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暗夜獵手

再次上線時，獵人大叔已然不見了蹤影——在《世界大戰》裏，NPC通常是不會因為玩家下線而原地等待的，他們該幹嘛還是幹嘛。不過浩齊也不擔心，一方面大叔留下了前往住處的路線指示，另一方面，他三年的軍校生涯也學到了不少野外生存技能。

秋天的長白山麓，色彩豐富得宛如一幅油畫，蔥綠的紅松在秋風中挺立，楓葉如血點綴着大山，還有那微黃如玉的草地。走在林間，聽着風拂動秋葉的聲音，聽着不知名的小鳥在枝頭歡唱，總覺得步入了人間仙境。融于這樣的環境之中，浩齊終于可以理解暴風、狂雪近乎天文數字的前期投入，和游戲運營商耗資十億購買超級計算器的原因了！

走了快三個小時，浩齊遙遙望見一條從山中飛流直下的“銀劍”，氣勢固然不如自己去過的黃果樹，但在這崇山峻嶺之間又有別樣的韻味。

獵人大叔的住處，便在那飛瀑腳下。

青青溪畔，一棟看似簡陋的木屋也就比獵人們臨時歇腳的小屋稍大一些。浩齊走近的時候，獵人大叔正坐在門口抽着煙袋。

旁邊蹲了兩條狗，一黑一黃。黑的體形較大，濃密黑亮的毛發顯得威風凜凜；黃的瘦不拉幾，鼻子細而長，一見到生人，便非常警覺的注視着對方。

“大叔……”浩齊這一說話，那黃色的土狗終于按耐不住吠了起來，而黑色的大狼狗雖然站着，卻只使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來者。

“你也這麽叫老趙？”獵人一出聲，小土狗便不叫了，一臉警惕地走到主人旁邊，而那狼狗也懶懶的趴了下來。浩齊這時才注意到，它是用一條繩子拴住的。

“是啊！”浩齊如實回答說。

獵人慢慢悠悠的抽着煙：“我不知道你和老趙的關系具體是怎樣的，可我覺得師徒本分不能亂，去給我倒杯茶來！”

浩齊還沒進屋，那土狗就又吠了幾聲，但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個陌生人走進主人的房子。

浩齊也喜歡狗，只是一直沒有條件養。他在木桌上找到了茶壺和茶杯，斟上一杯，穩穩的端了出來。

獵人大叔接過杯子，卻不急着喝。

“在正式收你為徒之前，我要先約法三章：我自從獵以來有三不殺，懷胎之物不殺，年幼之物不殺，山中靈物不殺！可做到否？”

這NPC竟有如此規矩，浩齊有些意外。

“大叔，懷胎之物和年幼之物好認，這山中靈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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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山中靈物，便是山中靈氣所養之物，以胡、黃、白、柳四門為甚！”見浩齊一臉茫然，獵人大叔便又解釋道：“這四門也叫四仙，即狐貍、黃鼠狼、刺猬和蛇！”

“噢！”浩齊恍然大悟。

“其二，我們雖也算是行走山林之間，但殺人越禍之事不做，勾結賊人之事不做，欺辱鄉民之事不做，能做到否？”

這原本就在浩齊的處事原則之中，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嗯，其三，也是最重要一條，将來即便技藝精通，也萬萬不可在人前逞強，切記切記！”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獵人大叔刻意加重了語氣。

“從今天起，你得叫我師傅！記住了，你師傅我姓張名騰，延吉人氏！”

浩齊一并應承下來，這才算正式入門。屬性面板裏的“稱號”，也從采藥學徒變成了獵人學徒。

“槍，我這裏只有一支，裏屋有副弓，整修一下你暫且用着，待下次去鎮裏的時候再弄支槍吧！”獵人大叔依然是那副天塌下來也有山頂着的口吻。

浩齊也沒有奢望一上來就有獵槍可用，他進屋尋出弓和箭，這硬木做成的弓光溜溜的沒有任何花飾，弦應該是用某種動物的筋制成的，盡管上面已經蒙了薄薄的一層灰，卻沒有想象中的松弛。

“沒用過？”獵人大叔似乎從浩齊的動作中看出了什麽，他拿過弓拉了拉弦，稍稍調整了一下，又從箭袋裏抽出一根很普通的羽箭，照着門外來了一箭。

咻！

與火槍的轟響比較，這冷兵器安靜得像是江南的小家碧玉。轉瞬之間，離弦之箭已然插在遠處那顆軟棗樹的樹幹上。浩齊看着有些奇怪，跑過去一看，那箭身上竟然還帶着一顆青綠未盡的軟棗！

拔箭而返，細細一數，竟有四十餘步，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百步穿楊的技藝？

浩齊記得以前看過一篇專業射箭隊的專訪，率隊勇奪金牌的功勳教練認為“百步穿楊”只是形容箭技高超，若是按照古代度量值的換算，配以最好的現代弓也難以做到箭箭穿“楊”。可是，古代的事情現代人怎又能說得清楚呢？

看到箭上的棗果，獵人大叔卻一點也不驚訝，他将弓還給浩齊，語重心長的說道：“勤加練習，方能成技！”

不管先前那箭是不是偶然，在獵槍到手之前，浩齊也只能以弓為器。整個下午除了有下線半個小時進行活動，他一直重複着瞄準、射箭、拔箭的枯燥動作，等到獵人大叔喊他生火做飯的時候，看看屬性面板，各項指标又有上升：力量、耐力、敏捷、智力和精神依次為17、22、11、13、12，技能欄裏依然是“陷阱-初級、剝皮-初級和采藥-初級”，角色描述變成了“常龍，男，出生年月不詳，生活在長白山上的一介平民，身材健碩，善捕野兔，曾徒手搏狼，為遠近鄉民所仰慕。師從山中獵戶，立志為民除害！”

獵戶的飲食起居比較簡單，中午吃剩的兔肉、幾個烤地瓜，一頓晚飯就算對付了過去。吃完了飯，浩齊主動給獵人大叔的兩條狗喂食，那土狗自是無比興奮，大狼狗卻還是那副慵懶的樣子。

下線之前，浩齊問獵人晚上是不是就睡覺而已，不想這位大叔用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說：“不啊，今晚上山放夾子！你要是有事就不用去了！”

放夾子這樣的事情浩齊怎能錯過？他先前逛論壇的時候就看到有玩家爆料說，“陷阱”技能在私下PK或是作戰模式下也能發揮不錯的效果，而且還揣測專家級的捕獸有可能具備埋設地雷這樣的變态能力，所以被普遍看作是殺人越貨的首選技能。

吃過晚飯，浩齊早早上線，這時獵人大叔還沒出發，而是在屋子裏準備捕獵用的各種機關陷阱。浩齊過去看了看，大大小小的捕獵夾有十幾個，小的為竹木所制，也就比捕鼠夾大一點，大的有竹制也有鐵制，最大的還帶有尖銳的鐵齒，人要是不小心踩到了，估計腿骨都要被夾斷的。

“來，看好了，這些捕獸夾要謹慎使用！”

別看獵人大叔平時沉默寡言，但在傳授技藝的時候還算是孜孜不倦，一番講解之後，又讓浩齊動手試了試，這才将所有的夾子放進一個和藥筐相似的背筐裏。

“這筐子你背，弓箭就不用帶了，這把刀給你用！”

浩齊得到的是一把半米長的砍刀，抽出一看，刀身明顯是經過認真打磨的，油燈下依然泛着寒光。獵人大叔從牆上取下槍，裝好火藥和鐵砂，又小心翼翼的把擊錘夾好，方才招呼着浩齊一同出發——由于是去布設捕獵夾，兩條狗便留下來看家。

夜行山路，火把是必須的，浩齊剛開始覺得很新奇，但幾次滑倒之後，終于擺正了心态。在看不到盡頭的黑暗中摸索前行了約有兩個小時，獵人大叔停住腳步。

“仔細聽！”他說。

浩齊豎起耳朵，這山林之中除了悉悉索索的蟲子聲，似乎還有另一種微弱但有規律的聲音。

“是水？”

“嗯！是山中泉水形成的溪流，一些膽小的動物習慣在夜間前來飲水，所以我們可在這附近布設小獸夾，過一兩個時辰就會有收獲，但如果等到明天，我們的獵物就成了狼或者野狗的食物！”獵人大叔說着從筐子裏挑出幾個小獸夾，在靠近樹根的地方一一布置好。

“大獸夾要放在靠下游一些的地方，知道為什麽不？”

浩齊想了想，“因為它們喜歡在下游飲水？”

獵人大叔舉着火把，“不，那裏有個大水塘，既可以飲水，又可以洗澡！”

誰說NPC不懂冷幽默？浩齊心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