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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敲了幾個字,蘇然的思緒又不受控制地飛出了窗外,怔怔地盯着電腦屏幕發呆。

她第一次見到岑衡是高三那年寒假,蘇岑兩家為了撮合蘇雨揚和岑衡聚在一起。

岑衡的父親岑觀泓和蘇然的父親蘇忠明當時有生意上的往來,因而兩家交好。

所以盡管蘇然的小姑蘇雨揚和岑衡差了輩分,但年紀相仿家世相配,大人們也沒有顧忌那麽多,盼着兩家能結親。

席間,岑衡的父親聽說蘇然理科不好,便主動提出讓研究生在讀的兒子去輔導蘇然學習,順便同蘇雨揚培養感情。

岑衡看了一眼對面埋頭吃飯的蘇然,也沒說答不答應。

飯後,長輩撮合蘇雨揚和岑衡去外面公園散步,蘇雨揚害羞,捎帶上了吃撐了的蘇然。

蘇然跟在二人後面,識趣兒地一言不發。

岑衡是個寡言的,一路上就只剩蘇雨揚拼命調節氣氛。

“你鼻子上粘了東西。”這是岑衡對蘇然說的第一句話,也是三人單獨出來以後他說的最長的一句話。

蘇然聽完掏出手機對着一照,明白他說的是自己鼻尖上的一顆淺棕色的痣。

她輕輕聳了聳鼻子,拒絕了岑衡手裏的紙巾。

岑衡莫名其妙被她這麽一瞪,拿紙巾的手僵着沒動,想着是自己說話太直白,小姑娘生氣了,好脾氣地主動道歉。

蘇然聽完以後搖了搖頭,将手放在鼻尖上蹭了蹭。

最後還是蘇雨揚出來解圍,說蘇然的那顆痣總被人誤會,提到這個就着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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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然回過神,電腦已經進入休眠模式黑屏了。

她将腦袋湊近電腦屏幕,鼻尖上的痣還在。

岑衡最後一次給她補課的時候跟蘇然說了很多東西,高考志願、專業方向、理想夢想……

蘇然是第一個知道岑衡打算出國的人。

“你去了國外還會回來嗎?”她沒忍住問道。

“會回來,到時候如果在街上看見了鼻尖長痣的女孩子,一定會想到你。”

那日岑衡的笑容仿佛還眼前,蘇然為了他這麽一句話,一直留着這顆痣到今天。

一定會想到她嗎?

蘇然擡手觸碰鼻尖,那晚岑衡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在同一個地方吻了又吻……

是夜,蘇然失眠了。

她四肢攤開,呈大字狀躺在床上,不敢閉眼。

閉了眼,岑衡那個不要臉的便會往她腦子裏鑽,伴随着聲音和似有若無的觸感,跟4D電影一樣無孔不入。

這五年多來蘇然也只是偶爾才能想到他,看見關于暗戀話題的時候、看見理科題目的時候或是看見身形相似的男人的時候。

但自從那晚以後,蘇然就跟魔怔了一樣,整天渾渾噩噩,看見個黑屏的電視仿佛都能看見岑衡在裏頭坐着……

在家裏吃了三天方便面,蘇然終于憋不住了,不管是胃還是心,都統統叫嚣着要吃外賣。

她在沙發上靜坐了五分鐘,最後還是沒點岑衡送的那家,改點了另一家的酸菜魚。

外賣點完以後,蘇然越想越覺得心裏堵得慌,打開微信找人發洩。

【我又遇到我白月光大佬了怎麽辦???】

【在欽大當教授。】

【他國慶給朋友店裏幫忙,正好來我家給我送外賣……】

【帥得一如既往、人神共憤。】

【我閉上眼睛腦子裏全是他!我完了,我連字都碼不了,電腦屏幕也是他!】

【只要能反光的地方,全是他!】

轟炸完三人小群,蘇然癱在沙發上等着好友回消息。

很快,手機提示音響了。

蘇然打開一看,那兩個人的回複出奇地一致。

【孟葉凡:睡他!】

【尹蘇蘇:睡他!】

蘇然看完以後冷哼一聲,決定先不告訴她們那天晚上的事情,要不然以這倆人的脾氣,不出一個小時一定齊刷刷殺到她家讓蘇然說出所有細節。

……

岑衡從下午五點半開始就捧着一份欽城晚報坐在店裏,主動接管了給外賣貼單子的工作。

但他一直坐到了六點半,也沒有看見任何一個來自沁園的外賣訂單。

“老板,隔壁酸菜魚問我們有沒有去沁遙路附近的,他們說想讓我們幫忙帶一份外賣過去。”店裏的外賣員剛送完兩單回來,拿餐的時候沖着廚房喊話。

“你問我哥!”岑溪那頭正炸着雞塊,沒空理會什麽順不順路的事情。

“哪兒?”岑衡面無表情地看着電腦上的待配送食客地址。

“沁園。”外賣員随手翻着單子找到了一張附近的,喃喃自語,“岑哥不用麻煩了,順的順的,我送……”

他正準備拿餐出門,岑衡突然起身攔住他,“我去。”

“你去?”外賣員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個衣服上沒有一個褶子,皮鞋锃亮,頭發整理得一絲不亂的男人……

別說送外賣了,他覺得吃外賣這件事情跟老板哥哥的氣質都不太相符。

外賣員急了:“老板,你哥說他要去沁園送外賣!”

岑溪拿着食物夾撩開了廚房的門簾,中氣十足地跟店裏的所有人交代:“你讓他去,以後只要他在店裏,沁園的外賣他全包。”

岑溪才不信岑衡的鬼話,什麽狗屁看房,好地段好房子多了去了,偏要挑一個死貴又離學校遠的小區?

依她看岑衡如此反常無外乎是兩種可能,第一種是那小區裏住了什麽學術界大佬,獻殷勤去了。第二種就是那兒住着個美若天仙的姑娘,将岑衡迷得七葷八素,獻殷勤去了。

但岑衡不問她也不急,反正以岑衡那個追女孩兒的水平,要真是第二種,他保準不出半月就要找岑溪取經。

店裏的外送員帶岑衡去隔壁酸菜魚店取了餐,再回去的時候被岑溪叫住了。

“我哥剛才什麽反應?”

“岑哥看着外賣單笑了一下。”外送員老實回答道,“哦對了,那就是經常點咱們店的蘇小姐,今兒個點了酸菜魚。”

蘇小姐?岑溪有點兒搞不明白了,難道是岑衡送了一回外賣對人家一見鐘情了?早知道早拉着岑衡過來兼職了,省得家裏為了他的婚事着急上火……

“知道了你忙去吧,回來的時候路過轉角超市買一箱礦泉水。”

“店裏不是有嗎?”外送員指了指角落裏的飲用水,那是他們店裏随單贈送的。

岑溪翻了個白眼兒,沒好氣道:“我哥不喝那個,昨兒個半夜還特地出去買水。年紀不大,事兒多得要命,一會兒我趕緊催中介讓他趕緊找房子搬。”

外送員休息了一會兒,拿着剩下的外賣又趕緊走了。

與此同時,岑衡也開着車慢悠悠地到了沁園,熟門熟路地走到了蘇然家門口,還沒敲門門就開了。

蘇然在屋子裏聽見新聞聯播的聲音就知道又是岑衡,除了岑衡,她沒見過哪個外賣小哥會在工作的時候還順帶關心一下國家大事。

“外賣。”岑衡手裏拿着外賣盒,但并不準備将它交給蘇然。

蘇然手裏還舉着剛才切火龍果的水果刀,上面沾着紫紅色的火龍果汁。

“進來坐?”不受控制地,她向岑衡發出了邀請。

岑衡也沒跟她客氣,換上一次性拖鞋以後進了屋子,還幫她把外賣盒打開放在餐桌上。

蘇然回廚房繼續料理那只紅心火龍果,切完後端着水果盤上桌,往岑衡面前丢了一只水果叉。

“又是替朋友送外賣?”

“朋友的朋友。”

蘇然點點頭,那家酸菜魚似乎是跟咖喱店距離不遠,鄰裏間互幫互助也正常。

她嘗了一口魚片,酸而不辣,肉質也是冷凍過的不太新鮮。

早知道是點酸菜魚也是岑衡過來送她還不如點咖喱……

“之前聽說你大學還是學了會計。”岑衡為了打破二人的尴尬,主動開口。

“是啊,我爸說了,要不來欽城學會計,要不就留在雲城學會計。”蘇然聳聳肩,“學呗,反正我畢業到現在也沒碰過會計相關的東西了,天高皇帝遠,我爸就是天大的本事,也沒空來欽城把我逮回去。”

蘇然從高一開始數學就十分令人頭疼,偏偏蘇忠明還堅持讓她學理科,說是以後方便進自家公司,為此他給蘇然找了不少補習老師,效果都不算太好。

高三寒假讓岑衡來了家裏,蘇然的數學成績倒是肉眼可見地開始突飛猛進了。

原本蘇忠明堅持讓她在本地讀書,方便家裏照顧,最後成績下來比他預期的好了不少,才松口讓蘇然來了欽城。

“事業還好?”

“挺好,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總歸趁着欽城房價沒飛漲的時候攢了套首付的錢。”

蘇然見他不吃水果,回身從冰箱裏拿了瓶礦泉水地給他,“我記得你以前好像只喝這個。”

岑衡接過去以後放在一旁,笑了一聲沒說話。

又沉默了一會兒,岑衡突然開口:“你現在單身?”

突然聽見他這麽問,蘇然吓得嘴裏的魚片沒嚼就咽了下去,燙得嗓子眼兒火辣辣地疼。

她艱難地吞了一口礦泉水,心中漸漸浮現出一個念頭——岑衡不會是寂寞了吧?

“那個……岑,岑教授,上次的事兒我覺得咱倆還是翻篇兒吧,我雖然單身,但也不是很想跟你繼續保持那種關系。”

岑衡的臉漸漸發燙,眉頭緊鎖。

他手虛握成拳放在嘴邊,輕輕咳嗽了兩聲,“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思索了好久,岑衡還是詞窮,最後索性不說話了,将礦泉水大口往嘴裏灌。

“啊,沒有就好,沒有就好……”蘇然低着頭,暗罵自己嘴快。

她低着頭吃完外賣,收拾東西的時候一旁看書的岑衡也起了身,“我幫你把垃圾帶下去。”

“不用不用,我一會兒散步的時候自己扔就好。”蘇然連忙拒絕,用腳死死護衛着那兩袋垃圾。

“那走吧。”岑衡打開了門,看着她。

“啊?”

“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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