猾還這樣狡辯。
雲錦絲被下,他滾熱的身體緊緊貼着我,雙手環在我的腰間,溫熱的呼吸灑在我脖頸處,又癢又熱。
“離影,我終于等到了這一刻。”
我的雙腿泛軟,下半身撕裂的疼痛讓我昏昏欲睡,往他懷裏縮了縮便安心的睡去了。
......
“娘娘......”
我看到我的眼淚一滴滴打在墜子上。
小正子問我還要恨他嗎,就算我不恨了又如何。他難過的,笑過的,不顧一切的,所有做的事情都不是為了我,他愛的是住在我身體裏的那個靈魂,另一個女人。
所以就算他為我摔斷了腿那又如何。
我是白離影,而并非他心中念念不忘的小影。
楚承煜愛的從來都不是我,到最後他也還是那麽殘忍,讓我一個人心如死灰般的活着。
而我的阿澈很早很早以前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帶着他的草原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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