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清晨六點。
卓青給小謝撚好被角, 确認他安穩睡熟後, 便起身準備去做早飯。
路過客廳時, 紀司予仍站在那小陽臺一側,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機發怔。
“怎麽了?”她瞥過一眼,随口問,“公司有事?”
說話間, 走到廚房,一邊從自家米桶裏倒出一杯半大米浸着,準備煮點白米粥,順帶着,又從冰箱置物格裏揀出兩……頓了頓,她又多拿了一個雞蛋。
不知不覺就變得過分家常的情境,或許正是連他們自己也沒意識到的天生合襯。
紀司予聞聲, 這才回過神來,把手機收回睡衣口袋。
複又扭頭應她:“嗯, 我不在的時候,公司有個合作案出了點問題, 要回上海稍微處理一下。”
黃培的事,畢竟有種農夫與蛇、被反咬一口的即視感。
他并不打算把這些肮髒龌龊的自保手段亮上臺面,來破壞卓青好不容易遠離那個圈子,而保留下來的容人之心, 便只用最容易糊弄過去的借口,将這次返滬的難言之隐一筆帶過——
當然,事實上, 多說也只是徒增煩惱。
老太太年紀漸長、且與日俱增的固執脾性,對紀家突然多出來個長曾孫的事會持有怎樣态度,都是顯而易見的事,在沒有确切的把握把這件事妥善處理好之前,所謂的信息共享,某種程度上,也只會令阿青既束手無策,又惴惴不安。
“哦,”卓青把三個雞蛋磕到碗裏,加了點醬油同味淋,一并打散,等着鍋熱的間隙,揉揉眉心,又随口追問了句,“事情很麻煩,不好處理?看你臉色不好。”
“沒有,是我助理有幾件事辦得不是很妥當,剛才在想怎麽處理……小謝怎麽樣?”
“好不容易哄睡了,看他什麽時候樂意醒吧,要是太累了,今天就給他請個假,”卓青呵欠連連,熟練翻煎着鍋裏的雞蛋燒,“你幾點的飛機?我肚子餓了,先做點東西,等會兒小謝只能喝粥,你要是馬上就得走,那先吃點墊肚子得了。”
說話間,紀司予已然進到廚房,伸手幫她遞過個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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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的十一點的航班,不是很急。”
“嗯?”
卓青手裏一頓,翻面時,險些把那形狀漂亮的雞蛋燒給挑爛。
好不容易拾綴拾綴挽回它形象,松了口氣,複又咕哝了句:“這可不像你個大忙人的作風,在北京還有別的事?”
也不算什麽大事。
紀司予端着雞蛋燒,低聲說:“小謝想讓我送他去上幼兒園,我答應他了。而且,你……”
他沒往下說。
可這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回答,又實在不得不讓人心情一時複雜起來。
卓青怔了怔。
末了,卻也只是勉強笑着,調侃了句:“他還不知道能不能起得來,說不定今天都賴在床上……別耽誤你的事了。”
可話雖如此。
等到紀司予轉身離開廚房,把雞蛋燒擱上餐桌。
她手上加熱全麥吐司的動作,卻也跟着慢下來,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許久,才定下心神,端上那略略被煎焦了面的吐司,回到客廳。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閑聊着,吃了早飯,直到鬧了大半個晚上肚子的小謝相當“硬氣”的,憑借意志力起床,哪怕睡眼惺忪,依舊表示:“上學!一定要上學”,這才齊齊轉移了注意力。
平時沒見小謝這麽踴躍過,今天倒是真的意志力驚人。
卓青雖然擔心小謝白天裏會不會繼續鬧肚子,可無奈,一時竟也拗不過他,只得又哄着他喝了碗白米粥,量了體溫,又再吃一回止瀉藥。
小謝背着書包,還沒到七點,便躍一臉迫不及待地趕着想去上學,“阿青阿青,好了嗎,我可以去上學了嗎?叔……叔叔今天送我去上學嗎?”
“是是是。”
雖然有點略微失寵的小心酸,但她畢竟還是寬宏大量,甚至又特意把小謝平時最寶貝的智能手表還給了他,叮囑着:“要是還鬧肚子,就打電話給我,知不知道?”
小謝頭點的像個撥浪鼓:“嗯嗯嗯!”
她一時失笑,看着小謝過分的踴躍積極,只能暗自感嘆,這大概就是父子之間天生的親近作祟。
末了,還是在樓梯口目送着,看他牽着紀司予的手,一路拐過樓梯口——
誰知,正要扭頭回家換衣服,準備去上班,她卻又驀地聽得身後一陣匆匆腳步。
卓青步子一頓,扭頭。
眼前的紀司予如昨日來時那副難得的休閑打扮,卻像個初出茅廬的年輕小夥,就杵在她面前,一動不動。
胸膛微微起伏,顯然是剛下了樓,又忙不疊爬了樓梯上來。
她下意識便暗道不好,探頭看了看他身後,“怎麽了?……小謝呢?”
“在樓下警衛室等我。”
“……那你,”卓青指了指後頭房門,“落東西了?”
“不是。”
這下連卓青也懵了。
又不是小謝出問題,又不是東西沒帶,也沒什麽工作上的事找自己商量,紀司予這是鬧哪出啊?
她哭笑不得:“那突然又回來——”
話音未落。
紀司予忽而摸摸鼻尖,低聲說:“阿青,我可不可以……抱一下你,再走?”
卓青愣了愣。
她仰頭看他,腦袋裏蹦出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這人都三十來歲了,為什麽連說起這麽純潔的話還是會臉紅啊?
可是。
純禮節性的擁抱,也不是不可以。
她想。
于是也伸手,給了他一個分寸溫柔的相擁。
紀司予亦沒有讓她尴尬,這懷抱一觸即離,并不缱绻。
唯獨他的眼神,倏然便柔軟到無可複加。
“再見?”
“嗯,阿青……回頭見。”
直至說了再見,看他轉身離開。
卓青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剛才擁抱那一瞬間,紀司予附在自己耳邊說的話。
他說:“阿青,我真的很高興,因為小謝像你。”
這個在她面前總幼稚到像是永遠長不大的男人,卻也從不吝啬向她表達,他愛着這世界,愛着這家庭的唯一原因。
是世上有她,小謝像她。
多固執又多盲目。
她曾經發自心底的懷疑且讨厭,這份與愛情別無二致,又有根本區別的依賴。
可他好像,卻也是真的。
有在努力又笨拙的,嘗試學會這門缺失多年的人生必修課。
卓青目送他背影遠去,站在原處,默然站了很久。
如若不是白大小姐的電話恰好打來,她甚至只顧着發呆,險些誤了上班的時間。
——“所以,回上海感覺怎麽樣?”
一邊匆匆忙忙換衣服整理包包,她一邊夾着手機,向電話那頭發問
難得起了個大早的白倩瑤,依舊沒改一貫咋咋呼呼的作風。
先是給她絮叨着,彙報了自己這兩天的飲食起居,又是抱怨了一通白既明最近緊盯自己吃飯,被喂又胖了兩斤三兩。
為了讓卓青安心,還特意提起,自己專程去找了個心理醫生看看。
“那個醫生跟我名字好像哈哈哈,不過她應該是才剛畢業吧,感覺挺青澀的,有時候還需要我引導她說話……但真的超級妙诶!青青,我一說我的名字,她好像也聽過,感覺跟我一見如故,特別熟一樣,我跟她聊了好久,心情也變好很多。”
“那不是挺好嗎?”卓青笑,“這麽有緣分,當交個朋友也不錯。”
說着,便提起包匆忙下樓,在小區門口攔了輛的士,往公司那頭趕——卓珺自打上任,便鐵了心專門跟她對着幹,可不能在這種小事上讓人抓了把柄。
好在,一上了車,倒是真的空出閑暇時間,可以和白倩瑤侃上一通大山。
“是真的很有緣分!”白大小姐一串驚嘆,“我就是随便路上晃悠的時候看見廣告牌,就上去找她了,結果一見如故!”
“聊了什麽聊的這麽開心?”
“就……說了說年輕時候的風流往事啊哈哈哈!我都懷疑她會催眠術了,不然怎麽我說什麽她都能預先知道下文,像是有人提前告訴過她一樣。”
卓青雖然覺得這話或許有誇張成分,卻還是耐心聽對面說完,又和白倩瑤簡單唠了會兒家常。
而後,便也剛剛好,踩着正點到了公司。
剛一進門,還沒來得及進辦公室,便先被江承逮住,向她炫耀昨天加完班後,又摸魚刷本,終于給那個叫【我見青山】的金主爸爸刷出來初代七夕複刻外裝的成果。
哪怕是作為昔日狂熱骨灰級玩家的卓青,也不由感嘆:“你還真是有熱血,一流好主播。”
“可別!我跟青姐你比起來,完全就是門外漢~”江承嘻嘻哈哈,又拍了拍她肩膀,“他給錢,我辦事,屬于金錢交易,不過青姐,你是不是也沒時間刷這個衣服?用不用我開你號幫忙?”
卓青擺了擺手,“不用了,我今晚自己刷吧,正好給小謝練的小號還沒弄好。”
話畢,也就刻意略過江承臉上一晃而過的失落神情,徑自回了自己辦公室。
一落座,埋首工作,時間便過得飛快。
一天下來,雖然沒看到陰魂不散的卓珺上門找麻煩,但這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餘韻猶在,被揪着加班還是少不了的。
直忙活到下午四五點,見頭兒還沒有半分放人的意思,卓青大概就能估摸到,今天少說也得要加班到晚上。
她之前已經請過幾次假,這回更不好意思又說要提前下班,去接自家小孩——怕不是要引起衆怒。
想來想去,只得先聯系了李雲流,确認對方正好有時間,且又在海澱區附近,這才給小謝打過去個電話。
“喂?小謝啊。”
她聽着電話那頭叽叽喳喳的嘈雜聲,問:“放學了嗎?”
“……嗯,沒再鬧肚子了吧?要是還不舒服,晚點再帶你去醫院找劉醫生看看,乖啊。”
她嘆了口氣:“知道你等很久啦,對不起呀,今天我可能要在公司要加班到很晚,趕不及去接你,正好大舅也在那附近。準備他新畫展的場地,待會兒讓他帶你去吃飯,再送你回家,好不好?”
小謝挂斷電話後,就乖乖背着他的蠟筆小新小書包,站在幼兒園門口等大舅來接人。
他這天穿着一身厚實棉服,脖子上還裹着早晨時紀司予親手給他系上的灰色羊絨圍巾,整個人鼓鼓囊囊,像個圓滾滾的小團子,戴着口罩,也遮不住莫名紅彤彤的臉蛋。
小桃子怕他孤單,默默在旁邊陪他等了一會兒,但她媽媽難得抽空來接她,看了又看,她還是只能先跟着大人走。
倒是後腳出來的方耀,一邊咕咕哝哝抱怨着冷,一邊趕也趕不走地黏在他身邊。
——自從阿青昨天在兩人中間調解過之後,方耀就鐵了心想要跟他做朋友似的,今天在幼兒園裏,欽點他做“右護法”不說,還大搞偏心主義,說他從此以後可以第一個分享自己帶來的零食,還能随便挑選自己家裏的最新款玩具。
小謝雖然對這種“福利”沒什麽感覺,但因為阿青反複教他,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方耀的态度又确實很好,最終,也不得不勉強答應下來,忍住沒嫌棄方耀這個老是寸步不離跟在身邊的牛皮糖。
譬如這時。
方耀的胖手手總閑不下來,不是揪了旁邊花壇裏的野草,就是擺弄小謝的書包、圍巾、腦袋頂的小呆毛。
雖然心裏嫌煩,小謝也只裹着口罩,悶聲悶氣說:“方耀,你可以什麽都不要做的乖乖坐一會兒嗎?”
他們倆等啊等,等到英英老師都下了班,小謝婉拒了她幫忙聯系家長的建議,園長也灰溜溜從兩人身邊路過,瞥都不敢瞥這倆小災星一眼。
幼兒園門口,突然駛過一輛很長很長且烏漆抹黑的車,過了十分鐘,又繞回原地,且在兩人不遠處停住。
聽話乖乖坐了好一會兒,終于閑得發毛的方耀,還是沒忍住,指着那輛車向小謝介紹說:“謝懷瑾,那叫加長林肯哦!我爸爸的老板也有一輛。”
小謝吸了吸鼻子,悶聲說:“哦。”
他對于這些車啊什麽的不太感興趣,連頭也不擡,只瞄了眼腕上手表,發現已經是下午六點,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半小時。
小謝有點郁悶,腦袋暈乎乎的想着:大舅平時可是從來都不會遲到的,今天是怎麽了?
是不是臨時有事,不來接自己了?
可為什麽連電話也不打啊。
正晃神間,卻突然聽得兩聲車載喇叭的巨響傳到耳邊。
小謝被吓得一抖。
猛地擡頭,便見那黑咕隆咚的長車不知何時已經開到自己身旁。
方耀也懵了,看看車,看看他,确認這車裏應該不可能坐着自己認識的人,只得小心戳戳他肩膀,“這……你認識的人呀?”
自從昨天見識了那個吓人的怪叔叔之後,他對于不顯山不漏水的謝懷瑾小朋友究竟家底幾何,已經再沒有什麽準确把握——就是現在跟他說,謝懷瑾家裏富可敵國,他估計也不會太驚訝了。
小謝也觀摩了片刻,最後搖了搖頭。
“不會,我大舅只愛轟隆隆的大摩托,不會開這種車的,好醜。”
話音剛落。
被他直接批評為“好醜”的豪車後座,車窗忽而緩緩降下。
一個滿頭白發盤在頭頂、面容嚴肅的老太太,正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這個奶奶……瞧着就很兇。
雖然已經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高齡,可依舊坐得腰杆筆直,下巴微擡,面帶三分生來天成的矜傲輕慢。
小謝看了看,又低下頭。
只想着:如果這表情放在一個年輕一點的人臉上,估計沒人會喜歡跟這樣的人做朋友。
車上的人沒說話,小謝和方耀也沒說話。
小謝是因為不想說,沒力氣,方耀則是吓的。
終于,過了兩三分鐘,那老奶奶開了金口。
她問:“你叫什麽名字?”
小謝不喜歡這個老人家,不想回答。
倒是方耀顫顫巍巍答了句:“方、方耀,耀眼的耀。”
可惜,老人家顯然對方耀的回答不感興趣。
停了片刻,再度開口:“我問的是戴口罩的那個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小謝:“……”
雖然很不樂意,可阿青說過,要尊老愛幼。
既然人家都點名點到他頭上,他也只能不情不願的答:“謝懷瑾。”
“哪個懷,哪個瑾?”
小謝原模原樣,把老舅說的,給他取名的典故搬過來:“《楚辭》裏寫的,懷瑾握瑜兮,窮不知所示——就是那個懷瑾。”
雖然他也不是特別懂這個說法,但這麽一通話下來,顯然還是挺唬人的。
一旁的方耀瞬間對他投來驚訝且贊嘆的眼神。
可剛才還一臉嚴肅可怖的老奶奶,卻竟是忽而朗聲笑了。
——“好一個握瑜懷瑾,”她說,“給你取這名字的人,真是對你抱有厚望。”
那可不嘛!
老舅可喜歡他啦!
小謝覺得這話有點怪,便揉着肚子,沒再搭話,蔫兒吧唧的。
老奶奶又定定看了他許久。
末了,突然收了笑容,恢複正色。
她說:“懷瑾,把口罩取下來,讓我看看你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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