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六兒——”
他又從夢中驚醒,渾身冷汗,身邊是妻子不耐煩的哼哼聲,然後是起身的細細簌簌聲。
再過一會兒,身邊就沒有熱氣兒了。
外頭天已經有些蒙蒙亮了,南方濕氣重,拉開窗簾,窗戶上全是水痕。
那些事情,他以為似水過篩子,全從記憶裏漏了出去,卻一次又一次在夢中愈發清晰。
兩個人還是過不下去了。
王翠雲和他過了十幾年,跟着他從機關單位轉到下海經商,從上海到深圳,已經有點有錢人家太太的模樣,嚷嚷要去改個洋氣的名字,最後改叫“王淑娴”,像是城裏好人家會叫的名兒,她也不再說“俺”,人家見她稱上一聲李夫人。
那個不是他的孩子已經開始上高中了,正是叛逆的年紀,每天和一群社會青年出去鬼混,回來就是要錢,弄得家裏天翻地覆,他沒興趣管。
婚後他也沒碰過王翠雲,像是要向那個已經死去的人證明什麽似的。
直到一張離婚協議遞到了面前,他愣了愣,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簽下了,再然後就是分家産,這個女人沒少給自己撈一筆,謝天謝地,孩子沒跟着他。
離了一身輕,每天幾頭奔走。
各種各樣的場子,什麽樣的人都有,奉承他的,他奉承的,說到底,都是一回事兒。
人家聽說他年輕的時候插過隊,好奇心重的,想要他說點什麽有意思的,他卻一句也說不上來。
來挽他胳膊的那些人,把頭搭在他肩上,眼波流轉間少不了對他行頭上下打量,沒一個像十來年前只一眼就赤誠地跟着他。
終于,他收拾了點行李,買了張車票,工作狂也當了回甩手掌櫃。
多少年了,他又回到這個地方,轉了好幾回車,這地兒還是犄角旮旯的,遠比不上大城市的半點風光。
Advertisement
過了村頭那條清清長河,沿着蜿蜒的田間小路,踏進這片村莊。
憑着記憶找到徐家老宅,已經蓋起了二進二出的紅磚房,這裏只剩大兒子一戶了,其餘幾個兄弟幾個早已有了家室,搬出去在別處蓋房紮根。
徐家老大見了他很是客氣,讓媳婦兒端茶倒水,稱呼都是“您”。
一只碗放在他面前桌上,是農家使慣了的粗碗,看着厚實得緊,不知用了多少年。
茶是燒開了的井水,跟他這幾年喝的上好茶葉泡出來的沒法比。
他端起來嘗了一口就沒再動了。
客套了幾句,他撣了撣褲子上不存在得灰,用跟人談生意時完全不一樣的姿态,夾雜着些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小心翼翼在裏頭:“那個……徐六的墳……”
沒說完整,可徐老大明白了。
“小六死的時候,屍體是被弄回來了,可二老都覺得敗壞門風,趁着夜裏讓俺和老二給丢到山上去了,權當咱們徐家以後沒這個人,诶,說起這個,李先生,我們徐家真是對不住您,給您添了多少麻煩……”
一瞬間震驚懊悔全湧上來,剛端起來掩飾慌亂的碗往桌子上一放,茶水被濺出來,濕了袖子。
他問:“你剛剛……說……把他丢哪兒了?”
“就後山那塊啊,以前咱們煉鋼的地方。”
他這個時候知道不忍心了:“你們怎麽能……怎麽能……”
可對上徐老大疑問的眼神,他又立馬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不吱聲了。
他有什麽資格責備徐家人呢?落得那個下場,不全是拜他所賜麽?
這茶是喝不下去了。
可到底還是沒死心:“那他……有沒有留下些個什麽?”
徐老大沒有注意到他的情緒:“他有什麽可留的?以前他住那小屋,鎖了不知多少年了,沒人進,都嫌晦氣。”
“能打開看看麽?”
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鑰匙,只好拿把錘子砸。
老式的烏黑挂鎖,笨重極了,一下兩下竟還砸不開。
邊砸門徐老大邊跟他套近乎:“聽說李先生在深圳那邊做大買賣?”
他沒吱聲,盯着那門鎖不移眼。
徐家老大又道:“李先生您看俺兒子今年十八啦,什麽活都能幹,您看您那邊還要不要人啊……”
“砰!”
鎖掉了,一陣灰塵争先恐後撲上來,嗆人得很。
窄小的舊屋,連個窗戶都沒有,全憑門口透進去的光,放下一張小床,就再沒什麽空地了。
那床是幾塊大磚頭墊的,再用一些破木板擺在上面,木板上有幾件舊衣服,也已落滿了厚厚的灰。
其中最顯眼的是一件老舊的白襯衣,被整整齊齊疊起來,放在床頭最裏側貼牆處。
李書華拿起那件白襯衣,上面的灰随着動作落下來。
展開來上面有些青黃的污漬,像是擰過不少草汁,他把衣服拿在手裏摩挲着,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一九六二年那片綠油油的玉米地,有個人轉頭無聲地笑着看他,眉眼彎彎的,天真無邪的樣子。
“六兒……”
襯衣袖口有些老舊的磨損的痕跡,衣領口中間有一個用藍線繡成的字,已經模糊不清了。
仔細看的話,倒隐約可認出是個“華”。
(完)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