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唯此一人

那飛羽是釘向千妝的眉心去的，千妝卻沒有躲閃，因為她知道那個給過她許諾的男子就在她身邊。

封輕涯的手臂一動，兩指便夾住了飛羽，他反手一甩，飛羽倒射.向鸾扇，鸾扇站定不動，她仍是冷冷地看着封輕涯，那目光裏有千妝看不懂的深沉與複雜。

一瞬間，封輕涯手指回轉，飛出去的飛羽釘入了和田玉地板中，距離鸾扇的腳僅有一發之隔。封輕涯垂下手，低聲道：“你先出去。”

鸾扇的目光掃了千妝一眼，也不多逗留，轉身走了。

千妝握住封輕涯的手，不管是微涼還是冰涼，他的手總是冷的，好像永遠都暖不熱似的。封輕涯的臉上有她從來沒見過的沉寂陰暗，原來他并不是自己想像的那般肆意傲然，他有絕大的權力，卻也有着絕大的背負。

千妝握緊着他的手，來回地揉搓着，可就是沒有溫度，她急了，眼眶有些發熱，無措地把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冰涼直沁心底，過了好一會兒，終于溫和了！她竟有些激動，從背後抱住他，“你的手不冰了，不冰了。”

封輕涯輕輕嘆口氣，他伸出另一只手，輕柔地刮刮千妝的眼眶：“傻丫頭，眼睛怎麽紅了？”

千妝別過臉，底氣不足地說：“沒有。”

封輕涯淺淺地笑了笑，他抽.出被千妝握住的手，動了動，說着：“是熱了呢。”聽起來是在安慰千妝。

他知道，這只是徒勞，何必呢？它終究是冷的。一朝貪暖，此後更涼。最後，他終是要和她陌路的，那就以後涼吧。也許到時候，一涼，就是一輩子。

現在不過是貪念占上風，封輕涯目光明滅幾下，轉成平靜。

陪千妝吃完早飯封輕涯便走了，走時，他把血玉簫留給了千妝，溫雪若齡根本無法攔住鸾扇，封輕涯并沒有責罰她們，況且千妝身邊需要兩個人。而血玉簫的作用就是威懾鸾扇，鸾扇雖然不把封輕涯作為不可違背的存在，但是她對教中高低之分一向嚴謹。

千妝把玩着血玉簫，一會兒擔心顧清瀾，一會兒又想着封輕涯，一時間心亂如麻。

她知道用飛羽射.她的人就是森羅教聖女，自己的血就是用來救她的，真的像是月宮之人呢，冰冷清高的，可是那也太過無情了吧，比封輕涯還冰冷。

千妝想的煩了，搖搖頭，喊了溫雪若齡進來，盡管溫雪若齡還未從昨天的惶恐震驚中走出來，但還是努力壓抑住情緒進了房間，可是當她們看見千妝手裏的血玉簫時，又立即跪了下來。

千妝看看血玉簫，又看看二人，便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她收起血玉簫，将兩人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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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惶恐。”溫雪若齡托住千妝的手說道。

“我不是森羅教中人，姐姐們不必如此。”若齡搖搖頭，“姑娘不知，這血玉簫乃本教聖物，見簫如見教主，必須跪拜。”

溫雪又接道：“姑娘，即使你不是教中之人，但就憑血玉簫，你也是教主之下第一人。”

“連聖女也在我之下了嗎？”千妝脫口而出道。

“是的。”

千妝又拿出血玉簫，說道：“原來這東西那麽好啊。”溫雪若齡又欲下跪，千妝用簫指着二人，無奈地說：“不許跪。”二人這才直了身子。

千妝一手托腮，一手玩着簫說：“姐姐們給我說說你們的教主吧。”

溫雪看看若齡，二人皆是面露難色，“姑娘，教規有命，凡森羅教教衆不許私論教主。”

千妝無語地嘆嘆氣，“算了。”

封輕涯有兩天沒來了，曾與樓除了溫雪若齡之外也沒其他人走動，當然不包括隐匿在暗處的暗夜，一切都是安靜的。

千妝腳上的小傷也好透了，背部的痕跡也淡化到無。看着溫雪若齡熟練的打理房間，千妝往窗外看了看，忽而，她目光一轉，笑着說：“不如我們出去玩吧。”

千妝可不想悶在屋子裏，盡管曾與樓是世間無雙的恢宏精致。溫雪若齡跟着千妝出了曾與樓，倒是尋到了幾處有意思的地方，可自由慣了的千妝真是不太習慣被人跟着，尤其是溫雪若齡。

在曾與樓中，千妝不知道二人的身份，一路上她見到守衛侍女都對她們兩人恭敬有加的，一問之下千妝才知道這二人是離封輕涯最近的侍女，當然，武功不弱。

千妝想了一下，說道：“我想一個人轉轉，你們先回去吧。”她們自然是不放心的，千妝拽住溫雪的衣袖，軟聲軟語地說：“好姐姐，好姐姐。”

溫雪不曾想千妝還會這一套，以前也沒遇到過，一時軟了下來，若齡機靈，也學着千妝，抓住千妝的手臂，“好姑娘，你就莫要為難我們了。你是教主帶回來的第一個女子，若你出了什麽事，我們可是擔待不起的啊！”

千妝面露苦色，“若齡姐姐，我能出什麽事啊。再說教主不是告訴你們，我的話就等同于他的話嗎？”

若齡啞言，千妝又說：“血玉簫在我這裏，這教內還有人敢違逆我嗎？”

溫雪松了神色，若齡看看溫雪也不再堅持，終是退下了。千妝調皮的笑笑，神定氣閑的游蕩着。

不遠處，若齡悄悄地跟了上去，雖然她不知道千妝與教主有何關系，單憑昨天晚上的事情，她也明白千妝絕對是超越般的存在。

若齡不知道，她自己的身後，還有另一個人——暗夜。

森羅教尖端人物都知道封輕涯身邊有一個影子護衛，這個人有着絕對的忠心與頂尖的武功，可誰都不會想到這個人現在在保護誰。

暗夜舉起手中的窄刀，仔細的擦了擦，這是封輕涯賜給他的，也是江湖刀客夢寐以求的終極兵器。窄刀名為——奪魄。

只不過此刀不是用來奪人魂魄，而是用來守護。暗夜的目光不着痕跡地放到了千妝身上，心裏深深刻上了兩個字——守護。

千妝一路上閑逛，不覺間來到一處比較幽靜的地方，低山碧湖相交錯，一座朱漆小亭立在湖中央，其餘的地方種滿了紫色芍藥，奇怪的是這些花兒竟是開放着的，千妝心喜之餘也有疑惑。

“姑娘可是好奇為何這花會在秋季盛開？”一個圓潤的聲音在千妝耳畔響起，回頭，一個穿着紫色錦衣的女子施施走來，桃花般的面容帶着似有若無的微笑。

千妝疑惑，問道：“你是？”

“叫我素宣就好。”素宣笑着打量千妝，“千姑娘，方才我的猜測可對？”

千妝點點頭，素宣揚手一指，說：“這周圍有個天然的溫泉。”

千妝恍然，難怪她感覺這裏的溫度要高一些呢，素宣笑着說：“我們去亭子裏小坐片刻如何。”不待千妝回答，素宣已經邁開了步子，步步如花。

千妝沒多想，便跟了上去。

素宣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千妝，是個少有的空靈之人，素宣暗想道。

千妝與她對面而立，她知道能在這裏出現的人絕非一般角色，卻不知她找自己意欲何為，就沒有說話。

素宣仿佛知曉她的想法，盈盈一笑道：“千姑娘，你可是第一人呢。”

千妝疑惑：“第一人？”

“毒皇多次尋徒，姑娘可是第一個成為她弟子的人。能極近距離接近教主并且敢如此随性無畏對待他的，姑娘也是第一人。除教主之外能接觸血玉簫的，千姑娘，你也是第一人。”

素宣停了一下，看着千妝并無變化的表情，她又開口道：“能讓尊主與藥王弟子共同相保的人，姑娘你絕對是第一人。”

千妝不經意間表露出許多溫柔，只是其間還參雜着些許對封輕涯的糾結無奈，她擡眼直視着素宣，“你叫我不僅僅是為了說這個的吧。”

素宣淡淡一笑，她緩緩地問千妝：“千姑娘，你本是儒商之後吧？”風輕悄地吹過，掀起了一波微瀾。

“不愧是情報殿殿主，連這等隐匿之事也能查出。”千妝笑着說。

這兩天通過溫雪若齡，千妝對森羅總教也有了個大致的了解，當她聽到素宣這兩個字時，她就知道她肯定會說一些鮮為人知的事來，只是她不曾料到素宣會知道這些。

千妝知曉素宣的身份，素宣也不意外，畢竟能讓毒皇、教主以及顧清瀾重視的人，哪能是拙質之人。

素宣說道：“千姑娘，素宣對姑娘是坦誠的，如果以後姑娘有不解之處，大可來情報殿，素宣一定全然想告。”

千妝點頭，說道：“我會的。”

回到曾與樓，千妝趴在窗戶上，眼神飄忽，“大教主，你就把我丢在這不管了嗎？”她喃喃自語道。

驀的，她被人圈在了胸口。

“怎麽會呢？”有清淺的冰冷，卻是分外的熟悉與溫暖，側頭，封輕涯滿目寵溺地看着自己，唇角是顯而易見的眷戀弧度。

片刻前還有的失落倦怠，全都化為歡喜，千妝轉過身回擁住封輕涯，“累嗎？”

她不是問他去哪兒了，也沒有問他為什麽離開，只是心疼地問他，累嗎？她是能理解他的，她關心的是他這個人。

記得在很小很小的時候，義父也是如此地關心着自己吧，可是他走了，把所有的地位權利尊貴都留給了他，卻惟獨沒有留下對他的關懷。

封輕涯搖搖頭，反問千妝道：“還習慣嗎？”千妝仰起頭看着他，眼中波光潋滟，她輕輕地說：“我想你。”

原來，只需三個字，就能融掉封輕涯所有的冰涼，是什麽時候起，在她面前便沒有了冷厲桀骜了呢？好像一開始就是了吧！可是，又是從何時開始，将她放進內心深處的？他不記得了。

低頭，薄唇覆住她的，珍愛而又忘我的，疼惜而又貪戀的吻着，似乎一切的一切，都抵不過眼前的溫柔，仿佛萬丈紅塵裏的紛繁，只為剎那間的眷戀。

千妝忘記了，最開始他并不單純的接近，封輕涯忘記了，非死難違的那一個死令。

都是愛了吧！

夜風拂過，樓檐上挂着的銅鈴铛發出悠揚婉轉的聲音，不知是誰虔誠的吟唱祈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