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趙三明:我好餓

聽趙三明說完,青梅皺眉,沒想到現在就開始有黑&市跟倒&賣了嗎?

來到這個世界後,根據原主殘留下的記憶,再加上觀察以及旁聽別人的閑聊,青梅确定了自己應該是穿越,而不是重生。

簡單來說,這個世界應該是她曾經所在銀河系地球世界的另一個平行世界,因為這裏大體框架跟地球的中國一樣,比如說山川江河古今歷史,還有如今處于領導階層的領袖們。

大概也正因為此,這裏的1958年社會背景還是跟中國的相差無幾。

抗&日戰、解&放戰,這幾年的鬥&地&主,土地集體制,以及今年年初開始的大煉鋼跟吃大鍋飯,這也是青梅認為這裏接下來的幾十年發展會跟中國一樣的主要原因。

可大體一致的前提下,卻又有很多無關緊要的地方與青梅曾經生活的中國不同。比如說她所處的國家不再叫中華人&民&共&和&國,而叫華夏人&民&共&和&國。

又比如東北沒有三省,而只有東北省,大崗屯所在的清河鎮就是東北省轄內松花市所管治。

這些變化都不會影響到她的生活,所以青梅并不關心。

可現在,趙三明的所作所為,卻很可能破壞她如今安穩的生活狀态。

根據她猜想的歷史,接下來十幾二十年裏,對于倒&賣跟黑&市,有關部門可是管得特別嚴的,但凡被抓住就是送去勞改,情節嚴重或者恰好倒黴碰上嚴打的,還可能被判炝決。

青梅擔心的不是趙三明,而是自己平靜的生活。

如果趙三明因為倒賣被抓去勞改,等過幾年批評與自我批評的風潮興起的時候,作為犯人家屬的青梅,可能會遭遇麻煩。

要是趙三明被抓去喂炝子兒了,同樣有這個麻煩,并且原主的繼母肯定會跳出來搞些幺蛾子——能把便宜繼女賣兩次,繼母一定不會錯過發財良機。

放這年代,作為父母的權利是大到超乎想象的。

全國才解&放幾年,像大崗屯這邊還好,原主的娘家嘎子村那邊才最是民風粗蠻彪悍,孩子被父母活活打死都不會有人說什麽。

大概一開始會嘴巴上說兩句可憐的話,可回頭說多了,又會說那孩子如何如何不聽話不争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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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身為某些人的孩子,這個人就不再是一個受法律保護的自然人,這種可怕的思想觀念卻被當地人代代相傳過後,變成了理所當然的常識。

就連原主,被繼母搓磨,最後一塊臘肉就換到了大崗屯給個不事生産的二流子當媳婦,內心裏有惶恐有失望有不安,卻唯獨沒有怨恨。

這就是思想洗腦的可怕之處了。

沒有了趙三明,繼母煽動嘎子村的族親要過來強行帶走身為寡婦又無子的青梅,大崗屯也沒辦法硬碰硬。

青梅倒是能憑借自身的武力掙脫甚至打傷幾十上百人,卻沒辦法對抗整個嘎子村甚至整個小範圍內的社會風氣,除非她願意深入小興安嶺,從此過着野人般的生活。

剛從末世穿過來的青梅大概會不介意,可已經在大崗屯生活過一段時間,還交到了第一個朋友的青梅卻不願意。

趙三明看青梅臉色少有的變化這麽大,登時心裏越發惴惴不安,本來就弓起的背駝得更加厲害了,連兩條胳膊都縮在一起,整個人都恨不得當場縮成個球。

沉默半晌,青梅終于再次說話了,“你要跟誰做兄弟,我不管,但以後不準碰這些東西,你不知道倒&買倒&賣是犯法的嗎?”

趙三明還真不知道,就懵懵懂懂的知道幹這事兒能掙大錢。

要說他膽子有多大,絕對是胡扯,一聽是犯法的,不用青梅多說啥,自己就飛快的搖頭,痛哭流涕地悔過,“青梅,我以後再也不敢去了!”

趙三明為自己上次試藥事件後的懷疑猜想感到羞愧,明明他媳婦還是很關心他的,怎麽可能想過要給他下耗子藥啊。

要不然這次他都拿回來這麽多好東西了,但凡貪心點,在乎錢比在乎他多一點,肯定應該慫恿他多多的出去幹這檔子事。

趙三明偷偷擡眼看了板着臉眼神冷漠的青梅一眼,眼神有點扭捏的垂下腦袋:嘤,青梅居然這麽在乎我。

青梅還不知道趙三明發了什麽癫,勒令趙三明自己燒水把自己洗刷幹淨才準進裏屋,自己則将鍋裏炖着的豬頭盛到敞口陶罐裏,洗了手開始趁熱把上面的肉都撕下來。

今年因為有了青梅,龍鳳山上的野豬群可是倒了大黴,每次打獵隊進去一趟,野豬群都要少七、八頭成員。

野豬肉多了,老支書給大家分的肉也就多了,社員們把一部分肉賣去了供銷社換回來許多東西,像豬頭豬蹄豬尾巴這些沒啥肉,在供銷社那邊不怎麽受歡迎的部位,就基本上都留下來自家消化了。

青梅對錢沒多大追求,因為只把分給她的一頭豬一只鹿給賣了,換回來五十多塊錢。

心裏掰算了一下,确定這五十多塊錢用來開銷明年一整年的日常必需品綽綽有餘,剩下的肉青梅就全部留下來了。

地窖裏有很多臘味,到現在還沒有風幹入味到達美味的巅峰期,所以青梅就決定暫時不動那些,先把沒腌的新鮮肉給吃了。

這個豬頭就是前天最後一次分到的,炖熟了準備今晚吃一點,明早上再當早飯——一天三頓都能吃肉,簡直太奢侈了。

作為坐擁滿地窖肉的女人,青梅決定讓自己奢侈兩天。

也是這個時候,聞到肉香看見大塊大塊炖肉的趙三明才發現自己家的變化。

因為瘸了一條腿而總是歪斜的桌子被人用新木頭換了一整條桌子腿,桌子上擺着一個只在老支書家裏看見過的為人民服務搪瓷缸。

曾經挂麻繩的牆壁上拉了根繩子,繩子上挂了條潔白的毛巾。

家裏唯一一扇總是髒兮兮的窗戶被人從裏到外都擦幹淨了。

竈臺前的窗臺上也擺滿了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不知道裝了些什麽,總之都擦得很幹淨,擺放得也很整齊。

趙三明沒想到,自己離開不到一個月,家裏就變了這麽多。要說添了多少東西,也談不上,至少沒有他那一麻袋的東西多,可就是多了種奇怪的感覺。

連小學都沒上過的趙三明說不清到底是啥感覺,就是走進來了就覺得暖和,舒服,讓人想踢了鞋子躺炕上翹個二郎腿哼小曲兒。

當然,現在還跪坐在地上輕易不敢動彈的趙三明肯定是不可能真這麽享受,只能在腦子裏偷偷幻想一下那個畫面。

很快,趙三明的注意力就從這虛無缥缈沒啥意思的感覺上轉開了,因為他看見青梅正站在桌子前撕肉。

提前剝了臉皮的豬頭砍成兩半,用鹽腌幾個小時,然後啥也不用放,下鍋炖到半軟,撈起來趁熱把上面的肉給撕下來,往嘴巴裏塞一口,滿口都是肉香!

要是能有一碟子沾醬,那就更不得了了,絕對是老少爺們兒酒桌上的最愛。

用最原始最簡單的烹饪方式,做出最原汁原味的食物。

在趙三明滿眼垂涎中,桌子邊正在撕肉的青梅扣出一塊豬頭臉骨裏的一塊肉,卻沒扔進盆裏,反而是不斷擡高,最後抵達嘴邊,食指微動,肉塊就被指頭抵着送進了微微張開的嘴裏。

比之以前豐潤不少的臉頰開始鼓動起來,藏在口腔裏的上下兩排座牙正在一下一下碾壓着那塊泛着熱氣的肉。

咕咕咕——

點了煤油燈的屋裏,一陣響亮的異響忽然出現,打破了滿室的安靜。

嚼着肉的青梅動作一頓,側臉用眼角去睨還跪坐在地的趙三明,一雙眼睛充滿敵意,手還把裝肉的盆子往裏面推了推。

這明顯就是不給他吃的架勢,讓趙三明委屈極了,屁股往後一挪,改跪坐為席地而坐,捂着肚皮眼巴巴看着青梅:“媳……青梅,我真的好餓了,買的糕點馍馍我都沒舍得吃,就為了給你留着。”

其實是沒敢在屯子裏偷吃,在從縣城回來的路上趙三明還是吃得很歡的,直接把買來的十個白面馍馍吃得只剩下四個了。

可自從下午踏進大崗屯的範圍,趙三明猶豫了好幾次都沒敢吃,總覺得自己咬下去的瞬間,家裏的惡娘們兒要突然從背後蹿出來。

只是這樣腦補,就讓趙三明再不敢動麻袋裏的吃食了。

所以趙三明說餓了,那是真的餓。

青梅不為所動,挪了挪站位,讓自己的身形把整盆肉都擋住,撕肉的動作也快了不少。

趙三明就是典型記吃不記打,給點陽光就燦爛給個梯子就上天的主兒。

眼看今晚青梅不打他了,剛才他說餓青梅也沒明顯動怒,趙三明放松了,飄了,發現坐在地上屁股有點冷,就拍拍屁股坐到了木墩子上,還順手往竈洞裏添了根柴,繼續叨叨賣慘:“在外面,俺們是吃沒地兒吃個熱乎的,住也沒個軟乎棉被蓋,為了躲人,俺們都只能晚上摸黑幹事,下鄉收東西,進縣城賣東西,那叫一個累一個慘,要是遇到另一撥的人,人家還要打俺們……”

越說越悲傷,趙三明都要為自己抹一把心酸的眼淚,老毛病又犯了,嘴巴叨叨得停不下來,“被打的時候我就想你,就想咬牙忍一忍,多掙點錢給你買好物,那啥城裏女人用的雪花膏,我家裏的媳婦也要能用上……”

“……在縣城裏的國營飯店買了白面馍馍,聞着那個香啊,吃起來還有嚼勁,我餓得不得了,可看見白面馍馍我就想到了你,就想帶回來給你嘗嘗。青梅,我是真想跟你好好過日子,以後你能不能別打我了?”

青梅撕完了肉,舔了舔手上的油,慢條斯理擦了手,轉身對上滿眼期待看着她的趙三明,嘴角翹起,露出一個最近才從燕子那裏學會的皮笑肉不笑表情:“白面馍馍吃起來很有嚼勁?好吃嗎?”

青梅的皮膚還算不上白,可比之以前的黑黃,現在至少是白黃的程度。

這段時間夥食開得好,瘦癟的臉頰也豐盈起來,顯露出青梅清秀幹淨的五官面貌。

正所謂燈下看美人,趙三明哪懂這個啊,就覺得這會兒的自家媳婦還挺好看的。

許久沒看見青梅臉上露出面無表情殺氣騰騰以外的表情,驀地這麽一笑,趙三明哪能第一時間察覺到這是冷笑啊,一時迷迷瞪瞪,順嘴就幹脆而有懇切地回答到:“好吃!”

所以這麽好吃的白面馍馍都給你了,是不是能讓我吃口肉?

咳,要是能摸個小手鑽個被窩,那自然更好了。

青梅臉上的皮笑肉不笑消失了,于是眼裏冷冽的殺氣完全暴露出來。

趙三明眼睛一瞪,渾身打了個突,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對勁,心裏哀嚎一聲: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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