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雖然簡桑看似把架子放得很低, 一副誠心交友的勢頭, 但卓青确實是真的想不出來, 自己到底和她有什麽需要暢談的話題。

故而也不含糊,當即蹙眉婉拒:“簡小姐,我趕着去上班,有什麽事的話, 或許改天再——”

“是橙花居的工作嗎?我和卓珺關系還不錯,可以幫你請假。”

簡桑卻料事如神般,搶在她前頭開腔:“你放心,卓小姐,我不會打擾你太久的,只是稍微聊一聊。”

說話間,女人複又挽住她手。

略微比她矮了三五厘米的個頭, 卻是狀若懇求實則不容置喙的情緒暗湧,“卓小姐, 其實你也是我在克勤很尊敬的學姐,這次我趕來北京, 除了來探望老太太,很大程度上,就是希望能跟你見一面,聊一聊……你能抽出一點時間跟我坐下談談嗎?真的拜托了。”

卓青:( ̄_ ̄)

這高帽子戴的。

說到這地步, 如果她還不願意移駕,似乎倒讓人覺得是她派頭太高,不好相處了。

卓青心底嘆了口氣, 只得擡起手腕,瞄了眼表,剛好七點差一刻。

“好吧,”她最終松了口,“不介意的話,這個點也沒有什麽咖啡館,我們就近去華熙那邊找個麥當勞坐坐。我不想因為私事耽誤工作,最遲七點一十要走——簡小姐,希望我們不會聊到那時候都聊不完吧。”

話畢,兩人卻并未同行,只一前一後離開醫院,過了馬路,又各自在對面的M記買了份早餐。

簡桑端着托盤,率先找了個靠窗位置坐下。

卓青随後在她對面落座,和簡桑的全份套餐不同,只買了杯豆漿。

她也不說虛的,剛坐定,開門見山便問:“簡小姐,你到底是為什麽事來找我的?”

簡桑聞聲,默默低頭啜飲了兩口咖啡。

Advertisement

沉默片刻,方才很是謹慎的開口,輕聲細語:“也沒什麽大事,只是卓小姐,聽說司予最近經常來找您……我這麽問可能有些冒昧,但是,您和司予已經分開了好幾年了吧?”

“是,七年了。”

見她答得直截了當,簡桑像是突然松了口氣,沒忍住低頭一笑。

頓了幾秒,再擡頭時,卻又挂上那副溫和妥帖模樣,順着她的話往下說:“也是,難怪。這七年我經常陪在司予身邊,從沒見過您,剛才也只是靠以前的印象認出了您。”

話裏話外,像是對她宣示主權,暗示這七年缺席,紀司予身邊已經變了天似的。

可惜,這話傾訴的對象實在不太巧妙。

“嗯,那你記性還挺好——如果沒有私下裏查過我的話,一眼就能認出來只看過照片的人,不愧是前上海名嘴,很有眼色,”卓青攤了攤手,“只是簡小姐,我還是要稍微提醒一下,我們時間真的有限,你可以不用在我面前繞那麽多彎子,我能聽懂你的意思,ok?”

離開紀家愈久,她已經習慣于打直球的溝通方式。

這麽一點破,倒叫剛起了個基調的簡桑瞬間面露尴尬。

好在很快,訓練有素的簡小姐便把表情調試過來,轉而輕聲給自己解釋:“我知道的,我只是先問一下,以免有些我不知道的事影響判斷,結果鬧得誤傷了您。”

“誤傷?”

“是的,”簡桑短促有力地點了幾下頭,終于切入正題,“不瞞您說,這七年,我是陪在司予身邊最久的人。既然您确實也說了,已經七年沒有跟他聯系過,說明至少現在,我們是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的人,我們是平等的,我更加也不比你低一格——”

這是說到哪去了?

“等等。”

卓青越聽越不對勁,見勢不對,急忙打斷對面後話:“聽你這個語氣,我像是什麽競争對手一樣,簡小姐,你這是想到哪裏去了?”

“……我沒有別的意思,您當然是我的競争對手。”

簡桑答得委屈又理所應當。

染了淺淺粉色的手指,不住掰着漢堡包的邊角,托盤上很快落了半邊面包屑。

許久,才聲如蚊蠅的繼續:“我想嫁給司予,本來一切都已經萬事俱備,是您突然又出現,把很多事情攪得一團糟。我已經失眠了很多天,不知道您到底是什麽意思,既然婚離了,也就是一拍兩散,大家各自都有了各自的生活,為什麽還要——”

“行了,我理解你的意思,”卓青一個擺手,止了她那泫然欲泣的話音,“但簡小姐,你說得這麽委屈,能不能告訴我,結婚這件事,是紀司予說的?是他站在你面前跪在地上舉起戒指求婚了?還是他親口答應了?”

簡桑被她這一連幾個問號問得呆了數秒。

很快,又回以一句不答反問:“這幾年,我是唯一一個可以跟在他身邊出席酒會的女伴,老太太也默許了我的‘身份’,卓小姐,司予已經三十出頭,他不可能永遠不結婚,對不對?”

對個頭。

紀司予就算要再娶一個,也不會娶一個卓青2.0,不說什麽“放着活生生的1.0版不要去找替身是全世界最蠢的事”,就是退一萬步講,天天對着一個像她而不是她的人,難道不是活生生一點點剜他的傷口?

從見到簡桑的第一刻起,以她對紀司予的了解,就已經代替他向面前人宣判了愛情死刑。

可饒是如此,聽得對面這樣不加掩飾的說明來意,卓青也不得不承認,這大概是今年到頭,她聽到的最啼笑皆非的詭辯。

“就算結婚也是二婚,不是永遠不結婚。”

末了,她只能用盡最後的耐心,出于人道主義關懷,給人糾正,“所以說到底,只是簡小姐你一廂情願的‘我認為’而已,酒會女伴,應該還沒有資格坐在我這個前妻對面大放厥詞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這是正妻來抓小/三。”

更何況,誰是正誰是三,顯然是不言自明的事。

雖然她如今已經是謝青,但那副刻意模仿的姿态,但凡認識七年前的她,誰會看不出來?

簡桑:“……”

卓青擡起手腕看了看表,作勢起身,“好吧,看來你說得也差不多了,如果沒有別的事,那我——”

話沒說完,她便被簡桑一把拉住衣角。

“你這是什麽意思呢?是覺得自己反倒有理了是嗎?”

顯然已經被問得有些惱羞成怒,連刻意模仿她而壓低放柔的短句習慣,也被簡桑抛諸腦後。

卓青腳步一頓。

眼神寡淡平乏地,她看向面前臉色逐漸漲紅的女人。

“卓小姐,我希望你可以不要用這樣的态度跟我說話。因為我現在是真的很認真很認真在跟您談,無論你承不承認,過去七年,至少我是他身邊唯一的面——”

“所以呢?你這個唯一面孔,跟他發展到哪一步了?”

卓青不打算太聽下去,直接祭出了最後一招。

見簡桑臉色一紅,她複又柔聲提醒:“別撒謊,因為紀司予不會對我撒謊,我随時都可以跟他對口供。而且,連這種事都要編的話,也實在不符合您大小姐和大主持人的派頭,嗯?”

一語落地,卻也顯然戳中了簡桑難于啓齒,也不好與人分享的軟肋。

簡桑啞聲反駁:“至少,但,我們之間……那也是因為我是忠實的婚前無、無/性……!”

“好了,我都懂了,”卓青反手拍拍她手背,拽開對方拉住自己衣角的五指,“簡小姐,比起在這裏跟我玩詭辯,作為過來人,我給你一個建議——你現在要跟我說的所有的事,決定權都在紀司予,去找他,比什麽都有效,不是嗎?如果你有信心的話。”

簡桑:“……”

生在富貴家,雖然不算富甲一方,簡大小姐也是從小就被慣着長大,一路過得順風順水。

美國常青藤名校畢業,精通三門外語,回國想進娛樂圈,就當了主持人,剛入行,就能主持地方臺最有名的訪談節目,采訪到心儀多年的學長,後來又順利通過卓珺攀附上紀家,得到老太太的青睐——

她何曾受過這樣直面且正中紅心的打擊?

以至于,縱是學了小十來年的禮儀課,學了無數的笑不露齒面不表心,這一刻,她的笑容也依舊僵在原地。

一站一坐,卓青抿了杯中最後一口豆漿,轉身扔進垃圾箱裏,想了想,又繞回座位旁。

雖然她現在一副雲淡風輕穩居上風的模樣,心底,倒也不可控制般莫名泛起一股無名火。

撞上槍口的簡桑,當然就不得不受了她的最後三分敬告。

“我的禮貌是別人敬我三分,我敬他三分。所以,不要覺得你有多委屈,簡小姐,如果別人一開始就認定你是第三者插足,你能端起一副舊社會正妻無限雅量的态度對待嗎?”

卓青彎腰,附到她耳邊:“以及,如果是老太太答應讓紀司予娶你,你應該去找老太太,而不是我——但如果你非要問我,好,那我也問問你,你說你跟在紀司予身邊七年,那他還是不是你印象裏,克勤外高那個留在光榮榜上、校史陳列館裏的紀學長?學習成績好,長得帥,高不可攀,比冰山雪蓮還冰山雪蓮?”

或許是被她語氣激怒,簡桑想也不想,當即将她推開半步。

也不管周遭投來的質疑眼神,幾乎是馬上,便回以揚高聲音的質問:“是又怎麽樣?你難道不是因為他完美才喜歡——曾經喜歡他的嗎?”

“不是。”

卓青搖頭。

“不僅不是,而且,我是因為他一點也不完美,才願意愛他。”

“……?”

“因為完美的人需要的不是愛人,而是合作夥伴。”

卓青不知想起什麽,忽而又笑笑:“你跟在他身邊七年,還能做出來他最不喜歡的事,蹦噠到我這來,看來,也并沒有太懂他,連做商業夥伴的資格都有點欠缺啊,簡小姐。”

如若真的了解紀司予,又怎麽會不明白。

哪怕新人舊人更新換代,那都是常事。

可就像活着的人永遠比不過死人,現在的人無法回到過去。

無論紀司予身邊換了怎樣的人,怎樣性格怎樣面孔,像或不像她。在紀司予心裏,“卓青”這兩個字,都是最無可替代的存在。

人生沒有幾個十年,也不會再出現第二個卓青。

哪怕她不在了,這一點依舊不會改變。

——“所以,你是鐵了心要妨礙我是嗎?卓小姐。”

——“又錯了。我如果要妨礙你,你連當酒會女伴的資格都沒有。如果要說,也是我給了你飛蛾撲火的機會,簡小姐,你別遷怒我,應該多去學一學,“如何不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會對人生比較有益。”

話畢,她最後掃過面色蒼白的簡桑一眼——莫名地,竟久違想起多年前,葉夢和自己對招“戰敗”時那灰敗臉色。

這孩子啊。

來之前應該沒有仔細查過,自己當年在紀家裝白蓮花,軟刀子大殺四方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在哪玩過家家呢。

卓青在心底最後長長長長長嘆一聲,那股說不上來的無名火,随即被她自己毫不留情,一腳踩滅。

然而事實證明。

莫名其妙被迫“耀武揚威”半小時的直接後果,就是她遲到了十五分鐘,面對着上頭發來、愈發堆砌成山的工作,順利接收到了所謂“現世報”三個字的內涵。

卓珺到底在搞什麽鬼?有完沒完了?

她滿頭黑線地打發走小助理,趴在桌上低沉了五分鐘,才勉強收拾好心情,打開電腦。

唯一的慶幸,大概是家裏的小謝有紀司予照顧,倒也為她分擔了不少潛在的壓力——

可即便如此,在一整天不受打擾專心工作的前提下,她這天也是足足忙到晚上十一點多,才結束這讓人精疲力盡的加班。

江承癱倒在工位上,哼哼唧唧的抱怨聲響徹整個六樓:“我發誓,忙完這個什麽什麽瞎幾把新春賽季,我馬上請假飛出國浪一圈……游戲公司真的沒人權,忙起來比驢還任勞任怨,獎金比農民工還民工——”

可惜,他的聲音最終也只是被淹沒在各個工位上噼裏啪啦的收尾打字聲,和堆成半人高的一摞摞打印資料裏。

唯獨剩下個被折騰到半人半鬼的女同事,過了半天,想起抽空瞥他一眼。

“你就知足吧,”她感慨,“有青姐這個好師傅在,幫你分擔了一大半,你那些NPC人設都是她改過一遍的了好不好!”

江承聞聲,擺弄着耳機的動作一頓。

倒是飛快擡頭,沖人擠出個呲牙咧嘴的鬼臉,“當然啰,我們可是澄清cp,我對青姐那是無以為報,要以身相許的~”

“得了吧!”

隔壁的男同事插嘴,“青姐肯定不喜歡比她小的,要我說,之前不是有個偶爾開機車來接她的嗎?那個就挺沉穩,一看就和青姐很合拍。”

“那不是青姐的哥哥嗎?”

“哇不過你別說,那個小哥是真的挺帥,還很酷……就是那種,啧,熱血校園叛逆高中生老大的感覺!青姐跟他郎才女貌啊。”

“聽說是個很有名的畫家!”

一群人叽叽喳喳沒個停。

至于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不知何時成了外間八卦暴風眼中心的卓青,則只是收拾好U盤電腦,把桌上的護手霜和潤唇膏一應塞進随身的小包,随即裹好圍巾,起身離開辦公室。

她習慣性地跟外頭三三兩兩下班的同事打了聲招呼,覺得今天格外安靜不說,還沒走進電梯間,後頭便跟上一個小跟屁蟲。

“青姐!”

江承一副哥倆好的架勢,搭在她肩頭,“下了班要不要去吃宵夜啊?累都累死了,我請你去吃串串,吃完再送你回家。”

卓青盯着逐步下降的電梯樓層,臨下電梯時,給了他輕輕一手肘,“年末獎金都扣光了,還這麽花?省着點吧。”

“诶!話可不是這麽說,之前不是我連累你,搞得你獎金也被扣光了,這叫補償,青姐~”

江承後腳跟上她,一并打了卡,“而且,我不是還有個,那個啥,叫【我見青山】的那個大客戶,給錢巨大手筆,我現在都不用管我哥要錢了,自給自足美滋滋=W=!……反正,青姐,好不好嘛,去吃宵夜了?”

說話間,兩人已然一路走出大廳,離開公司所在的大廈。

卓青不堪其擾,擺了擺手,剛想敷衍幾句,說在便利店随便買兩個三明治吃吃,正好跟他讨論一下這賽季展示賽的事,眼角餘光一掃,卻倏而停下腳步。

“青姐?”

江承不明所以,也跟着慢下步子,“怎麽了?”

他循着她目光看去,瞧見街邊路燈下,一抹颀長身影。

下一秒,便聽見身邊淡淡一句:“有人來接我了,明天見。”

随即便毫不留戀地丢下自己,擡步向前。

卓青走到紀司予身邊。

他這天并非西裝革履,依舊是簡單打扮,新買的風衣外套,配上裏頭淺灰色針織衫同黑色牛仔褲,整個人隐沒在路燈光暈之下。

分明是冰冷的色調,卻竟泛着暖洋洋的引力,褪去高不可攀的清冷,充滿着冬日裏的煙火氣。

她問:“小謝睡了?”

“嗯。”

“你等多久了?”

說話間,卓青伸手幫他攏了攏領口,複又把那胡亂圍着的灰色羊絨圍巾解開,繞個松松的兩圈,交叉系住——嫌不好看,她把那圍巾往上提拉點,遮到他下巴。

七年過去,他分明瘦得愈發尖削。不說話時,整張臉總散發出格外凜冽冷峻的氣勢。

可說來也怪,有了這毛茸茸的圍巾襯着,倒是一下多了三分……可愛。

那種小動物一樣等待順毛的可愛。

她于是伸手,又假裝像是體驗手感似的,摸了摸他頸邊圍巾,理好褶皺。

紀司予笑:“不是很久,站了會兒你就下來了。”

“晚飯吃的什麽?”

“……”

紀總有點心虛,“小謝說想吃外賣,我們吃的很普通的家常菜。”

至于所謂的很普通是有多普通——卓青瞥了一眼他外賣訂單裏那明晃晃的四位數。

行吧,懂了。

她一時半會兒是糾正不過來他這習慣成自然的花錢手法了。

“你呢,阿青,吃晚飯了嗎?”

“……哦,吃了,吃了點餅幹墊肚子。”

她回過神來。

不像面對江承時的被動和不情願,倒是很坦誠地說了情況,指了指斜前方不遠處的全家便利店,“我要去買點吃的,吃完了再回家。”

他于是很自然地讓她走馬路裏側。

兩人并肩往前走,有意無意,便也都不約而同地聊起這兩天發生的事。

“老太太的病發起來确實很吓人,我在醫院守了一晚上,走的時候她還沒醒,不過還好,今天中午顧姨發了短信給我,老太太已經能吃點流食,意識也清醒很多了。”

紀司予在她面前難得寡言,只應了聲輕而又輕的:“嗯。”

“上海那邊,老太太暫時還沒通知人,顧姨說是因為不想把事情鬧大,畢竟老太太還是希望,你就把昨天的事當作氣話,都是一家人,鬧也鬧過了,各退一步——但是啊,我話先說在前頭,你之前勸我的時候我是說過可以考慮,看小謝願不願意做你那個什麽“人上人”,但是現在你也看到了,昨天晚上那個情況,就算你說把小謝接回紀家你能保護他,你會為了他去跟老太太嗆聲,什麽狠話都說了,但也總會有你考慮不到的時候。

我不想他去承受這些。所以如果你問我,我肯定就是一個答複,我不讓小謝回去,我養的起他。”

“……嗯,阿青,你很有錢啊。”

“哈?”

卓青腳步一頓,一下有些沒聽太明白他這是反諷還是贊美,登時側頭看他,“什麽叫我很有錢?”

再有錢,她也就是個稍微稍微收入高一點的打工仔,可吃不起随随便便就四位數的外賣。

紀司予說:“沒什麽,就是覺得很好。”

頓了頓,他又輕聲補充:“而且,我昨天晚上跟老太太說的也不只是狠話,全都是真話。”

“哦,說真話也……”

等等。

卓青瞳孔地震三秒。

昨晚,老太太一通母憑子貴的長篇大論結束,那短短針鋒相對的兩分鐘裏,紀司予說了什麽來着?

【既然您覺得靠我大哥那點小動作可以拖住我,放心他去做,那一定也是發自內心相信我大哥,會願意做您最忠心的狗,做到一心不二——多好的接班人啊,奶奶,我确實自愧不如。

而且,眼下紀氏有這樣的成績,對我來說,其實功成身退正是時候,不然,為了這點成績,為了讨好您這個武則天,我的兒子将來還要接着做狗,像您說的,打好基礎,磨滅性格,養的跟那對龍鳳胎一樣冷冰冰的,我不喜歡,孩子的媽媽更加不會喜歡。

所以,奶奶,我想過了,守江山的事,幹脆就留給您最信任的人,我退他進,讓他來做做看。這樣您百年歸老,也能安心撒手……當然了,人都沒了,管它大廈将傾不将傾,就是不知道,我做晚輩的這麽安排,您會不會滿意?】

卓青懵了。

“不是,你昨天難道不是為了氣她,讓她妥協所以才說這堆狠話的?你真把紀氏給紀司業那個膿包?”

不說別人,連她也心痛,真的心痛。

那可是随随便便都用十億做單位的百年基業啊。給了紀司業這麽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庸碌人,等到老太太駕鶴西去,沒人約束,還不被他坑得萬事皆休?

紀司予倒是看的比誰都開,還有閑心,有樣學樣地折騰她脖子上毛絨絨的白色圍巾,繞一圈,又往裏頭塞好邊邊角角。

很保暖的系法。

“不要就不要了,七年前我就不想要了。只是覺得不能去找你,如果不找件事做,覺得每天都想去死,所以就繼續拼命幹,一不小心就過火了點。”

好像紀氏如今的青雲直上,只是他湊巧去村口打了個醬油似的,順路随手一扒拉。

“我也很期待老太太聽到我說不幹了的時候那個表情,昨天也看到了,确實很精彩。”

卓青:……靠。

收起你危險的想法ok?

如果說早上面對簡桑的時候是好笑,那她現在面對紀司予就是無語,真的無語。

她無法理解,這個人的腦袋怎麽做到這麽跳的?

一會兒是說一不二的大企業家,一會兒是勢在必得的家族弄潮兒,一會兒……一會兒就成了究極戀愛腦叛逆青少年?

她還沒頭腦風暴完,眼前的紀司予,倒是先一步很認真且理直氣壯的補充:“我是把七年前早就想做的事都做了,效果肯定比那時候好,心情肯定也很好,但是唯一的缺點就是,我變成窮光蛋了,阿青。”

卓青:“……”

紀總——哦不,“紀小窮”,一邊努力回憶今天白天宋致寧宋三少手把手心連心教導的“賣慘秘籍”,一邊很正經的,接着給卓青來了個會心一擊:“那個,我可以在你家附近流浪嗎?”

卓青:……………

流浪個屁。

她面無表情地拍開他給自己整理圍巾的手,随即又拽住他,繞過便利店,徑直往前走。

“阿青,不買吃的了?”

“不買了,回家做。”

“……?”

“多走幾步路,走累了再打車。”

“……?”

紀司予歪了歪頭。

雖然不太理解為什麽要晚上快走做運動,但也任由她拉着往前走。

好半天,卓青又惡聲惡氣回頭兇他:“以後點外賣不能點超過五十的!知不知道?”

“紀小窮”顯然還沒太融入角色,對于這前所未聞的兩位數外賣金額,更是一臉懵逼。

只能遲鈍又遲鈍地答:“哦,好。”

懵懵懂懂間,想了好久,也走了好遠。

路燈光暈,将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又在偶爾的路邊樹蔭遮擋下若隐若現。

紀司予盯着看了半會兒,飄搖不定的心情,忽而莫名的定下神來。

他反手握住她溫暖掌心。

又是思忖片刻,小心問了句:“阿青,你不生我的氣了?”

卓青嗆他:“你做夢。做過的事就是潑出去的水,能這麽輕易一筆勾銷了嗎?”

“哦……”

他想:那就慢慢學吧。

他從前為了工作很忙很忙,也很煩很煩,但如果是為了阿青去學,應該不會覺得煩了。

“還有,住我家可以,我做飯你洗碗,幫我接送小謝上下幼兒園,還有,偶爾帶着小謝去游樂園玩,要是有時間,幫……和我一起去陪小謝參加幼兒園親子日的活動。”

“好。”

“……還有,以後不要後悔,莫名其妙就變得跟我一樣,要做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朝九晚五,有時候半夜都吃不上飯。”

“不後悔——而且,不會吃不上飯,我可以給你點外賣的,阿青。”

紀廚房殺手司予滿臉誠懇地回答說。

卓青:“……謝謝你了,你可真厲害。”

話雖如此,她簡直想要拆開紀司予的腦袋,看看裏頭到底是些什麽奇怪物質。

卻也不知為何。

又突然別過臉去,輕輕又輕輕地,笑了出來。

【如果我願意跟你走一樣的路呢?】

【……什麽一樣的路?】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大概就是,阿青,你下班的時候,我會去接你回家,我生病的時候,你會給我熬粥,你最愛喝的白米粥。

夏天的時候,我們就帶着小謝一起去游泳,冬天的時候,我們會一起包餃子,一起圍着火鍋,一盤一盤的往裏頭下菜,然後問是誰吃到了餃子裏的硬幣。

等我們都再老一些,五六十歲吧,就丢下長大的小謝好了,我們一起去環游世界,芬蘭,瑞士,澳大利亞……我們都不要生病,一起老成慈祥的老爺爺和老奶奶,然後買一個小房子,在山上或者哪裏,有幾畝田,幾顆果樹——好吧,後面是我胡亂想的,但是,到環游世界為止,都還不錯吧?】

【……你瘋了?】

【沒有。】

他說:“阿青,只是你在的時候,我突然就又能看清楚,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麽了。”

同類推薦

天王殿夏天周婉秋

天王殿夏天周婉秋

六年浴血,王者歸來,憑我七尺之軀,可拳打地痞惡霸,可護嬌妻萌娃...

凡人修仙傳

凡人修仙傳

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諸位道友,忘語新書《大夢主》,經在起點中文網上傳了,歡迎大家繼續支持哦!
小說關鍵詞:凡人修仙傳無彈窗,凡人修仙傳,凡人修仙傳最新章節閱讀

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校園修仙狂少

校園修仙狂少

姓名:丁毅。
外號:丁搶搶。
愛好:專治各種不服。
“我是東寧丁毅,我喜歡以德服人,你千萬不要逼我,因為我狂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