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訣別
她這一輩子,沒有這樣無力過。
不,也不是沒有過,只是過了太久,久到她忘記她本質上其實只是一個普通人的事實。
強者不為生活束縛的自由,強者為責任束縛的充實,讓她太陶醉,太投入,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模樣。
笑笑靠坐在船舷邊,怔怔地望向汪洋大海,正義之門已經消失在海平面,她什麽都看不到了。
“…我們誰都沒有想到蒂奇那混蛋原來藏着這樣的野心,他在船上呆的時間不比薩奇少,這麽多年的相處居然…”
笑笑垂垂眼,瞥着自己無力搭在腿上的指尖,打斷一邊的海賊,“薩奇…你們把他葬在哪裏?”
“啊…老爹下令海葬了。”
告訴她真相的海賊是二番隊的隊員,一身重傷被擡上船,現在渾身上下被繃帶裹得嚴嚴實實躺在她邊上,是在她開口後唯一敢告訴她真實情況的人。他叫…什麽來着?
她不可能不知道,船上十六個番隊的每一名隊員,包括負責雜物的非戰鬥人員的名字,她都是一清二楚的。她只是忘記了而已,記憶力随着生命力的流逝在衰退。屬于希爾羅·丹蒙溫·思麥爾的意識和記憶漸漸淡化,像是被剝去“希爾羅”這一铠甲的本質的,名為“笑笑”的靈魂正在蘇醒。她的內心卻平靜無波。
“看來,被淡化的不止是意識和記憶,還有情感啊。”笑笑喃喃自語。
胸口傳來灼熱的炙燒感,她勉強擡起無力的手,順着頸上細繩扯出貼身佩戴的挂飾。原本甜美矜驕的粉色鑽石現在紅豔熾熱,像是一顆跳動的心髒,充滿了詭谲的生氣。笑笑一瞬不瞬地看着緊貼着它的一環銀戒,樸素,厚重,泛着溫柔莊重的微微白光,如同他對她的心意。
她看了一會兒,将戒指取下,緩慢而鄭重地戴在左手無名指上,嚴絲縫合。
笑笑扶着船舷站起來,遙望着馬林梵多的方向。
“你知道蒂奇在哪裏嗎?”
“這…我也不清楚。”
“他在馬林梵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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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這怎麽可能?為什麽?!”
笑笑眯起眼睛,“因為…暗暗果實吧?”
自行船離開馬林梵多之後,她漸漸能動彈自己的身體,本來這艘船無論如何不可能逃掉的,只是…
笑笑擡眼掃了一圈,默默垂下眼睑。
一則,這艘船上的海賊對海軍來說不過是些小喽啰,不足為懼,以馬爾科為首的隊長和白胡子麾下船長們都不在其中;二則,她這條小命還是有不少人惦記着的,赤犬也好,卡普爺爺也好,就算是多弗朗明哥和克洛克達爾也絕對認為她活着比死了對他們更有利。馬爾科大概也是明白的。不論目的如何,還有那麽多人希望她能活着。
真是厚重的心意啊。
笑笑握緊開始燙手的鑽石,阖眼輕輕地禱告着:“幫幫我吧,爸爸。”
赤犬睜開眼,從全身各個角落感受到許多年未曾有過的疼痛。他坐起來,溫熱的液體從額角滑落,擡頭聽一聽,外面的嘈雜沒有什麽變化,他昏迷了大約三四秒。
赤犬把掉在腳邊的帽子撿起來戴上,站起身盯着頭頂那道巨大的裂痕,莫名興奮的同時有些心驚肉跳。他總算明白,以卡普和戰國元帥的實力,為什麽這麽多年竟無法在這個男人手上占去一分一毫的便宜。海上最強的男人,即使如今老邁體弱,已成強弩之末,展現出來的力量卻依舊讓他這個正當盛年的海軍最高戰力之一心悸不已,可以想象艾德華·紐蓋特在鼎盛時期是如何實力驚人,又是如何萬夫莫開聲勢浩大地稱霸着海洋。
赤犬有一瞬間的慶幸,他沒有和白胡子生在同一個時代,不然終其一生他可能都只會去做一件事,那就是超越白胡子,打敗艾德華·紐蓋特。即使偏執如他,也不願意費盡一生去追逐一個海賊——眼下并沒有這樣的海賊,他好歹還能認清楚自己的目标。
地表再次下陷,赤犬能聞出腳下的土地已經浸出海水的鹹腥,他狠狠蹙眉。看來白胡子這家夥,決心要馬林梵多給他陪葬了。
赤犬眯起眼,不動聲色地收斂氣息。
白胡子确實是稱霸海洋的男人,但現在,他已經老了,而這是他的時代。
笑笑的速度很快,她很快就又一次看到了正義之門,海水中的漩渦十分洶湧澎湃,但在她腳下卻像平實的土地一樣溫順堅固。笑笑感覺渾身輕松,在戰場上受的傷此時也沒有多少痛感。這不是個好的現象,傷口在惡化,她卻沒有感受到疼痛,這說明她的身體也已經到了極限。
“笑笑!你怎麽回來了!”
笑笑蹙眉,這是…五番隊的…誰來着?
啊,記不起來了。
算了。
老爹呢?老爹在…
笑笑眼神一凜,咬着牙“剃”過去,勉強趕上擋住赤犬偷襲的那一拳。
赤犬微擡帽檐,看着去而複返的笑笑,猛然間有種恍隔天日的錯覺。他在下一秒回過神,眼仁沉沉地墜下去:“你不該回來的,思麥爾。”
笑笑的目光游移了兩秒才回來:“我也沒辦法啊。”
“你在找什麽?”
笑笑抿抿唇,眼睛轉到一邊去,“我家老爺子都給轟出洞來了,也不差你這一拳,你就別再下手了吧?”
赤犬臉色僵了一下,扣住她揮過來的拳頭,聲色俱厲地問她:“你怎麽回事?”
這樣淡定冷漠的思麥爾讓他感官非常不好,她離開馬林梵多的這段時間內發生了什麽?
笑笑聽到這話,只斂下眼睑,敏捷地借力翻個身,腳尖靈活翻轉,整個人挂在赤犬的胳膊上,發狠力氣逆向翻騰,像只旋轉的小馬達刷刷轉了兩圈,骨頭錯位的響聲清脆得讓不遠處的士兵們頭皮發麻。赤犬不妨,被擰折了左臂,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笑笑甩出去了。
笑笑在半空飛了一會兒,落地前眼疾手快把差點墜下來的鑽石塞回衣領裏頭,赤犬還是一眼看見那枚紅得詭異的鑽石,以及從那裏散發出來的不祥的氣息。
笑笑剛站定,赤犬就已經追到眼前,她适時地吃了一驚,沒想到在負傷的情況下,他的速度還能達到這種水平。
“那是什麽!”
赤犬拽住她的衣領,神色猙獰可怖,“你做了什麽!”
笑笑立刻掐住他的手腕,警惕地護住脖頸上的細繩,情緒突然失控的赤犬令她眼中閃過一絲涼意:“薩卡斯基,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赤犬逼近,語氣放緩,目光卻狠厲:“思麥爾,摘掉那個東西,到鶴那裏去。”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笑笑緩緩掰開他的手,堅決道:“不行。”
這兩個字還沒落地,赤犬兇猛的攻勢就迎面而來。
笑笑冷着臉應戰,相較于離開前的疲乏勉強的狀态,她現在的動作看起來十分輕盈利落,即使面對赤犬也是游刃有餘。
馬爾科和比斯塔凝神盯着看了一會兒,不由對視一眼。交換到彼此驚疑憂慮的目光,兩位隊長不約而同上前一步,剛邁出腳,就被幾個同樣留有餘力的海軍将領攔住去路。
比斯塔拔劍,沖馬爾科使了個眼色,後邊的以藏不動聲色地按住腰間,挪到比斯塔身後。
雙方劍拔弩張,随時會再次掀起一場惡戰。
笑笑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頭也不回地叫道:“別過來!”
馬爾科一頓,收住腳步,神情晦暗難辨。
赤犬對她久攻不下,想打暈帶走的意圖無法實現,便陰着臉瞥了一眼陷入鏖戰的白胡子。
笑笑語速緩慢,語氣鄭重道:“我覺得你還是別這麽做比較好。”
赤犬冷冷看一眼她怏怏的神色,沒過兩回合,終究是毫不猶豫地抽身轉向白胡子,笑笑驚異地發現自己根本來不及阻止他,這是今天第二回了。
她一面緊跟上去,一面低頭拉開被赤犬捏碎了半邊麥的對講器。萬幸,還能用。吩咐接應一下救走路飛,笑笑扯下對講器,掰成幾截遠遠丢到赤犬先前砸出來的熔岩坑裏。
耽誤了點時間,擡頭赤犬已經和老爹交上手,被她擰脫的左臂不知道什麽時候給他自己正位回去了,老爹的情勢很不妙,沒有人趕得及支援他,笑笑咬咬腮幫子內側的軟肉,擡手握住胸前的鑽石。
海賊們的陣容已經潰散,這場戰争也不再是對戰的構成形式,而是海軍單方面的追殺屠戮。鷹眼早就停止戰鬥,進入摸魚狀态,他的視線一直集中在白胡子左右。
白胡子是一個不會這麽簡單就死去的男人,他一定會留下不遜于羅傑的東西,而他,要見證這個将掀起軒然大波的歷史性的時刻。
白胡子看起來已經到極限了,他的右側方,赤犬正在以難以置信的高速向他靠近。鷹眼犀利的視線鎖定綴在他身後的熟悉身影,頓了一下。
她絕對追不上他。
鷹眼敢肯定地這樣告訴自己。
可是為什麽,他會感到那麽不安?
從看到她返回戰場那一刻起隐隐壓在心底的不安,在這一刻達到頂峰。
笑笑将鑽石抓在掌心裏之前,淡淡掃了一眼鷹眼所在的方向。
她的視力弱化了很多,她只是知道他在那裏,但無法從雜亂的人群中精準地找到他。
她想,她還是不甘心的吧。
直到成功擋在白胡子身前,她還這麽想着。
赤犬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的拳頭打出去一半就停住了,可還是晚了一步。
笑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态的表情,有點想笑,可已經沒有力氣笑出聲。
她的腹部被燒了一半,雖然赤犬反應極快地住了手,還是沒來得及停住攻勢。而她其實已經連武裝色都用不了了,只是硬撐到這裏。
赤犬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右手,這只手解除了熔岩狀态,冒着黑煙貼在一片血肉模糊的傷口上。
為什麽…為什麽會…
“…咳…都說了別…這樣…咳…”
笑笑邊說着,邊被從喉嚨口湧上來的腥甜血液嗆了兩下。
赤犬只呆呆看着她,眼睛裏有一瞬間滿滿都是茫然。
他沒想過要真的殺掉她,也沒想到她其實已經虛弱到連武裝色都不能用,明明幾秒鐘之前她還和他打得難分難解,這不對,這和他想的不一樣,不應該是這樣的!
怒火和某種陌生的情感沖刷着他的腦門,真實地反饋到他黑沉的雙目中,憤怒之外,他覺得眼睛酸澀難當,已經幾十年沒有過的感官刺激着他的神經。
笑笑還想說點什麽,可嘴巴還沒張開,一只碩大的拳頭從身後繞到她眼前,裹挾着震動山海的巨大能量,砸在了赤犬臉上,把他打得飛出去。
笑笑本就是跳在半空攔截的赤犬,沒了他的手支撐,她立刻就往下墜,所幸落地前被一雙大手接住,不至于摔在地面造成二次傷害。
笑笑無力地癱在白胡子的手心,擡眼看見他肅穆的面容,月牙胡子缺了半邊看起來着實可笑,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清楚地倒映出奄奄一息的她時,充滿了深刻的悲傷痛惜,看得她十分心酸。
“老爹…”她朝他笑笑,“放心,我去的,和你可不是同一個世界。”
但這世間,再也不會有希爾羅·D·思麥爾。
她分明看出他的眼睛在這樣說。
是啊,沒錯。再也不會有思麥爾。
白胡子突然邁開腿,離開了一直在堅守的原地,周圍的海軍驚吓地舉起武器,随着他的前進一步步後退。白胡子找了一塊幹淨空曠的地方,把笑笑放下來。
另一雙手将她接過去。
白胡子看了一眼面前臉色冰冷的男人,微微擡眉,還是将手中的女兒交給了他,便又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
笑笑仰着頭,只能看到鷹眼的下颚,不知道他是什麽表情。
大約要氣死了吧。
這樣想着,她忍不住笑了兩聲,邊笑邊又咳起來。
鷹眼立刻俯身将她放在地上,半跪着讓她的上半身可以依靠在他懷裏。笑笑微微側頭,呼吸間都是他身上的味道,不由安心地疲憊下來。
“對不起呀,米霍克桑。”
她輕輕地說。鷹眼将下颚壓在她發頂,握住她的手,一言不發。
笑笑垂眸瞥了一眼,兩枚銀戒在十指糾纏間相合,原本低調樸素的光華此刻十分耀眼明朗。
——你不在我身邊時,我會默默地、安靜地思念你;當你執手與我時,我會幸福得陽光明媚,意氣風發。
笑笑微微翹起嘴角,暖意盈滿雙眼。
他的浪漫總是不動聲色,執着于細微的地方,微小卻心意飽滿。
遠處傳來耳熟的聲音,笑笑的視線和聽力變得朦胧,但她還是勉力張大眼睛看過去。
是蒂奇,果然,暗暗果實能力者現在的确是他沒錯。
“蒂奇!”
“只有你不配做我的兒子,蒂奇!”
“你違反了我船上唯一的鐵則,你殺害了同伴。”
蒂奇身後集結了幾個不得了的人物,看來他也已經有了自己的班底。不得不說,他的出場簡直就是一場鬧劇,趾高氣昂,得意洋洋地出現,挑釁戰國,大放厥詞,自以為是地挑戰老爹的底線,被打得屁滾尿流又哭着喊着叫爸爸,剛脫離危險區域又以槍口相對。
“自負、輕率,就是你的弱點。”
白胡子一拳砸在蒂奇頭上時這樣說道。
笑笑合上眼簾。
老爹有很多兒子,可他對每一個上了船的兒子,都用了心思的。
這句話,她記下了。
白胡子自開戰以來積累的傷痛已經給他造成了致命的負擔,他還是被蒂奇那夥人拖垮了。密集的攻擊也不能使他再感到疼痛。
神思開始恍惚起來,他突然就想到了某一年,他和羅傑還非常年輕的時候,在一個櫻花飄落的季節,他們兩個約在一起喝酒,那時羅傑已經完成了到拉夫德魯的航行,他爽朗地笑着,告訴他自己死期将近,那時他其實沒有很多的感慨悲傷,在羅傑真正死去之前,他總是無法相信這個精力旺盛,到處闖蕩的男人會死。
“你知道海軍最近是怎麽稱呼我的嗎?”他的臉上泛着微醺的紅暈,笑嘻嘻地拍着大腿:“他們叫我哥爾多·羅傑。”
白胡子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哥爾多?這是你的全名嗎?”
羅傑大搖其頭,“不是啊,是哥爾·D·羅傑!”
“D,噢,有時候是會遇到名字裏有D的人呢。”
“你知道D代表什麽嗎?”
……
白胡子睜開眼,注視着眼前狼狽不堪卻洋洋自得的這個男人。
“絕對不是你。”
蒂奇驚吓地瞪着突然開口的白胡子。
“羅傑在等待的男人,至少不會是蒂奇你。”
笑笑從鷹眼懷裏扭過頭,遙望着白胡子的背影。
“就像存在着能繼承羅傑的意志的人一樣,終有一日也會有繼承艾斯意志的人出現。”
“就算血緣被割斷,他們的火焰也不會熄滅,
像這樣從遙遠的過去源源不斷地繼承下來
并且在未來的某一天,還會出現能夠背負這數百年的歷史,向這個世界發起挑戰的人。”
“戰國,你們世界政府在懼怕着,有朝一日會到來的,把整個世界都卷入其中的巨大戰役…雖然我沒有什麽興趣,但是那個寶藏被誰發現的時候,”
戰國的表情慢慢變得猙獰。
“世界将會被颠覆。”
“會有人找到的,那一天終将到來。”
眼前有一秒鐘浮現出羅傑那家夥野心勃勃的欠揍笑臉,白胡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ONE PIECE,是真實存在的!”
這一句聲如洪鐘,響徹馬林梵多的話,順着意外未曾截斷的影視電話蟲和笑笑刻意安排留下的電話蟲,順利傳播到了位于香波地諸島的大熒幕上。
整個馬林梵多,熒幕前的所有觀衆,陷入了一片絕對的寂靜之中。
戰國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你這混蛋!”
黑胡子蒂奇從恐懼的怔愣中回過神:“賊哈哈哈哈,真是了不起的遺言!”
馬爾科無力地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白胡子的意識漸漸遠去,【原諒我,兒子們。我留下了一個十惡不赦的混蛋。】終于,終于輪到他了。
【我從你們那裏得到了一切。】
他的孩子們,一個一個的成為他的兒子的孩子們,他清楚他們的性格,愛好,知道他們的溫柔和調皮。
【我就,到此為止了。】
真是一段漫長的旅程啊。
那些天氣晴朗的,他叫着“出航!”的日子。真是,美好的航海之旅啊。
——作為海賊居然不愛財富?哈哈哈哈哈哈!你到底想要什麽啊!
——我從小就有個想要的東西。
——居然是有的啊!是什麽啊?
——………
——喂!紐蓋特!
——家人。
【謝謝你們。永別了,兒子們。】
老爹至始至終沒有挪動過自己的腳步,他頂天立地地站在那條鴻溝前。
屬于白胡子的時代,名為白胡子的時代,終于,結束了。
笑笑擡手,輕輕捂住雙眼。
啊啊,不能再這樣撒嬌了。
別哭了。
“啊哈…哈哈哈…咳…”
真不愧是老爹。
聞名世界的馬林梵多之戰結束了,白胡子的死卻掀起了一場波及全世界的風暴,正在歡呼的天真的民衆啊,更大的,無形的争鬥,已經伴随舊時代的逝去,乘上新時代的巨浪,拉開了序幕。白胡子愛德華·紐蓋特的死像是解開了某道秘而不宣的禁令,解放了無數夢想和罪惡的因子。時代的巨輪已經開始轉動。
笑笑在這個具有無與倫比的歷史性的時刻,昏睡了過去。
鷹眼不敢随便搬動她,他一動她,她的傷口就源源不斷流出血水,只能一直在她耳邊叫她的名字。
笑笑半睡半醒間捏了捏他的手指,示意他安心。
她沒睡多久,一陣熟悉又陌生的能量波動驚醒了她。
她看着喜滋滋使用“新能力”震懾海軍的蒂奇,一言不發地站起身。
“思麥爾!”
鷹眼一把握住她的胳膊,被她輕輕推開。她的傷口奇跡般停止了出血,脊背重新挺直,步伐堅實穩定。
黑胡子也看到了她,她正一步步走向蒂奇。
“賊哈哈哈哈哈,笑笑醬!你居然還能動嗎?看看你這幅糟糕的樣子,一個被海賊養大的海軍遺孤,落到到如今這步田地真是可憐!”
黑胡子和他的一衆跟班笑得肆無忌憚,只有雨之希留警惕地握住了劍柄。一道劍氣貼着他的臉襲過,在他腳邊砍出深深的鋒利痕跡。
轉臉,希留對上一雙殺氣四溢的金色眼眸。
“我警告你,不要亂動。”
笑聲戛然而止,在白胡子的遺體前,整個戰場的氣氛又一次可怕地凝重起來。
一名少女站在了這場戰場的暴風眼裏,少數足夠強大的人們能清楚地看見籠罩在她周身的不祥的、充滿死亡氣息的紅色霧氣。她輕輕垂眼,僅有的幾只還在運作的電話蟲即刻陷入了休眠狀态,此刻的馬林梵多,同外界徹底斷了聯系。
“你吸收了老爹的果實?”她輕輕地問:“很高興吧?”
“但是別高興太早,蒂奇,你會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十倍百倍于你加之于白胡子海賊團的代價。”
蒂奇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少女的逼近讓他本能地感到窒息。已經走到這裏,怎麽可能向區區一個小姑娘示弱!
“別說這種沒意義的話了,”他故作鎮定地大聲嘲笑,“等你能活着出去再說吧!暗穴道!”
黑暗再一次吞沒地面,笑笑眼睛都不眨一下,伸手撈住蒂奇的脖子用力掼在地面,握手成拳,狠狠打在他鼻子上。
蒂奇猛地嚎叫起來,笑笑手疾眼快踩住了他的兩只手,面不改色地聽他刺耳的慘叫,他的部下們紛紛上前,被一柄黑刀截下,不死鳥的火焰在地上劃出一道圈包圍住他們。
等蒂奇的叫聲弱了下去,笑笑才悠悠地動了一下眼皮,“是不是感覺特別疼,比先前還要疼上一百倍?”
蒂奇奄奄一息地張口:“怎麽…會…”
笑笑勾勾唇角,“你知道我一直怕疼,怕冷,怕熱,也怕水,明明神經纖細體質卻偏偏很好。”
“蒂奇,你不是調查過我嗎?我的父親是誰你知道吧。還有新人事件。”
“不,不可能!暗暗果實…”
笑笑微笑道:“對呀,明明你才是暗暗果實能力者,這世界上不可能有兩個同一果實的能力者,對吧?”
“所以留在我體內的僅僅是‘果實’這一載體,而且只是一小部分的載體,而你吃下去的,才是能力。”
“你作為能力獲得者的存在,會壓制我的生命力和行動力。而為了避免這一現象的出現給我帶來的威脅,”她掏出脖子裏的鑽石,“爸爸給我留了後招。”
“托你的福,我幾乎失去了完全的行動力,你越近,我越不能動彈。”
“但現在的情況是,我可以完全壓制你。”
笑笑的嘴角浮現一抹堪稱殘忍的笑意,“蒂奇,我能夠活活把你打死可不是一句空話哦。”
說完又是一拳下去,在他凄慘的痛叫裏恍然不覺地開口,“蒂奇,有時候我很佩服你。不論你現在多麽狼狽,只要給你一線生機,你就能笑眯眯地卷土重來。”
笑笑說着,淡定地從蒂奇手裏抓起一輪熟悉的光圈,“噢,你用得很熟練嘛,看來觊觎老爹的能力很久了。”在蒂奇不可置信的驚恐目光裏,她将那輪光圈塞進他嘴裏,“蒂奇,這個超級怕疼的體質,我就完全地還給你了。”
“反正,不用動手也能讓你痛不欲生的方法,爸爸也留給我了。”
松開蒂奇,笑笑慢慢站起來,“你就在無盡的疼痛和對我的恐懼裏,等我們之中的哪一個來要了你的狗命吧。如果在那之前我剛好沒有突然想殺你的想法的話。”
說着她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被困在不遠處的雨之希留,拉菲特和穿着囚衣的重刑犯們,“你們也一樣哦。”
暗暗果實克所有惡魔果實能力者,但不巧的是,她克暗暗果實。
說起來希爾羅家真的和暗暗果實的能力者天生不對付呢。
震震果實的能力發動後,即使頑強如蒂奇也吃不消地昏死了過去。不管之後黑胡子一夥還有什麽計劃,現在都不可能實現了。蒂奇被他的同夥們迅速帶走,戰場不可避免地再次活躍起來。
海軍追着撤退中的海賊們幾乎殺紅了眼,笑笑等到黑胡子徹底離開後,哇地嘔出一大口血,倒地不起。
一雙軍靴出現在眼前,那人半蹲下,扶起她的上半身,讓她以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躺在溫暖寬厚的懷抱裏,如此陌生,又如此令她安心。
笑笑擡眸,一張俊美的堅毅面孔映入眼簾,如黑曜石一般清漣又深沉的眼睛裏盛滿了掩不住的溫柔和心疼,她能從這雙眼睛裏看到自己的面孔和自己的雙眼,它們是那樣酷似的形狀弧度,無聲表白着深深聯系的血脈的再現。
戰國僵在原地,艱難地張了張嘴。
“赫尼…”
笑笑恍惚地躺在他懷中,心想,好真實啊,有溫度,有呼吸,還有好聞的味道。她的爸爸,原來是這個樣子嗎?
“還給我。”
笑笑緩緩轉動眼珠,看到不知何時站在另一側的男人。
他低聲堅定地要求:“把她還給我。”
在他對面的另一個男人擡起頭直視他,目光不再溫柔,取而代之的是鋒利的嚴格和審視。
笑笑艱難的吐出一口氣,擡手勾住鷹眼的褲腳,鷹眼立即蹲下握住她冰涼的手指。
笑笑努力地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用微弱地聲音同他說:“對不起啊,米霍克桑…明明約好了…”
看着鷹眼蒼白的面龐,突然間她就淚如泉湧,臉上還帶着笑,眼睛裏的難過和眼淚卻一起不斷地往外冒,“對不起…明明…說好了…我也…很不甘心…對不起啊…對不起…”
鷹眼死死握着她的手,擡手正想去擦她的眼淚,眨眼間,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同地上的血跡也不見蹤影。
他張開手,掌心裏是一枚染了血色的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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