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別打我!

好歹也是被青梅親手打了好幾頓的人,趙三明一個哆嗦打完,立馬意識到危險即将逼近。

求生欲&旺盛的他連忙把手裏的大&麻袋放到地上。

關上門,把頭鑽進麻袋裏,摸出個東西來,扯開布袋朝青梅晃了晃,讓青梅能看清裏面是啥,而後嘿嘿讨好地笑:“青梅,這次我出去可不是去玩的,我兄弟帶我入了個特別來錢的門道,你看,這是我給你買的,喜歡不?”

不得不說,趙三明這人雖然是大崗屯有名的懶漢,可小聰明還是有點的,特別是關鍵時刻,腦子靈光一閃,常常能夠歪打正着。

看見趙三明拿出來的東西,青梅不斷壓縮卻一點沒少的怒氣噌的一下,減少了一點。

不為別的,只因為趙三明拿出來的東西竟然是一袋白面馍馍!

雖然色澤沒有幾十年後的精磨白面,帶着點暗黃色,可來自小麥的純澈香味,卻只多不少。

青梅的第一反應就是默算自己多久沒吃過白面饅頭了,這麽一算,居然已經有八年多了。

最後一次吃白面饅頭還是在末世後一年多的時候,那時候她父母還活着,一家四口途徑某個村子,在一家村民家裏發現了有些生蟲的白面。

她爸爸就拿白面給蒸了饅頭,還放了一點同樣在村民家找到的白糖。

剛蒸出來的時候那味道好極了,等放冷放硬了,用水泡一泡,同樣是很好的食物,至少真的能填飽肚子。

因為陷入久遠以前的記憶中,青梅不自覺露出了怔怔的表情,身上冷冽待發的殺氣都松軟了些許。

直覺敏銳如狗的趙三明第一時間接收到空氣中釋放的信息,忙趁熱打鐵又從大&麻袋裏接連拿出了紅糖糕餅等吃的,最後甚至還摸出了一個裝糖果的鐵盒。

青梅視力好,一眼就看見了鐵盒上寫着的“上海米廣果”四個字,青梅視線在“米廣”這個字上頓了頓,懷疑自己太久沒看書,居然不認識字了。

趙三明看青梅視線停在鐵盒上,以為青梅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膽兒也肥了,興致勃勃的湊到青梅身邊,指着上面的四個字,挨個挨個念:“上海糖果,這玩意兒老稀罕了,我可是花了大價錢才弄到的,搶手貨!”

趙三明把一盒糖果說得是天上有地下無,吹得很是賣力,着重突出自己把糖買回來給青梅是如何如何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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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對于這年代的人來說,這麽一盒糖也确實特別稀罕,拿去鎮上都是讓許多鐵飯碗羨慕的。

鐵飯碗們雖然吃公家飯,可也不是人人都舍得花半個月工錢去買這吃不飽的玩意兒。

青梅從“米廣”與“米唐”的自我懷疑中回過神來,趙三明已經手腳利落地打開盒子,給青梅取了顆糖出來,巴巴地送到青梅手上。

要不是怕挨打,趙三明都恨不得親手将糖撥開喂進青梅嘴裏。

據多個有見識的“大哥”說,女人家就喜歡吃糖,再生氣,一吃糖就笑了。如果真的這麽有效,那他以後就再也不會挨打了吧?

趙三明包含期待的眼神專注地落在糖果上,随着糖果又落到了青梅嘴巴上。

也不知道怎麽地,看見青梅把糖塞進嘴裏,趙三明居然覺得有點口渴。悄咪咪咽了口口水,趙三明趕緊弓腰駝背,讓青梅看不清他吞口水的動作。

沒別的原因,就怕青梅覺得他要搶糖吃。

那樣的話,鐵定得挨打,趙三明出去一趟漲了些見識,居然越來越有自知之明了。

糖是加了花生碎的牛奶糖,其實很普通,三十多年後都是沒多少人吃的那種,剝開包裝紙就能看見裹在半透明米紙裏的乳白色糖塊。

放進嘴裏就是牛奶的醇香,用牙齒一咬,裏面花生碎的香味也碾碎了冒出來。

青梅覺得挺好吃的,伸手把糖盒整個收了,看了看趙三明腳邊并沒有癟下去太多的麻袋。

不用她說,趙三明立馬狗腿地将裏面的東西都一一撿了出來,給家裏的老大過目。

這次趙三明為了讨好青梅避免挨打,也算是拼了,買回來的東西居然都是十分靠譜有用的。

比如說裏面有件給青梅的棉衣,新的,棉花也軟得很。比如說最大的一件就是紮得結結實實的一床棉被,剛好過冬需要用到。

青梅都沒想到趙三明竟然能貼心顧家到這個程度,看了看擺滿桌子凳子木墩的東西,埋頭一聲不吭地收了。

趙三明在心裏掐指一算,嘿,從跨進門檻到現在,怎麽着也已經過了十幾分鐘了,這娘們兒都沒動手,現在看起來也很平靜。

趙三明剩下的那半口氣也緩緩吐了出來,看青梅乖乖把東西都收進裏屋整理好,心情倍兒好地左右看了看,而後雙手一扯褲腿,大馬金刀地往竈膛前的木墩上一坐,很是意氣風發,說話的聲兒都洪亮了:“青梅,鍋裏煮的啥?好了沒有?趕緊給我也舀一碗,哎呀為了不讓人看見,我愣是在村口林子裏淋了大半天的雨,又冷又餓又累。”

沒得到回應,趙三明也不以為然,繼續說到:“等吃完了飯我可要好好睡一覺,你是不知道我在外面過的啥日子……嚯!幹哈嘞!”

說着話,趙三明扭頭往裏屋看了一眼,結果回頭就發現青梅不知啥時候無聲無息地站在了他身後。

一開始趙三明也就是驚了一下,可視線下滑,看見青梅手上居然捏着兩根格外眼熟的麻繩,原本還很嘚瑟的趙三明渾身一軟,一屁股就從木墩上滑到了冰涼的地上,說話也打起了結巴:“咋、咋咋回事?我我我……嗚嗚我錯了,青梅我錯了你別打我!”

甭管錯沒錯,錯在哪,求生欲讓趙三明秒慫認錯,人都要跪地上了。

青梅轉着手上的兩根麻繩,圍着趙三明轉了一圈,最後站定,居高臨下地對趙三明說:“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趙三明一聽,腦子瘋狂回憶,今天是啥日子?這婆娘的生日?她娘家的啥日子?

可平時趙三明根本就沒關心過這些,此時此刻再努力還是一點都想不起來。

這下子,趙三明是真要哭了,急哭的!趙三明恨不得給自己兩嘴巴子,叫你平時不注意!叫你平時不關心!

青梅不管趙三明如何瑟瑟發抖,語氣平緩地繼續說:“今天是屯子裏發口糧的日子,而我,青梅,辛辛苦苦掙了一年的工分,卻只分到了三十多斤雜糧。你說這是為什麽?”

說到這份兒上,趙三明終于懂了,可他也委屈啊。

就扣點糧食嘛,他今天不是帶了這麽多東西回來嗎?難道還不夠補上的?明明你都收了我帶回來的東西了,幹啥還要因為這個打我?

趙三明在心裏狂喊不服,面上卻只能哆嗦着努力保持安靜,希望青梅能看在他這麽乖的份上打輕點。

青梅也确實沒準備像一開始計劃的那樣狠狠收拾他,吓唬了一番,青梅就把繩子挂到了牆上,回頭就看見跪坐在地上的趙三明松了口氣的樣子。

青梅皺眉,冷冷地看着他:“被你霍霍的口糧今年就算了,要是明年你還這樣,哼,那就打斷你的腿,聽說現在公社上面對失去勞作能力的殘疾人有優待政策,情況嚴重的還能給工分補貼。”

未盡之言吓得趙三明又狠狠哆嗦了一下,小媳婦似的對着青梅連連點頭,也不管自己答應後能不能做到,反正最重要的是現在別挨打。

想了想,青梅補充了一句:“這次你出去幹了些什麽,老老實實給我說清楚,免得給我惹禍。你剛回來恐怕不知道,前段時間咱們龍鳳山裏抓到三個偷獵的,今年都過了不了冬了,已經被判要喂炝子兒了。”

一聽到喂炝子兒,原本還琢磨着如何編謊話糊弄人的趙三明神魂一震,眼睛都瞪大了,迫切追問:“啥喂炝子兒?到底咋回事?就偷偷進山打個獵,還能喂炝子兒?”

娘哎,也太兇嘞吧!

那他跟着大哥幹的這事兒,是不是也要被公安逮了喂炝子兒?

想想當時他們都是東躲西藏跟搞地&下工作似的,大哥還一直強調讓他們把尾巴夾緊了,回家了連媳婦孩子都不能說這事兒。

越想,趙三明心裏越沒底,此時站在他面前臉色“威嚴”的青梅在他心目中形象就越發高大起來。

不自不覺間,趙三明對青梅産生了些許依賴,連忙噼裏啪啦,倒豆子似的說了自己這次出去幹了些啥,完全把回來之前他“大哥”拎着他們耳朵千叮咛萬囑咐交代的那些話給忘到天邊去了。

原來趙三明一開始确實是想要去哪個兄弟家随便蹭兩天吃喝,他怕青梅怕得不行,躲出去一來是逃避,二來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從哪個兄弟那裏得點收服家裏惡娘們兒的辦法。

在外面挨個蹭了兩三天,也是趙三明走運,湊巧就通過兄弟的兄弟的兄弟,認識到了如今的“大哥”,人稱海哥的張大海。

張大海在縣城裏有些門路,也說不清是搞什麽的,反正就是特來錢,想要啥都能弄到啥。

這可羨慕壞了一幫兄弟,趙三明也羨慕得要死,暗想:海哥這麽有本事,家裏的娘們兒怕是聽話得很。

這麽想,趙三明私底下也就跟自己兄弟這麽說了。

也不知怎麽,這話就傳到了張大海耳朵裏,張大海看趙三明,越看越覺得順眼,于是就通過兩道彎跟趙三明接觸上,表示願意帶他以及他兄弟一起發財。

居然遇到這麽慷慨豪邁的大哥,趙三明跟他兄弟感動得稀裏嘩啦,當場就認了張大海做大哥,還煞有其事的喝了酒拜了天,反正就是瞎搞那麽一套。

“之後大哥就帶我們進了縣城,專門給人倒騰東西轉手。大哥在海城那邊有認識的人,時不時還能從那邊搞到稀罕貨。”

趙三明說完,垂着臉擡着眼,可憐巴巴地等着青梅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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