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獵物

夜深了，樹欲靜而風不止，漫天浮雲時而遮住那輪彎月，時而又讓銀色的光灑滿大地。清涼的山泉水嘩嘩的流淌着，沿着溪流注入這還不到半畝地的天然小水塘。

在城市裏呆久了，山野的一切都顯得很新鮮，尤其是這奇特的守夾待“兔”。才一個小時不到，就先後有兩群山豬前來飲水、洗浴，攪得這水塘好不熱鬧，期間還有幾個孤單的影子在角落裏喝了幾口水，但沒有一只踩中地上的夾子。

水塘周圍又重新回複了平靜，呆在離地五六米處的樹丫上，浩齊一手握弓，一手搭箭，這姿勢在他自己看來或許如同西方魔幻裏的精靈一般優雅帥氣，只可惜這附近就只有一個略顯沉悶的獵人大叔——若不是狩獵需要保持安靜，這樣的氛圍還真容易讓人誤以為他已經睡着了。

看看時間，十點将近，下線便意味着這次狩獵就此結束，明早自己得一個人走回去。不下線的結果也很明顯：打破自己的固定作息，但在游戲中可能會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收獲！

權衡之下，遵守作息規律顯然要比游戲重要，浩齊朝獵人大叔揮了揮手，向他示意自己要下線了，但那家夥完全沒有理會自己，浩齊正準備打破沉默，眼角餘光卻瞟到了一個正在緩慢靠近水塘的黑影！

看身形，比一般的豺狼、野豬什麽的要高，頭上隐約還頂着兩根“樹叉”。浩齊心裏一陣喜悅，鹿？

那黑影姿态輕盈，在林間行走也不像其它野獸一樣刮着樹枝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可它卻像是受到了命運的捉弄一般，竟不偏不倚的走到了一處捕獸夾！

在鐵條的作用下，大捕獸夾咬力驚人，夾住物體時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咔”響。

唔……

長長的悲鳴映出傷口的劇痛。

浩齊有些不知所措，只見獵人大叔一哧溜的下了樹，嘴裏還喊着：“快，別讓它掙脫了獸夾！”

這樣的光線，這樣的距離，若是能一箭射中鹿頭，不是神射手便是開了作弊器，而浩齊兩者皆不沾，只好老老實實的背上弓、翻身下樹。等他屁颠屁颠的跑過去，大叔早已一刀割斷了鹿喉，正伏在鹿身上吮食鹿血。

鹿腿還在抽搐，口鼻仍有殘喘，月光下，這一幕如此詭異，令浩齊整個人愣在那裏！這難道是吸血鬼游戲嗎？

過了好一會兒，獵人大叔才轉過頭來，滿嘴滿臉都是血，很不客氣的沖着浩齊喊：“愣着幹嘛？快過來喝幾口！”

鹿血在民間被視為中藥之上品，活躍于山林之中的野鹿又遠甚過人工飼養之鹿，浩齊先前所看的《長白山之王》中也有獵人生飲鹿血的片段。

作為一名殺手，喝鹿血似乎已經算不上挑戰極限了，浩齊大膽的走過去，俯下身子照着刀口就吸食起來。《世界大戰》在味覺系統上并無很大的突破，飲用原本腥臊的鹿血基本上等同于喝水，這也在很大程度上減輕了浩齊的心理壓力——在軍校組織的生存訓練中，還不至于茹毛飲血，能夠加入特種部隊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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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手腳麻利點，這樣的機會，一年都難得有兩回！”

獵人大叔頗為不滿的在一旁教訓說，他蹲下來摸摸鹿角，面無表情的割下來收進背囊，然後又轉到鹿尾那邊，把鹿鞭和尾巴一一割走。

感覺喝夠了，浩齊擡起頭問：“現在怎麽辦？”

大叔把随身攜帶的一只裝葫蘆倒幹水後扔給浩齊，“把血裝着，回頭風幹了做藥，自用也可，賣掉也可！”

浩齊埋頭照做。

大叔重新點起火把，照着地上的鹿說：“這是一頭成年的梅花鹿，少說也有一百多斤，我們運氣真是不錯！鹿皮能賣個好價錢，鹿鞭、鹿尾、鹿筋也是上好的藥材，至于鹿肉，能拿多少算多少！我看這濃烈的血腥味很快就會引來豺狼，你趕緊拾柴生火，我來剝鹿皮！”

砍柴生火原是浩齊的“本行”，但這次沒有帶柴刀來，便在附近揀了些枝葉。火很快生了起來，獵人大叔那邊已經用鋒利的匕首剝鹿皮了，浩齊借着光看了看，手法的純熟程度絕不亞于張家大廚。

大叔一邊剝皮，一邊像是在自言自語：“你們不都習慣于在早上和傍晚活動麽？今天是犯了什麽迷糊？咱倆也算是有緣，送你早去投胎，來世轉運到個富貴人家吧！”

浩齊搖搖頭，他在射殺目标後可不會這樣神神叨叨。

篝火只能照亮有限的空間，但其他動物沒有再靠近這水塘的。不多會兒，遠處傳來的一聲狼嚎，這讓浩齊不由得心頭一緊。

獵人大叔擡起頭，“這幫畜生嗅覺可真靈啊！常龍，過來幫我個忙！”

浩齊把手裏的枝葉往篝火堆裏一扔，快步跑了過去。

大叔指着這鹿已經剝了皮的前半部分，“你來割前腿筋，也沒啥特別講究的，肉下面粘着骨的就是。盡量不要橫着割傷了筋，連蹄子一起！”

浩齊掏出小刀，那此起彼伏的狼嚎讓他無暇多想，照着自己僅有的剝皮經驗就動起手來。做往往比想象的困難，這鹿腿肉非常緊實，加上跳躍的篝火提供的光線非常有限，等到把兩條連着許多肉塊的前腿筋剝下來，浩齊轉頭一看，獵人大叔也剝好了整張鹿皮。

“還可以！”大叔瞅瞅浩齊的戰果，手裏開始取鹿後腿上的筋了。

浩齊趕緊又去揀了些枝葉，不經意一眼，竟看到樹林裏有幾雙幽綠幽綠的眼睛。

噢唔……

又一聲狼嚎，前所未有的清晰。

“這些畜生！”

大叔将剝好的鹿筋往背囊裏一塞，拎起獵槍便朝天開了一槍。

槍聲之大，估計連對面山頭都能聽到！

“你多取幾塊好肉，曬幹了好過冬！”大叔吩咐浩齊割肉，自己往槍管裏裝填火藥和鐵砂，末了，又朝着樹林深處來了一槍。

割肉可算不上技術活，浩齊三兩下就把自己的背筐塞得滿滿當當，等到獵人大叔放了第三槍，他站起來說：“好了！”

“嗯！趕緊走！”大叔拾起火把，引着浩齊沿來時的方向一路小跑而去。

下線之後，浩齊擡頭一看鐘，霍，都快12點了，健身、練槍什麽的也都省了。直接洗洗上床，腦袋裏卻還浮現着之前的游戲畫面。

“唉，怎麽也跟小孩子一樣沉迷游戲了！”

浩齊一聲輕嘆，不過想到這鹿皮、鹿茸還有鹿筋在城裏能夠賣上好價錢，想到自己也能擁有一杆獵槍，隐約找到了自己剛進軍校時的心情。

多年前有句網絡流行語：哥抽的不是煙，是寂寞。游戲和煙，有時都只是一種精神上的寄托，在真正的現實面前，便又什麽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