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偷偷的

江燕子忽然來這麽一句,青梅一時給愣住了。

半晌,青梅才遲疑地說:“不是有狗子了嗎?”

還缺娃?為什麽缺?明明不缺了啊。

江燕子也是驚訝得直瞪眼:“狗子?他又不是你生的娃,哪能算!”

但凡是自己能生的,哪可能不想生個自己的孩子而是去養別人的孩子?

以前江燕子還覺得生不出就抱養一個也挺好的,可現在她自己懷上孩子即将當娘,就真切的理解了孩子是不是從自己肚皮裏掉下來的那塊肉,真的特別重要。

“梅子,你現在沒懷娃,不能體會到那種差別也是正常的。想想看,生個跟你血脈相連的娃,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特貼心?”

說完,江燕子忽然眉梢一跳,想到了什麽,臉上顯得欲言又止,估計是對于自己剛想到的事要不要說出來還不夠确定。

血脈相連這種事,對于青梅來說,或者說是對于經歷過末世的人來說,已經完全沒有吸引力了。

青梅收起那點呆楞,可有可無地“噢”了一聲,埋頭繼續認真謹慎地削弓。

那邊,江燕子終于糾結出結果了,還是選擇了說。

不過說之前,江燕子神神秘秘地左看右看,伸長了脖子往院子外面看,确定周圍沒有第三個人,這才抻着脖子湊到青梅耳畔壓地了聲音試探着問:“梅子,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趙三明不行啊?”

青梅都沒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麽意思,削好了一刀,擡頭問:“什麽不行?”

趙三明不行?現在的趙三明還是可以的吧?至少比她剛穿過來的時候乖覺多了。

比方說今天這挑水洗衣做飯什麽的,根本就不需要青梅再用拳頭威脅,自己就主動積極地做了。

江燕子擠眉弄眼,有點兒臊地悄悄說:“就是那個啊,那個!聽說有些男人不能讓女人懷娃!”

這個還是江燕子出嫁的頭天晚上她娘給她說的,本意是提前用來寬慰閨女的心。

好叫閨女知道,萬一結婚後遲遲不見懷,也別只顧着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現在時代可不同了,至少江燕子的娘當初就是上過掃盲班的,可漲了不少知識。

比方說以前的人總覺得生不出孩子就是女人的問題,這樣的認知害了不知多少好女人,江燕子的娘可不願意讓自己閨女成為那樣因為覺得自己生不出孩子就在婆家當牛做馬任人糟蹋的女人。

江燕子喜歡青梅,當然覺得青梅跟趙三明懷不上娃娃,壞的肯定是趙三明。

另外一個原因大概就是所有人都會下意識去認定的,那就是青梅力氣大,體力好,明擺着是特別健康的。

至于趙三明,那可就不一定了,誰知道是不是前兩年在外面瞎玩,把身體給搞壞了。

看趙三明那瘦巴巴的樣子,哪怕個頭夠高,站在青梅面前的時候也有點兒骨頭架子撐着塊頭,可任誰也不會覺得趙三明比青梅身體更健康。

青梅終于明白過來了,自然形成的棺材臉都懵掉了。

看青梅這個樣子,江燕子還有啥不明白的,嘆了口氣,拍了拍好朋友的肩膀,“梅子,一定是你上輩子享受了大福氣,連老天爺都不願意看你這輩子過上好日子。”

這叫什麽事兒啊,從小沒娘疼就算了,嫁人還嫁個二流子。

等好不容易熬過來,男人又不行。

女人家,一輩子沒個自己的娃,那能圓滿嗎?

江燕子自顧自地嘀咕起來:“怪不得你們倆把狗子上到一個戶口本上來,不過我瞧着狗子也是個記恩情的,只希望他以後也能這樣吧。”

轉個年頭江燕子又說:“哎梅子,你咋不把狗子的姓兒也改改,還讓他姓孫,那能行嗎?要不然回頭找個時間,讓我爹帶去鎮上給改改?”

江燕子話題轉得特別快,快到青梅這個長年累月沒啥與人閑聊經驗的人都沒能跟上思路,剛想解釋一下江燕子就又吧啦吧啦轉到其他話頭上去了。

青梅想了想,反正趙三明也是一腦袋的虱子,也不怕多這一只,于是幹脆閉嘴不解釋什麽了。

等到趙三明又挑回來兩桶水的時候就發現江燕子看他的眼神兒有點古怪,可到底古怪在哪裏,他也說不上來。

“梅子,狗子在河裏摸了好些大河蚌,要今晚上就吃嗎?”

既然想不明白,趙三明也懶得費心多想,一邊把水往缸裏倒一邊詢問青梅。

還在幹活就關心起她晚上想吃啥,青梅心裏難得升騰起一絲心虛,點菜都點得沒以前那麽理直氣壯的幹脆了,只含糊地說了句想吃,趙三明那邊就把爆炒跟碳烤給安排上了。

這讓青梅心裏那絲心虛越發壯大,因此等送江燕子離開的時候,青梅冷不丁說了句“他能行”。

當時江燕子還在推辭青梅硬塞給她的一只野雞,聽到這三個字,還反應了片刻才結合上下文明白青梅啥意思。

江燕子笑了,“梅子,我啥人你還能不知道?放心吧,這個事我保證不讓其他任何人知道,包括我娘我家椿樹,我都絕對不提半個字兒!”

拍着胸脯下了保證,江燕子拎着野雞端着針線簍走了,一邊走還一邊搖頭嘆氣。

也不知道那趙三明有啥好的,讓她家梅子不僅不怪他,還這麽積極地替他打掩護。

半路上遇到跟狗子一起回來的趙三明,江燕子沒忍住,腳步站了站,情真意切地對趙三明說:“趙三明,你要是不好好珍惜梅子,你可真該挨雷劈!”

趙三明莫名其妙地看着江燕子離開,半晌,不屑一顧地朝江燕子的背影大力“哼!”了一聲,回頭對狗子說:“這些人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我媳婦兒,我能不珍惜?要她管!”

果然是懷了孕的女人,就是事兒多!

不過說到懷孕……

趙三明嘆氣,挑着水忍不住對狗子叨叨:“狗子,你說你梅姨啥時候才想要生崽子啊?”

越想趙三明越後悔,當初他就不該那麽不懂事,明明有大把的機會讓青梅給他生一窩崽子,非得天天跑去外面瞎混,回來後還對青梅動手。

現在好了,他想生崽抱窩,青梅卻一點都不想了。

端着一盆螺蛳河蚌的狗子眼神動了動,想起屯子裏那些帶着弟弟妹妹一起玩耍的小夥伴,心裏有點癢癢。

其實他也好想有個弟弟妹妹呀,要是梅姨生了弟弟妹妹,他一定會當個好哥哥,天天照顧他們帶他們去玩,絕對不像王狗蛋那樣嫌棄他弟弟不肯帶弟弟出來玩!

晚上吃的是菜幹泡發後爆炒的河蚌絲,河蚌被煮開口,剝出裏面的肉,清理幹淨後用涼水泡一泡,而後切成不粗不細的絲。

捏出水分控幹,鍋裏下了油把切碎的泡山椒跟野蔥頭丢下去炒香,倒河蚌絲,加醬油等調味,簡簡單單的調料就能炒出噴香的菜肴。

無論看多少次,青梅都不會看膩。

趙三明發現青梅在旁邊偷偷咽口水,眼珠子一轉,笑了笑,拿了筷子夾了幾根河蚌絲彎腰送到青梅嘴邊,一雙三眼皮的大眼睛笑盈盈地看着她:“嘗嘗看味兒夠不?”

因為趙三明動作做得很自然,又根本沒有要把筷子交給她的意思,青梅也沒多想,張嘴歪着頭就吃了。

甭管其他方面如何廢柴,沒人能否認趙三明在做飯這事兒上的天賦。

青梅吃了連連點頭,心裏還給他點贊。

坐在木墩子上一臉滿足的青梅擡起眼眸全心全意地看着他一個人,趙三明覺得心裏暖滋滋的,就像暖開水加了三大勺蜂蜜。

臉上的笑不自覺帶上溫柔,趙三明問:“今晚的菜可能有點辣,給你兌碗蜂蜜水好不好?”

青梅想說有稀飯呢,不過想到蜂蜜水甜甜的味道,這個頭就沒舍得搖。

爆炒河蚌絲起鍋,趙三明又去查看旁邊烘烤在炭盆裏的河蚌,河蚌不用煮,生撬開後仔細清洗,剔除不能吃的部分,确保河蚌肉還算完整地留在蚌殼上。

就着半開的河蚌,先用蔥姜水、醬油、鹽腌制一番,清洗,控水,再放辣椒碎跟蒜末進去,加少許調淡的醬,往裝了炭火的盆上一放,這就可以等着吃烤河蚌了。

青梅倒是知道海鮮能這麽處理,可趙三明這個到目前為止根本就不知道海鮮長啥樣的人能想出這個方式,完全就是靠着偶然聽來的胡吹以及瞎想,自個兒給琢磨出來的。

晚飯很豐富,青梅跟狗子吃得照舊頭也不擡。

不同的是趙三明現在不會胡吹海吹了,而是一本滿足地看着青梅吃,偶爾還要找機會給青梅夾菜,暗戳戳地讓青梅不知不覺間習慣他的親近。

滿心都是美食的青梅根本沒發現,倒真叫趙三明得了逞,暗喜在心。

半夜,上一秒還熟睡的青梅忽然睜開了眼睛,确定趙三明跟狗子睡得沉,翻身輕巧無聲地下了炕。

穿好衣服,拉開房門,青梅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大崗屯。

清早,在第一聲雞鳴前,青梅帶着一身寒氣的趕回來,顧不得多想其它的,脫了衣服翻身上炕閉上眼就秒睡了,而且睡得無比的沉,哪怕趙三明醒來她都沒察覺到。

對山裏的旗杆裙子,青梅不放心,可她又不能天天在山上,所以只能半夜摸上山去看了看兩小只。

旗杆跟裙子傻乎乎的,還沒發現他們的媽媽沒了聲息,只是覺得媽媽太奇怪了,不過晚上兩只小老虎還是下意識緊緊挨着變得一點都不暖和的媽媽睡覺,并不肯進青梅給它們尋找的低矮洞穴裏休息。

青梅也沒在意,在她的觀念裏,死亡、腐爛,直到最後被森林裏的生物分解成泥,這是所有動物的宿命與歸宿。

她不埋葬暴風雨,任由旗杆跟裙子守在暴風雨身邊看着暴風雨一步步死亡消失,也是順應森林中野獸的結局。

與其讓旗杆跟裙子忽然找不到母親焦急忐忑地到處找,不如讓它們守着。

青梅心情毫無波瀾,甚至很是平靜地摸黑抓到幾只睡得正香的野雞擰斷脖子扔到旗杆跟裙子旁邊。

兩只小老虎半夜驚醒吓了一跳,不過等聞到空氣中殘留的屬于青梅的氣息,旗杆跟裙子都有些高興,對着周圍嗚嗚地叫。

可惜青梅并沒有如它們所願的出現,甚至氣息也很快就消失了。

旗杆跟裙子失落地各啃了一只野雞,填飽了本就不是特別餓的肚子,垂着腦袋尾巴又轉回媽媽身邊繼續睡覺去了。

半個晚上就要往深山裏趕個來回,即便是青梅也累壞了。

要知道普通人趕這麽一段路,需要一天多,青梅平時也需要半天。

早上趙三明随着雞鳴起床,都已經穿好衣服了,發現青梅居然沒有反應,不由有些奇怪。

不過想來是難得放松,趙三明打了個呵欠,揉了揉眼睛就沒去多想了。

伸手去抓自己褲腰帶的時候,趙三明沒注意,錯抓了青梅不知什麽時候扔在那裏的衣裳。

觸手就是一片濕潤,趙三明更覺納悶,眯着眼又仔細摸了摸,确定上面就是濕潤的。

“昨晚沒關門?”趙三明自言自語一聲,又去外面看了看門,關得好好的,所以屋裏的衣服咋回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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