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在即

新世界中心以北的上空聚攏了大片烏雲，厚重的陰雲一層層往下壓，電流像蛟龍一樣在雲層流竄，海面很快一片漆黑，只有時不時炸響的閃電短暫照亮天空，而白胡子海賊團陷入了一片狂風驟雨也無法驅散的沉郁的陰霾。

“不要告訴那丫頭。”

白胡子久久地凝視海面，那裏已經不見了他心愛的孩子火焰一般明亮灼熱的身影。

“任何人，都不許跟她提起這件事。”

白胡子重複了一遍。他感到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安。

這種從身體深處燃燒起來的本能的不安，使他的血液開始沸騰，每況愈下的老邁軀殼突然重新湧出他所熟悉的沉重熱烈的力量。這并不值得高興，他清楚，這是死火山毀滅性爆發前夕不動聲色的醞釀，可怖而又可悲。

“麥麥，麥麥！”

笑笑猛的撩起眼皮，直勾勾的目光讓拉芙冰冷寒毛直立，她下意識掐住了身邊人的胳膊，笑笑冰冷的眼神讓她有種危險但無處可逃的恐懼感。

好在笑笑很快就回過神來，她褪去眼中的寒意，眉頭緊蹙，“抱歉拉芙。”

拉芙松了口氣，一身冷汗：“你吓我一跳。”

旁邊布歐姆眼角一抽，語氣溫和地說：“拉芙小姐，我的手可能快要骨折了。”

拉芙轉臉一看，趕緊松開掐着布歐姆胳膊的手，讪讪地笑着說抱歉。

笑笑放下手裏的圖紙，對諾瓦爾道：“從今天起，你就別出任務了，想辦法盡量多的時間留在本部。”

諾瓦爾挺直脊背坐在她對面，聞言點點頭：“我明白了。”

“布歐姆，”笑笑轉頭，對方碧綠的眸子盛在彎出溫柔形狀的眼眶線條裏，笑意浮在表面，瞳孔深處的神色冷靜肅然，“開始召集吧。”

布歐姆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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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芙正襟危坐，笑笑看着她笑了笑：“拉芙，你什麽也不要做，聽從部隊安排。”

送走三人，少女保持着合攏門的姿勢，低垂的眼眸冷硬得像一塊僵滞的黑濯石。

鷹眼在她身後站了好一會兒，最終微微嘆口氣，上前将她的手從門把上拿下來，把纖瘦柔韌的軀體揉進懷裏。

那張圖紙還被她攥在手裏，他略微看過，是一張馬林梵多的地形圖，十分粗制濫造并且殘缺不堪，他不擅長建築機械一類的東西，但也能從這張圖裏嗅出來自龐大陰謀布局的一縷殺機。

懷中少女輕輕地說：“我不想你走的。”

男人親親女孩的發旋，沉而磁性的嗓音低低響起：“我也不想走。”頓一下，他緊了緊手臂，“我晚上走。”

她即将開啓她的時代和戰場，而他已先她一步，身在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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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炮擊聲持續了好幾個鐘頭，門窗都被堵住，屋裏的光線也越來越弱，羅在心裏默數時間，差不多黃昏的時候，門外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一陣敲門聲響起，羅一把捂住baby5正要張開的嘴，從桌下探出頭看向守在門口的胖團。

胖團不再是一副随時會蹦起來的樣子，她搬了把小凳子正對門口坐着，手裏捧着一盒巧克力牛奶，手邊是一只洋芋片包裝袋，看起來已經空了。

羅：“………”

胖團吸了一口牛奶，盒子裏很快傳來被吸空的聲音，沒有門外激烈打鬥聲的掩蓋，這個聲音在密閉的房間內十分明顯突兀，胖團毫無知覺地松開吸管，沖門外問了一句是誰。

門外的羅西南迪：“………”

羅西南迪又敲了兩下門，很快，門鎖被打開，胖團從門後露出半張小臉，見只有他一個人，就問：“唐吉他們都出去了嗎？”

羅西南迪點點頭。

胖團就沖身後一揮手，“走吧！”

确定了多弗朗明哥幾個人短時間內不會回來，孩子們就各自回房了，羅回房之前瞄了胖團一眼，發現她直接往廚房去了，動動嘴唇，還是閉上嘴。他覺得胖團大概根本不需要他費心。

不需要別人費心的胖團摸到廚房，沒找着廚師先生，有點沮喪。

不過她很快又高興起來了。廚師先生在冰箱裏給她留了一盒點心，附贈粉紅色小卡片一枚：給可愛的笑笑小天使。

小天使快樂地啃着泡芙的時候，羅西南迪進來了，他一進來，笑笑立刻敏銳地看了看門外。

她聽不到聲音了。

除了面前這個男人的呼吸聲，世界就像被按下了靜止鍵，寂靜無聲。

“小姑娘，”羅西南迪撐住膝蓋，低頭看着胖團黑亮的眼睛，“你的監護人是海軍将領吧？”

笑笑原本頓住的腮幫子再次開始慢慢咀嚼起來。她一瞬不瞬盯着羅西南迪，眼睛裏泛出一點淡漠來。顯得疏離又警惕。

羅西南迪察覺到胖團的防備，心裏松了一口氣。

任他再怎麽說服自己，這也不過是一個不到三歲的小孩子，很可能輕易說漏了嘴或者露出什麽馬腳來，所以他很猶豫要不要袒露身份。實在是多弗朗明哥的行動已經開始頻繁起來了，他沒有很多的精力同時看顧兩個孩子。而現在看來，這個小姑娘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慧。

“你聽好，我也是海軍。”羅西南迪盡量快地說，“關于你和海軍的一切，不要再跟這裏的任何人說了。我會想辦法送你回去的。”

胖團捧着點心盒子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他：“你不是唐吉的弟弟嗎？”

羅西南迪看了她一眼，臉上有點詫異。

他明白她想說什麽，只是這種話從一個小不點嘴裏說出來，讓他很容易忽視她的年齡，把她放在一個比較高的位置上對待。

羅西南迪在小姑娘身邊坐下，拿了根煙想點火，又頓住了，改拿在手裏把玩。

“小姑娘，如果你的親人做了壞事，你會怎麽樣？”

“我會告訴他不要這樣做呀。”就像庫贊喜歡抱着她到酒館搭讪辣媽，而她會毫不留情地拒絕他。

“那如果他完全聽不進去，并且認為自己沒有錯呢？”羅西南迪補充，“而且他的行為會傷害很多無辜的人。”

“那我可以先幫他道歉。”她真的幫庫贊跟漂亮姐姐道歉過噠。“然後我就不理他，直到他知道錯了！”反正庫贊從來沒有超過三十分鐘來和她認錯，哼唧。

“可是…他寧願不要我，也要錯下去呢？”羅西南迪微微苦笑，露出點自嘲的神情。

“……”笑笑卡殼了，她用烏黑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明顯情緒不佳的男人，從他刻意畫得滑稽鮮明的妝容上敏銳地嗅出一絲痛苦。于是她分給他一只泡芙。

“沒關系噠，你可以找個能管他的人幫你嘛。”笑笑善解人意地摸摸羅西南迪黑色的羽衣，emmmm…手感沒有唐吉那件好呀。

搶在羅西南迪之前開口，笑笑趕緊補了一句：“如果找不到的話，那就不要他了，你自己不要做錯事就好了呀！”

羅西南迪捧着小小的一只泡芙，忍不住微微笑了，只覺得這小胖團十分孩子氣，他揉一把笑笑的腦袋，“哪裏能說不要就不要了？”

笑笑不喜歡別人摸她的頭，但她還是忍着沒動，靜靜地看着羅西南迪，說：“他都不要你了，你還要他幹嘛呀？”

羅西南迪愣了一下，對她的冷靜和輕描淡寫有些不知所措。

笑笑倒覺得沒什麽，她還只是個寶寶，不用考慮那麽多煩心事。最重要的是，庫贊絕對不會不要她噠。

但如果是唐吉，那…她覺得她是可以不要他的…

“這種話，以後不要在這裏的人面前說。”羅西南迪把泡芙吃了，溫和地對笑笑說：“多謝款待。”

離開之前，羅西南迪囑咐笑笑，“以後再發生什麽事情，或者要一起出門，你就離我近一點。”

笑笑乖巧地點點頭，又問：“那如果你不在呢？”

羅西南迪頓了一下，“那你就…”

“離多弗朗明哥近一點。”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至少暫時，他不會讓你出事的。”

笑笑盯着黑色羽衣消失在視野裏，空氣中重新灌滿微弱嘈雜的聲音，她把小肉手放在褲子上蹭掉滿手冷汗，重新捧起點心盒。

二十個小點心，她吃了四個，分給柯拉松一個，還有十五個。笑笑慢慢又吃掉兩三個，然後抱着點心慢吞吞溜達着往baby5那裏去。巴法羅被炮擊的熱浪掀翻後還沒醒來，baby5正守着他，兩個人都一天沒吃東西了。

至于花臉小哥哥，她知道柯拉松可喜歡他，他餓不着的。

多弗朗明哥回來之後發現，羅西南迪和羅的關系好像變得很好，動不動就拖着羅去求醫看病，羅不願意，兩個人就為這事成天打鬧。

羅的病是生活環境的日積月累所造成的，在他出生之前，他的父母就已經患上并且遺傳給他，只是隐而不發。這種病由外而內，再由內而外，厚積薄發，正常手段根本無法醫治。

但他也沒有阻止羅西南迪，不論是羅還是羅西南迪，在他看來都還太稚嫩，考慮到以後的計劃，多弗朗明哥認為讓他們多碰幾次釘子，早點認清現實也好。

而且他最近越來越忙碌了，沒有那麽多精力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羅西南迪只要在必要的時候能趕回來，他也就懶得計較那麽多。

他還發現小崽子對羅西南迪的态度好像也更親近了一點，但鑒于自從他回來後這崽子幾乎是黏在了他身上，除了晚上回房睡覺，她簡直長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羽毛大衣肩上那都扁了一塊。他覺得可能是最近不怎麽太平讓她不安了，加上她也乖巧，從不影響他做事，空閑還能逗一逗，他就由着她去了。

這個時候，羅西南迪已經将堂吉诃德家族接下來的行動整理好，末尾附上笑笑的情況，通過海軍秘密聯絡渠道直接送往戰國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