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釋然

幸福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陸檸研一下學期。期末考試結束之後，陳教授問陸檸假期是否有興趣過來幫忙。他現在手裏有兩個項目在做，報酬豐厚，不是提攜學生，根本輪不到陸檸。

陸檸當然很心動，但最終還是咬牙拒絕了。怕陳教授不高興，再三解釋是因為自己有事，然後又答應以後所有的假期都随陳教授安排，這才算是把自家導師給哄好了。

陳教授很喜歡陸檸，頗有培養她的意思，聽到陸檸拒絕，真是恨鐵不成鋼。看在陸檸應該是真的有事的份上，才勉強放過她。

陸檸說的話當然也不是借口，而是真的有事。

很快就要到那個日子了，就在今年暑假。所以她哪兒也不能去，要每天都待在家裏守着張繼娟，才能放心。

一開始張繼娟和秦攸都只以為陸檸是想要休息一下，并不覺得有什麽問題。但是過了幾天之後，陸檸的精神越繃越緊，自然難免露出一些端倪。比如夜裏會做噩夢，然後被驚醒。又比如每天寸步不離的跟着張繼娟，連她睡覺的時候都不放心。

“這是怎麽了？”這一天陸檸再次被秦攸從噩夢中叫醒，秦攸終于沒忍住，問道，“你最近很不對勁。”

陸檸十分勉強的搖頭，“我沒事。”

“才怪。一看就是有事。”秦攸憂心的看着她，“有什麽事，難道還不能告訴我嗎？”

陸檸心裏亂得很，也十分需要找個人來說說話，最後猶豫着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恐怕很難說清楚。”

“是跟咱媽有關系麽？”秦攸想了想，道，“我看你這幾天一直跟着媽，還想着莫非又變成小孩子了不成？”

陸檸垂下眼，睫毛顫了顫，道，“差不多……我夢見媽病情惡化，然後……”

她咬着唇，後面的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但秦攸多少也明白了幾分。他心裏松了一口氣，覺得陸檸一定是太緊張了。不過突然做這種噩夢，的确是讓人不能不擔憂。

他想了想，道，“明天我不去公司，咱們陪媽去醫院做個檢查吧。”

總這麽胡思亂想也不是辦法，既然擔心病情惡化，那去醫院檢查一下，自然就知道了。結果沒問題的話，陸檸自然也能夠放心。

陸檸點點頭，沒有反對。雖然她覺得檢查對于緩解自己的情緒估計沒有什麽用處。

她重生以來，已經改變了許多事情，但究竟能不能夠改命，陸檸說不清楚。上輩子那一天是張繼娟去世的日子，不久之後，她就重生了。能不能夠改變這一點，陸檸心裏十分沒底。

命運這種東西難以捉摸，讓陸檸怎麽能夠不擔心？

但不管怎樣，第二天秦攸和陸檸還是将張繼娟送到醫院，做了個最詳細的去全身檢查，心髒部分更是重中之重。

然而檢查的結果十分不錯，張繼娟的身體可以說非常健康，并沒有任何問題。這大概也跟這一兩年來她心情開朗，有外孫承歡膝下，又在小區裏認識了不少老友有關系。

心情開闊了，身體自然也就好了許多。

但秦攸發現陸檸的情況并沒有任何的改善，該做噩夢還是做噩夢，該黏着張繼娟，還是黏着張繼娟。

秦攸有些無奈，但只覺得陸檸是關心則亂，并沒有深想。再三安慰之後，只能随陸檸去了。

好在張繼娟并不覺得陸檸跟着自己有什麽不妥。說句實話，自從陸檸長大之後，鮮少有這麽黏着自己的時候，畢竟是母女天性，她突然這樣，讓張繼娟也不由十分唏噓懷念。

“媽記得你小時候，有一段時間，也是那麽粘人。媽走到哪裏你都跟到哪裏。你爸爸剛沒的時候更是這樣，醒來睜開眼看不見我都要哭……現在想起來，跟做夢似的。一晃竟然已經過去那麽多年啦！”她對着陸檸感嘆道。

陸檸聽到她提起爸爸，反而有些不安，連忙道，“媽，沒有爸爸，我也會陪着你的。”

“媽知道。”張繼娟摸了摸她的頭，“但是你也注意一下小秦的情緒，這幾天你跟着了魔似的，他不知道有多擔心呢。你長大啦，不能總跟着媽媽了。”

陸檸充耳不聞，該幹什麽還幹什麽。

直到那個日子來臨。

那天張繼娟本來有活動，但陸檸費盡心思，還是讓她留在了家裏，并沒有出門。兩人帶着孩子，做游戲，竟然就這麽過了一天。晚上陸檸更是死活都要跟張繼娟睡，讓秦攸哭笑不得。

他抱着自家兒子嘆氣，“小老虎，你媽媽跟外婆一起睡，不要我們啦！”

一歲半的秦陸古靈精怪，聞言很“大人”的抱了抱自家老爸，“沒事，我陪着爸爸。”

一夜無夢。早上起來時發現旁邊的床鋪空了，陸檸連睡衣都顧不上換，立刻出門去找人，在廚房找到張繼娟，才陡然松了一口氣。

過來了。

這麽輕松，讓陸檸都不敢相信。但也許老天爺讓她回來，就是為了改變上輩子的吧？

這麽想着，提了許久的心，終于落回了實處。

放松下來之後，陸檸便覺得精神十分疲倦。就像是緊繃了很長時間的橡皮筋，被放開之後，反而會比原本的樣子松了許多，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慢慢恢複。

陸檸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倒頭就睡，直到被兒子鬧醒。

“媽媽睡懶覺！”小老虎板着臉，一字一頓的對她說，“要打屁股！”

這段時間陸檸滿心都是那件事，自然疏忽了他，現在看見他，立刻把人揉進自己懷裏，“你剛剛說什麽？要媽媽打你的小屁股嗎？”

“我又沒有睡懶覺！”小老虎掙紮着從她懷裏爬出來，一邊叫着“媽媽壞”一邊飛奔出去找爸爸求助了。

接下來的幾天陸檸都有些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來。

她自己重生的那個日子，就在這懶洋洋之中過去了，陸檸甚至沒有多去注意。

秦攸見她這樣子實在是讓人不放心，便提出全家人出去旅游一段時間，讓她放松一下心情。畢竟他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也能夠看得出陸檸的狀态很糟糕。

陸檸沒有異議，張繼娟也覺得可行，小老虎長這麽大還沒出去旅游過，知道要出門更是精力充沛得在家裏就開始撒歡。

最後秦攸決定去他名下的私人小島上住一段時間。那裏雖然是他的産業，但目前為止一次都沒有去過，正好趁此機會去看看。

這個小島據說是秦攸奶奶的嫁妝。可惜秦攸很小的時候奶奶就過世了，記憶中幾乎沒有對她的印象。只是聽爺爺說，她是舊式的大家閨秀，溫柔娴雅，美麗大方，靜靜坐着的時候像一朵高潔的蓮花，微笑起來又像是和煦的春風——總之再多的溢美之詞，都不足以形容。

奇怪的是家裏也沒有奶奶的照片，所以秦攸只能靠想象和猜測來認識她。

爺爺奶奶無疑很恩愛，所以陰陽兩隔之後，爺爺是很少提到她的。也是出于這種避諱的心思，這座小島才從沒有被提起過。爺爺過世後，秦攸才知道遺産裏還有這麽一座小島。

比之公共旅游區域，這座太平洋上的小島更加美麗，原始，自然。整座島占地只有幾萬平米，是真正的“小”島。有兩戶從附近招募的人家專門住在島上照看，所以并沒有荒廢。

陸檸一看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張繼娟也覺得環境不錯。小老虎則看上了那一片沙灘，跌跌撞撞的在上面跑，顯然十分興奮。

秦攸看着每個人臉上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彎了彎唇。果然出來玩是正确的。本來他還想腳上鄒牧和秦雅呢，結果農家樂那邊走不開，最近據說是有個什麽會議定在了那裏舉辦，所以鄒牧很忙。

因為長久以來的一個心結和擔憂終于解除，所以陸檸現在的心态十分放松。在這遠離人跡的小島上，更是徹底的将自己的情緒釋放了出來。每天都興致勃勃的，将最後一分力氣耗盡，然後甜甜入睡。

體力上的勞累總是容易将內心中的情緒宣洩出去。

這天秦攸拉着陸檸，避過了張繼娟和小老虎，悄悄的跑到海島背面。陸檸有些好奇的問秦攸，“咱們去哪裏？”

“開船出海。”

“出海？就咱們兩個嗎？”陸檸也跟着興奮起來。

她記得上次秦攸帶她去開飛機的時候說過，他沒有什麽不會的，連船也會開。竟然是真的，不是唬人。

不過說是船，但實際上只是汽艇，就是風景區裏經常能夠看到的那種，只有簡單的防護，整個上半身都是暴露在外面的，在激流之中颠簸起伏，又驚險又刺激。

陸檸坐在秦攸身後，緊緊摟着他的腰，兩人被固定在座位上，然後秦攸才發動汽艇。

破開水面的一瞬間，陸檸恍惚有一種飛起來的錯覺，但實際上只是汽艇沖擊的速度太快而已。有一些被激起來的水花飛揚在空中，最後落到她身上，把人澆了個透心涼。

但還不等陸檸發表狀态，汽艇便在水面上飛馳，撲面而來的水花連她的視線都徹底遮擋住，什麽都看不到，但陸檸卻在這種情境之中感覺到了一種無法言喻的爽快，她忍不住張開嘴大喊，“啊啊啊啊啊——”

海風帶着她的聲音，飄向遙遠的地方。

重生之後的最後一絲壓抑和陰霾也随着海風飄散，消逝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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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