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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曲無筝忙着研制新藥,這頭姜臨也在神神秘秘地準備着什麽。

二師妹則忙着尋找代替的人選,要說對街坊裏發生的事情最熟悉的,就是街上三三兩兩的小乞丐了,她通過他們找到了許多可以代替的人選。很幸運的,在她确定人選沒多久,曲無筝的藥也研制出來了。

二師妹行走江湖的時候,化名秦雙,“秦”是取了琴的諧音,“雙”是取了二的含義。這個名字很普通,叫這個名字的姑娘一大把,而在隔壁城池,就有一個叫秦雙的姑娘,早年間也去過金陵,也是個江湖人,只是後來仇家上門被滅了。二師妹選定了她,給蕭二下藥之後,把他記憶的人替換成了那個秦雙。

看着蕭二在秦雙墳前落淚的時候,二師妹心裏有些惆悵,他們也曾有一段過往的,只是可惜,性情不和,沖突太多。如今這樣瞞過他,也不知是好是壞,但是,對于她來說,至少,她安全了。

蕭二沒想到執著這麽多年的人,竟然已經成了一杯黃土,心如死灰,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常常帶着酒在她墳前與他說話,好像要把這麽多年埋在心裏的話,都告訴她。

二師妹躲在暗處,看了他許久。聽着他提起的那些往事,她好像也回到了那段和他在長安街上并辔而行的時光。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七天,二師妹還是擔心出現之前的意外,帶齊了各種迷藥,打算冒險一試,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忘了真正的秦雙。

那天是個雨天,二師妹撐着傘到了老地方,發現不遠處的那個人,像往常一樣坐在墳前,手裏提着一壇酒在飲,開封的另一壇放在墳前,雨水落入其中,又溢了出來,整個畫面看起來讓人無端憂傷。

雨水落在他身上,雖然不大,但依舊濕了他身上的青衣,從他臉上滑落的,也讓人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她有些不忍,輕步走到他身邊,撐着的傘,幫他擋了一部分雨。

蕭二眼前落下一陣陰影,他擡頭看,看到一位紅衣女子撐着傘站在他身邊,她的眉眼有些熟悉,看到有人來祭拜她,他心裏有點高興,開口問:“你也是來看雙兒的?”

二師妹表現得很平靜,但是如果仔細看她握緊傘柄的指節,就能發現她還是緊張的,“是啊,你是雙兒的朋友?怎麽下雨了也不打把傘?”

“我很久不見她了,想陪她淋淋雨。”

二師妹不再多說,把提着的籃子放在地上,從裏面取出幾個裝了糕點的碗碟放在墓碑前,輕聲說:“秦雙,我要去其他地方游歷了,臨走之前來看看你,這些都是你喜歡的糕點,你可要好好嘗嘗。”謝謝你了,秦雙姑娘。

等到二師妹祭拜完要走的時候,她有點猶豫要不要把傘給他,畢竟他不是習武之人,這樣淋下去,不病一場是不可能的。

蕭二看到了她的為難,朝她一笑,“祝姑娘,一路順風。”

二師妹再看他一眼,朝他點頭,轉身離開了這裏。她感覺到蕭二注視的目光,還落在背後,但是她腳步不變,繼續往前走着,直到他注視的目光消失了,她心中的石頭才落了地。她握緊了傘柄,吐出一口氣,輕輕地說:“再見了。”

蕭二收回目光,撫摸秦雙的墓碑,“我看她有點眼熟,是不是以前在金陵玩的時候來找你的朋友?剛剛有一瞬間,我真以為是你來了,她離開的背影,和你當初離開的背影,真像。是不是以後,我只要遇到一個和你有一絲相像的人,就會誤認作是你?”

他的聲音慢慢哽咽,可是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你總是先走的那個人,從來都不等我。雙兒,”他靠在墓碑上,眼淚落在雨裏,“來世,你可不可以等等我?如果我去找你,你是不是一樣會逃開!”

他說着,自嘲一笑,“我來之前,和祖母打了賭,如果找不到你,我就要和別人成親了。我現在好累,我擔心我堅持不下去,我真是不知道該愛你,還是恨你。你曾經說過,不喜歡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沾染,如果我成親了,你會不會氣得從墳墓裏跳出來?只要你出現,無論是人是鬼,我都會娶你。雙兒,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你任性了。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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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師妹回到鏡湖月,雨還在下,她走到藥房,看到曲無筝還在擺弄她的那些藥方。

“師妹,怎麽了?”曲無筝看到她心情低落的樣子,拉着她一起做到椅子上,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師姐,我真是個壞女人。”二師妹感慨一下,把墳前發生的事情都說了,“蕭二真是可憐。”她太傷感,腦子裏想起雨中的蕭二,心中又是不忍又是可憐,唯獨沒有心疼。蕭二用情至深,遇上她這樣冷心冷肺的人真是可憐,如果有來生,但願別再遇見了。

“大師姐,這藥确實很有用。只是死別終究太傷人心了,我對蕭二的感情,沒有那麽深,而且我萬花從中過,都被他的樣子弄得心情低落。大姐夫那麽單純,從未經歷風雨,而且還是少年,最是重情重義,要是受了這樣的打擊,我真擔心他尋死,就算不尋死,也肯定元氣大傷。

你真的忍心,讓大姐夫也經歷這樣的事情嗎?”

曲無筝一時無言,許久才回答,“我也想過告訴他真相,但是我擔心,他知道了真相後不願意走。難道讓他眼睜睜看着我死嗎?”

“要不?說一半,瞞一半。作為一個女人,我不能忍受別人把我當作生孩子的工具,那是在羞辱我,他作為一個男人,應該和我一樣不能受此侮辱吧。”

“說起來,當初把他擄上山,确實只是為了孩子,如果讓他知道了我們一開始的目的,以他的驕傲,不可能還留在這裏。他又出生世家嫡系,從小接受君子教育,肯定也做不出報複的行為。我只要瞞過我的病情,光這個理由就足夠讓他離開吧?”

曲無筝有些悵然,她心裏是很喜歡姜臨的,并不想和他鬧翻,讓彼此的關系變得那麽難堪。她知道,一旦把這“利用他生孩子,他的存在對她而言只是為了生孩子”的情況坐實,于他而言是多麽屈辱的事情,尤其他真是用一顆赤誠之心愛慕她。她,實在不忍心啊。

“讓我想想吧。”曲無筝擡頭,看向二師妹。

二師妹第一次見她這麽難過的樣子,點了點頭,不再勸她,“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去喝點酒緩一緩,如果有事,你到我院子找我就好。”

“嗯。”

目送二師妹離開,曲無筝也沒了心情。她不知怎的,就突然想去拜祭一下喬臻,和藥房的弟子說了去向,就帶着一壇酒去了山門外。

喬臻的墓地在掩息深林裏,很多從樂的人家,都把離世的人埋在這裏,所以這裏有些陰森森,更加人跡罕見。

鏡湖月在掩息深林的深處,走了很久才走到他的墓碑前。只是一段時間不來,他的墳頭已經長了草。

曲無筝打開紅封,在他墳前倒了一些酒水,剩下的就自己飲下。

“喬臻,你有沒有後悔過欺騙小梅呢?如今,我遇到了和你相同的境況,我是不是也要和一樣,做出相同的選擇?人生在世,遇上一個鐘情之人,也是不易,小梅遇上你真是幸運,你這鐘情之人卻如此短命,小梅遇上你真是不幸。唉,也不知道姜臨遇上我,是幸還是不幸……”

曲無筝在他墳前站了很久,想着當初姜臨對這件事情的态度,想着接下來的選擇,一時心緒萬千。

天色漸暗,曲無筝飛回了鏡湖月,才踏入山門臺階,就遇到了之前的藥房弟子。

“大師姐,你回來得真巧,大姐夫剛剛在找你。”

“是有什麽事嗎?”

藥房弟子搖搖頭,“他沒說,只說找到你之後,讓你去觀瀑亭找他。”

曲無筝也沒追問,快步朝觀瀑臺走去,只是在經過藥房的時候,腳步一頓,進去拿了改良後的忘情。

走在小路上,曲無筝一擡頭就看到了亭上的人,他手裏拿着一支笛子,擡首不知在看什麽。

“明明什麽都看不見……連我的臉都不知道呢……”曲無筝低語,呼出一口氣,提步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去。

姜臨聽到了曲無筝的腳步聲,有些緊張地轉過身來,“筝筝,你來啦。”

“嗯。”曲無筝應了一聲,低頭看到石桌上放在一把古筝,亭子的木制坐凳上還放着一張琴,他要做什麽?

“筝筝,你快坐下。”

“你最近神神秘秘的,要做什麽呀?而且,你今天帶這麽多樂器來,事做什麽?”

“筝筝,我之前一直為你吹的那首曲子,你說是你們門派的鎮派曲,雖然好聽,但是那是屬于你們門派所有人的。我就一直想,你那麽喜歡聽曲子,我為什麽不送你一首專屬于你的曲子。我們在一起之後,我的這個願望更加迫切,就在前幾天,我突然興會神到,就把這曲子記了下來,多番修改,才終于定下。我為它取名《筝筝》,希望你會喜歡。”

說着這些話,姜臨臉上紅暈漸起,他明明看不見,但是曲無筝感覺,他那暗淡的眼睛裏都是說不完的愛意,和缱绻。

“這三樣樂器,你似乎都挺喜歡的,我就每一個都給你彈奏一次,你更喜歡哪個,之後就聽哪個。”說完,他将笛子橫在唇邊,因為緊張,前面的幾個音吹得有些難聽。

“哎呀,剛剛不算,我重新吹。”這一次,笛音流暢。

曲無筝從裏面,聽到他說不盡的愛意,訴不完的衷情,明明是一首舒緩甜蜜的曲調,可是她聽着聽着,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一滴又一滴,從臉上滑落,最終落入塵埃,終是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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