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敗北

海圓歷1520年秋，海軍本部，馬林梵多。

海軍十萬精銳大軍與稱霸海洋的四皇之一，“白胡子”艾德華·紐蓋特的海賊團16隊及其麾下42個海賊團，針對海軍對白胡子海賊團二番隊隊長，海賊王哥爾·D·羅傑之子波特卡斯·D·艾斯下達的死刑，正在進行全世界矚目的交戰。

笑笑死死纏住赤犬，毫不吝啬地透支着身體裏快速流動的龐大能量，沒有去在意身體的承受能力極限。

也許經此一役，她的身體所受到的傷害會轉換成壽命的縮短，甚至限制她在實力上的前進，但她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路飛過度注射伊萬的激素已經是在透支生命，老爹的身體狀況已經糟糕到即使不死在戰場上，怕也沒幾天好活。更別提死傷數目一直在上升的兩方人員。

付出了如此代價，這場仗如果還救不出來艾斯，對白胡子而言就已經是毀滅性的打擊了。

她耳朵裏收到的聲音，濾過層層雜志，彙成了三條線：處刑臺上艾斯的動靜——路飛的腳步聲——老爹的呼吸。

他們都已經呈現出無法掩飾的疲态。

笑笑不能，也不敢不拼盡全力。她在心裏對鷹眼說了一萬句對不起。

這次戰争結束，無論結果如何，她一定再也不摻和海軍和海賊之間的紛争。她會好好養傷，好好休息，等他給她安排好婚禮，然後做他的新娘。

如果她能活着回去的話。

“爺爺！”

笑笑分出一絲餘光，看到攔截在中途的卡普對上還在全力沖向處刑臺的路飛，手一抖，立刻被赤犬抓住破綻。

赤犬一直以來都是一發全力重擊必中的戰鬥風格，用絕對的實力和兇猛的攻勢将對手徹底打敗。

被他乘勝追擊的狀況非常危險，他的速度不是笑笑輕易能夠甩開的，距離拉不開，她就只能以躲避和防守為主。

頭部、腹部、膝蓋骨，赤犬毫不手軟地往死裏打，只要能一擊得逞，短暫的停頓就會讓笑笑失去反擊能力，笑笑一時間應付得分外小心且吃力。加之長期在生活中積累的威嚴和實力上無法逾越的差距，還有他刻意的霸氣散發，都給她帶來了沉重的精神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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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在透支生命力和精神力，不可能在劣勢裏和赤犬拉鋸戰般一直消耗下去。

聽到卡普落地的聲音，笑笑不自覺咬住了嘴唇，心裏卻松了一口氣。說到底，卡普是絕不忍心眼看着艾斯去死的。只是戰國那裏就麻煩了。

之所以一直處于劣勢，分散注意力也占了很大部分的原因。笑笑從一開始就留了精力去關注老爹和路飛四周，像現在面對赤犬這樣強大的對手，她也堅持要盯住他們。果然，她很快就發現了戰場上空出手來的黃猿。

還好，馬爾科也發現了。

處刑臺的騷動引起四面八方的注意，笑笑抓住機會隔開赤犬的拳頭，下腰，翻跟頭，見聞色發揮到極致，赤犬收肘握拳的動作在她眼裏慢下來。

在他出拳的瞬間，笑笑擡腳用力踹出去，成功在借助反彈力和赤犬拉開距離。

與此同時，一道熟悉的焰光突破濃煙滾滾的炮彈爆炸聲劃亮了她的眼角餘光。

艾斯的笑容在火光裏明亮耀眼。

海賊們的歡呼聲響徹雲霄，“幹得好！小子！”

“艾斯！”

“給他們殺出一條路來！”

白胡子哼笑一聲，驕傲和引以為的自豪的光芒在眼裏閃爍着。

笑笑也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彎着眼睛笑出聲來。

從收到艾斯被捕的消息為止，到開戰的今天，此時此刻，她露出了這些天以來第一個真實的笑容，充滿喜悅，發亮的雙眼仿佛點燃了新的勇氣和信心。平時的蓬勃的氣息在這一瞬間又回到她的身上。

雖然他們還沒有真正脫離危險，可當這兩兄弟成功彙合，她就莫名對他們充滿了信心，就像很久很久之前，她跟着三只小豆丁，全無顧慮地闖進科博山冒險一樣。

“路飛，還能戰鬥嗎？”

“當然了！”

艾斯帶着笑意的嗓音充滿活力地傳到笑笑這邊來，兩兄弟時隔多年并肩，對話卻毫不意外地熟稔自然。

很快有海軍圍上去，憤慨地喊話：“別以為這樣就能逃出去！”

“瞄準他們降落的地方，開炮！”

笑笑慷慨地沖被路飛拽在手裏的Mr3送去一個同情的眼神。回頭專心對付不遠處的赤犬。

沒問題，做得到！只要他們兄弟一起…

身後響起一陣巨大的爆炸，海原的聲音在突然混雜的電流裏傳過來：“boss，凱茲和布朗他們，被和平主義者包圍了！”

笑笑神色一凜，“糟糕，我一時得意忘形了。你們可能已經被盯上了，快撤！”

“撤不了！我在努力破解和平主義者的指令代碼，可是…對方的水平不在我之下！”海原的聲音裏難得摻雜了一絲慌亂和不甘。

笑笑咬牙，“貝加龐克！”

眼看艾斯和路飛已經跑出去一段距離，青雉在遠處，黃猿被馬爾科牽制…笑笑回頭看着正在靠近赤犬，心裏湧起濃重的不安。她壓下那股不妙的感覺，鎮定地發出指令：“不要破解中心指令了，能破壞一部分機能讓它暫時無法戰鬥嗎？”

那邊一陣敲擊鍵盤的動靜，海原很快回話：“可以，但我需要二十分鐘。”

“好，我馬上過去支援，一旦和平主義者停止進攻，你們馬上全員撤退。包括外面的小町，明白？”

四個小隊連同守在外面的後援小町傳來統一的回複，笑笑隔空同赤犬深深對望了一眼，甩頭暫時離開這片戰區。

等到達目的地，笑笑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

四臺和平主義者，其實是三臺，有一個是貨真價實的巴索羅缪·熊本人，難怪拉博特他們打得這麽狼狽。

笑笑不清楚熊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多拉格一個字也沒有和她說過，想必革命軍內部有自己的計劃。可見到失去自我人格的熊，她還是忍不住地難過心痛。

還有薩博，薩博知道這件事嗎？他又是什麽心情呢？

笑笑主動分走熊這個最大戰力，情況馬上變得好很多。

艾斯被救出來，海賊們的鬥志立刻昂揚了許多，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準備好撤退，笑笑對老爹的身體狀況非常擔心，只希望能成功地，盡量減少傷亡地撤退完成。偏偏這時候，斯庫亞多帶着他的部下行駛着莫比迪克號上了陸地，要過來支援老爹。

“大家帶上艾斯！快撤吧！這裏就交給我們！”

笑笑心驚膽戰地看着莫比迪克號滾動着外輪，發出轟隆隆的巨響路過了赤犬。

要阻止他們！

老爹比她快了一步，上前一手擋住莫比迪克號，斯庫亞多驚疑地叫了一聲老爹，被罵回去：“讓白發人送黑發人是何等的不孝！斯庫亞多！”

“別太飄飄然了，你的那一擊，還不足以取我性命！”

“誰都有壽終正寝的時候！”

雖然船被老爹徒手攔下了，笑笑還是氣得差點當場暴走，她聽着老爹的話，心慌意亂，連帶對着熊下手也不再那麽分輕重，“抱歉了熊，情況危急，我只能對你不客氣了…”

三臺和平主義者同時卡殼，四個小隊成功避出了危險區域，同海原彙合之後快速撤出馬林梵多。

海原走前問了她一聲：“影像電話蟲呢？”

笑笑想了一秒鐘，“錄下來，帶回去保存好。”

确定小隊都安全撤離，笑笑專心致志對付熊。在海賊這方，救出艾斯算是圓滿完成任務，每個人都一心撤離。海軍則正好相反，努力想彌補戰局，奪回艾斯，或者哪怕多殺幾個海賊也算回本。

這種狀态笑笑不用想都知道很糟糕，但海賊們的損失已經夠大了，救回艾斯就已經是重創了海軍，後續影響力足以讓本部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處境艱難。

所以趁早逃跑才是上策。

“我們的目的已經達成，這裏就沒有我們的事了！”

白胡子轉身背對麾下的船員們，嗓音裏是藏不住的力不從心：“給我聽好了，白胡子海賊團！現在開始下達最後的船長的命令！”

笑笑手一頓。海賊們都意識到了接下來可能發生不太好的事情。

“最後什麽的…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啊老爹！”

“我們一點也不想聽！”

“我們要一起回去新世界的吧！”

艾斯放出一招十字火，逼退又一波海軍，“老爹！”

白胡子往前走了兩步：“你們和我，就在這裏分別。”

笑笑猛地回過頭，看到那個高大偉岸的背影。

“你們全員都要活下去，平安回到新世界去！”

“老爹！”

“老爹！你打算在這裏死去嗎！”

白胡子恍若未聞，他捏緊拳頭，稍稍放沉了呼吸，砸出驚濤駭浪的一拳：“我是時代的殘黨，新時代沒有能承載我的船！”

元帥樓像被撕裂的平面，碎裂崩塌，漆在正面牆上代表正義的海軍二字也粉碎成一攤瓦礫，一道鴻溝在海軍和海賊之間劃開，“出發吧，小子們！”

有海賊失聲痛哭：“不要啊老爹！”一旁地夥伴咬牙勸他：“走吧！這是…船長的命令！”

艾斯揮散激起的塵煙，不可置信地叫了一聲老爹，連路飛都無法接受：“大叔！”

白胡子微微側過臉，對他們說：“不要回首，時代在變化。”

屬于他的時代，屬于他們的，屬于愛德華·紐蓋特、哥爾·D·羅傑，屬于戰國、卡普的時代，已經逝去。這個由羅傑開啓，由他們幾人引領的時代，現在，此時此刻該由他，來完美落幕了。

【一切的開始是這片海。】從他年輕時就開始闖蕩的這片海洋，一路到如今，那些酣暢淋漓激戰過的時光，那些與同伴，與他的家人暢飲美酒，歡聚一堂的時光，那些晴空萬裏，陽光燦爛的時光，“真是，漫長的旅途啊。”

戰國站在成為一片廢墟的土地上，緊緊盯住那個與他鬥智鬥勇一生的男人，似乎預感到了什麽。

“白胡子！”

沒人看見他臉上一閃而逝的複雜與悲哀。

老爹昂首，“來做個了結吧！”

“海軍！”

笑笑知道，老爹是差不多要到極限了。

海賊們分成兩派，一派情緒激動，要留下來和老爹一起跟海軍拼命，一派理智尚存，攔住沖動的同伴含淚勸說撤退。

海軍已有反撲之勢，路飛有些着急，可他看着艾斯的神情，什麽都沒說。

呼喚艾斯的聲音此起彼伏，艾斯對着白胡子的背影，放出一道火龍，驅散了圍攻的海軍們。

“我知道！我不會讓老爹的心意白費的！”

硝煙四起，火光沖天。海軍本部馬林梵多只剩一片狼藉，老爹，就要在這種地方…

艾斯跪下拜謝的身影所表達的東西，笑笑說不清楚，她抖着手，茫然地站在一邊，向迷路後無措的孩子。

老爹的目光深深落在艾斯身上，嘈雜在這一眼裏褪去，“無需多言。”

“艾斯，讓我問你一個問題。”

“我做你的老爹，可還合格？”

艾斯深深俯下腦袋，讓淚水泅進地面，“當然！”

白胡子的笑容艾斯不敢去看，他怕丢掉最後一點理智，讓老爹的決心白費。

笑笑後退兩步，隐到一塊碎石後躲開了路飛搜尋的目光。

“你也趕緊給老子滾蛋。”

白胡子一刀劈開追擊路飛和艾斯的海軍們，對笑笑說話的語氣裏充滿了威嚴和不可質疑。

笑笑走出來站到他身邊：“別命令我，我又不是你的船員。”

“我是你老子！”

笑笑翻個身，一腳踢開近身的士兵，不說話了。

白胡子瞥她一眼，緩緩擡手摁住她的腦袋，“別害怕，即使我不在了，也任性地去闖蕩吧。”

“你可是我白胡子的孩子！”

笑笑的眼淚奪眶而出，那句讓她可以毫無顧忌勇往直前的“随她去”，其實飽含了那麽多霸道的底氣，那麽多盲目的信任和那麽毫無道理的寵溺。

她怎麽舍得，怎麽忍心。

“嘛，你現在哭一哭就算了。等老子進了墳墓就別再哭了，哭得老子心慌。”

白胡子突然抓緊笑笑，卯足了勁一掄胳膊，把她精确地丢上了船。

笑笑：“！”

還沒站穩，她就被阿特摩斯按住了肩膀。

“笑笑醬，聽老爹的話。”

笑笑張張嘴，突然一陣心悸，她捂着胸口咚地一聲直通通砸了下去，身體忽然間無法動彈，有什麽東西在體內壓制着她，讓她連張嘴說話都做不到。

阿特摩斯吓了一跳，蹲下身不知所措地看着笑笑：“笑笑醬！你沒事吧？！船醫呢？船醫在哪裏？！”

“隊長！船醫不在船上啊！”

“快去找！”

笑笑的身體無法動彈，意識卻沒怎麽受到影響，她立刻把精神力集中到路飛艾斯的身上，以她見聞色的目力，能清楚地看到他們兩個前進的腳步，一點點在靠近她所在的方位。無法作為的狀态令她不安，戰争越是到了臨近結束的狀态越是容易生出變數。

可她已經失去了防患未然的行動力，只能望着那兩人越來越近的身影，在心裏默默祈禱：對，就這樣跑，不要回頭，不要停，一直跑！

令她不安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看見了赤犬。

笑笑腦中警鈴大作，她想挪動身體，可是無論怎樣努力，她的四肢像是被切斷了感應神經，毫無知覺，毫無反應。

艾斯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在赤犬開口後。

笑笑整顆心都在顫抖，她趴在甲板上，一點一點摸尋自己的知覺，肩胛骨慢慢回到她的感知裏。過度的用力使她看起來整個人都在顫抖。

赤犬非常精準地把握了艾斯的情緒點，一開口就戳中他的兩個死穴。

貶低白胡子，擡高羅傑。

艾斯有多敬愛白胡子，就有多仇恨羅傑。笑笑幾乎要絕望了，在這種言語攻勢之下，她敢斷言艾斯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而無論從體術，從實戰還是從果實能力來看，赤犬都能全面壓制艾斯。

“盡管身為海軍這麽說不合适，但羅傑确實稱得上為海賊王，他開啓了一個新時代。”

“白胡子，不過是收服了一群海賊占了幾個地方自以為庇護的失敗者而已。”

笑笑聽得頭皮發麻，即便知道赤犬是在故意激怒艾斯，可這種連她聽了都忍不住生氣的話，艾斯又怎麽可能忍得下去呢。

艾斯也許能憑火焰克冰的屬性勉強扛過青雉幾招，但面對赤犬可以将火焰都燃燒殆盡的熔岩果實能力，艾斯根本連招架的餘地都沒有。加上身負重傷，他連逃跑這一條路都斷掉了。

笑笑又急又氣，她一直知道羅傑是艾斯心裏的一道坎，也一直清楚艾斯過分執着的仇恨遲早會讓他跌跟頭。可自從艾斯加入白胡子海賊團以後，她就以為老爹會慢慢讓他拔出心裏關于羅傑的這根刺，只是…她沒想過，會等不到那天。

艾斯的眼睛裏幾乎要燒出火來，他一步一步走向赤犬。

“把你的話收回去。”

把你的腳收回去才是真的！

艾斯聽不到笑笑內心的瘋狂吶喊，他此時一心一意地想要維護老爹的尊嚴，笑笑連吃了他的心都有。

“這個時代名叫白胡子！”

笑笑狠狠閉上眼睛。

話說得很豪氣，但實力的差距不是靠喊一喊就能彌補的。艾斯只一招就被重創。

“自然系果實能力者被稱為天生的強者，你是不是因此太得意忘形了。”

笑笑睜大眼睛望着赤犬，身體抖得厲害，不知是用力過度，還是驚懼過度。

“火系果實能力确實很強大，但我可是連火焰都能燒盡的熔岩。”

赤犬手段狠辣，對海賊絕不留情，尤擅攻心。他最恨違背他理念的海賊，向來落在他手裏的敵人，都是身心俱焚。

“不走正道的人，根本沒有活下去的必要。”

赤犬擡眼一掃，盯住了脫力跪倒在地的路飛。

“尤其是流淌着罪惡血液的你們本身，活着就是罪孽。”

“你給我看好了。”

笑笑的目光移到路飛身上，瞬間明白了什麽，細微的哀叫聲溢出喉嚨，立馬被淹沒在戰場的嘈雜裏，“不…路飛…！”

赤犬飛身朝路飛去，路飛正低頭去撿剛才掉在地上的艾斯的生命卡，擡頭看見突然近在咫尺的赤犬，還是一臉茫然。

艾斯也立刻看出了赤犬的目的，幾乎在赤犬動作的同一時間迅速貼上去一般，本能地護在了弟弟身前。

熔岩從他的胸腹穿過，燒穿五髒，直通通打出了一個洞。

笑笑瞳孔急劇縮放，腦袋轟地一聲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