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小野馬

錢如青臉上是膩膩歪歪的笑，要是給互聯網少女看一下，她們就會說：典型的CP嗑嗨了。

只見她火速掏出一枚硬幣，拿到廚房去洗，邊走邊說：“小雲你也包一個，今年咱們家有兩個幸運餃子，你兩都有，你包的那個就給顏延。”

親家母和兒婿關系不好算什麽，關鍵是小雲疼延延！錢如青當即從自責和擔憂中恢複。

不得不說她和顏延是親母子，腦回路就是有某種相似，樂觀更是如出一轍。面對自己好心辦壞事搞出來的尴尬，轉眼就成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的态度。

莊娴第一次來顏家，一進來就不适應他們家的老舊狹小，但錢如青不管她臉色，反正她對親兒子也沒有好臉色。錢如青東拉西扯地跟她說話，不知道她和小雲母子兩有什麽矛盾，錢如青自有自己的一套邏輯，認為母子間的矛盾并不是不能化解。

她很快把自家的相冊搬了出來。

“孩子們大了，跟父母遠了，還是小時候好，就算皮，那也是媽媽身邊的小搗蛋鬼。你看，這是顏延剛出生，六斤七兩，他爸爸拍的。”

莊亦雲包着餃子，目光往沙發那邊飄，顏延一把伸手擋住。

“媽，你怎麽回事，拿我光屁股照到處現！”

“哈哈，小孩光屁股不都那樣，下次你去你莊媽媽家看小雲的光屁股去。”

莊娴沒接話，莊亦雲的出生不受期待，根本沒拍什麽出生照片。

顏延小時候的相冊很厚，錢如青整理得很細致，照片按年齡大小排布，拍攝日期、場景都寫在相冊上，整整齊齊。

“他每年生日都要給他專門拍照……喏，這個就是那，門框上刻了他的身高線，寫了量身高的日期。”

随着錢如青的動作，莊娴也不由自主地往她手指的方向看。是在客廳去往卧室的牆角，用彩色筆畫了很多條身高線，旁邊是黑筆寫下的日期。

“顏延長大了也有攀比心了，對身高可在意呢，沒長到一米八他特別生氣。”

“媽！錢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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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喲，就家裏幾個人，小雲和你莊媽媽難道是外人？說說怎麽了？是吧，小雲。”

顏延猛地回頭，狠狠瞪他，生怕他說出他因為身高問題氣得半夜喝冰牛奶進醫院的事。

莊亦雲顯然也想到了，嘴角的笑意深了些。看着眼睛瞪得像銅鈴的顏延，他突然想逗一逗他。

“嗯。是有……”

他話沒說完，顏延一手肘撞他腰上。莊亦雲被他一撞，上半身自然往前傾，嘴唇貼近他後腦勺。他本該後退重新拉開距離，卻就着這個姿勢伸出了手。

只見他在顏延頭頂比劃了一下，說：“是在意，不過延延最近長高了，現在到我這，有182了。”

“是嗎？！”錢如青驚喜，“二十一了還能長高呢？”

顏延剜了他媽一眼，表情兇兇，心卻被莊亦雲拙劣的哄人技巧弄得不上不下。

他往旁邊挪步要拉開距離，剛一動就被拉住。

“別動。”

“幹嘛？”

“頭上沾了面粉。”

顏延下意識回頭，同時，莊亦雲吹出一口仙氣，試圖把顏延頭上的面粉吹飛。顏延的目光正落在他微微嘟起的嘴唇上，感受到他吹出的風拂過額際和發頂，揚起他的發絲。明明微涼，卻又滾燙。

該死，這男人是不是故意？

顏延的視線劃過他因為仰頭而拉長的脖頸，線條優美，喉結突出。他們太近了，甚至能從襯衫領口看到一小截鎖骨，他渾身氣息籠罩而來，帶着濃烈的男性荷爾蒙。

身後是他兩的父母，顏延心跳直線往上飙，操了，妖孽！看得他想咬。在長輩面前有某些情/色的想法令人倍加羞恥，但這種羞恥又成為一種隐秘的新刺激，讓人更想去危險的邊緣游走試探。

顏延從不避諱自己的欲望和對美色的喜愛，這一次卻不再表達，穩穩壓了下去。

“你有兩個旋？”

“什麽？”

“頭頂。”

“哦，聽說旋多聰明，确實。”顏延臭屁。

“嗯。”莊亦雲又笑了，矜持地點了點頭。

從他的笑容裏品出一絲寵溺，顏延立刻移開了視線，這人怎麽回事，難道人類本質是真香？

搖搖頭把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出去，顏延挪開距離繼續包餃子。那頭他媽還在跟莊娴聊照片，什麽爬樹摔跤、摸魚滑倒、拔蘿蔔倒栽蔥的糗事一件一件往外爆。

顏延麻了……一忍再忍，忍無可忍，跑去搶相冊。

“包你的餃子去，一手面粉弄髒我相冊了。顏希明，拉住他！”

顏延爸爸應聲上前，果斷幫老婆把兒子拉開。錢如青看着他得意地笑，誰知顏延被激得上頭，大喊：“莊亦雲，給我搶回來！”

母子兩對拼老公，搶着搶着四個人不分輩分地在屋子裏亂跑起來。跑了幾個回合，最後是人高又年輕的勝，相冊到了莊亦雲手裏。

“快給我，我去收起來。”顏延喘着粗氣，甩手示意他趕緊拿來。

莊亦雲根本不聽，當着他的面把相冊舉高，徑直翻了開來。

“我看看……”

“看什麽看，還我？！”顏延夠不到，跳起來搶，被莊亦雲輕松避開。

莊亦雲一轉身，翻開的相冊從逆光轉成順光，他翻開的那一頁當即暴露在了所有人眼中。正是顏延的出生照，白白嫩嫩的小嬰兒舒展着四肢，光屁股遛鳥，睡得一臉恬淡。

“莊亦雲——！你他媽在看什麽？！”

“……”

莊亦雲讪讪蓋上，把相冊遞到顏延手上。顏延氣得嘴唇發抖，太丢人了，他的光屁股照在三個長輩面前被他老公舉高高！這是什麽操蛋經歷，什麽人間酷刑！真當他不會社死嗎？！

顏延生氣，相冊不接，直接跑了。

三個長輩目瞪口呆，就連莊娴的神情都有些松動，莊亦雲追着顏延進了房間。

顏延關門的手不夠快，讓莊亦雲一把擋住，重新推開門擠了進去。

“我就是随便一翻。”

莊亦雲把門關上，往跑到窗邊的顏延那走了兩步。

“你媽媽說的，哪個小孩沒有這個時期。”

“對不起。”

顏延随他說，不理。莫名其妙，一個他媽一個莊亦雲，做什麽翻相冊出來看！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別生氣了，好不好？”

“而且，不羞恥，很可愛。”

“莊亦雲，就算零歲那他媽也是果照！我媽給你媽看已經很尴尬了，你還舉起來看！我打死你！”

顏延氣得失了章法，犀利的嘴皮子都成了鈍劍，只知道沖上前去推莊亦雲。

可他房間不大，莊亦雲就站在床邊，被他用力一推，毫無防備的男人腿撞到床沿，直接往後栽去。顏延用力太猛，受力點一消失，身體也跟着失衡，直接摔在了他身上。

莊亦雲下意識摟住他的腰防止他摔壞，自己卻被他砸得一聲悶哼。

兩具身體交疊，莊亦雲一手還拿着相冊，單手摟着他的腰往上提了提，問他：“沒事吧？”

就着他的動作，顏延的胸口擦過他堅硬的腹肌，感受到他說話時胸腔的震動，臉一下爆紅。剛才的尴尬和怒氣一下飛了，顏延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在轉——他剛單手抱我，腹肌還這麽硬，好有男友力。

“沒事。”

顏延的聲音低下來，空間突然安靜，只剩莊亦雲略微急促的喘氣聲。

體溫隔着兩人的衣服絲絲縷縷地傳遞，像蛛網一樣纏住彼此的心，禁锢他們的動作，兩人都僵在原地。

“對不起，延延。”

莊亦雲心跳如雷，嗓音低啞。

被顏延問話以後他找了書來看，在那些講述愛情的學術作品裏沒有受到太多啓發，卻在這一剎那想起了年少時看到過的一句話。

大概是因為少年時期太壓抑，他偷偷迷上過偵探小說，為此甚至看過阿加莎·克裏斯蒂的自傳，裏面有一句話這樣說：“只有當你看到人們滑稽可笑的摸樣，你才會意識到自己是多麽愛他。”

曾經他不懂，這一刻卻若有所悟。

他慌不擇路的樣子，氣得面紅耳赤的樣子，落在自己眼中，竟然只覺得可愛。

莊亦雲放下相冊，雙手把顏延推扶了起來。把人放在床沿坐穩，他站起了身。

來不及細看顏延房間，他伸着手，說：“別把面粉弄你床上。你再坐會，我去把餃子包完。”

顏家的年夜飯氛圍太溫馨，莊娴又不好在老同學面前發作，看着顏家人其樂融融，她向來冷靜自持的兒子還給顏延夾菜，她心頭滿是煩躁。她讨厭失控，非常讨厭，更讨厭不能發洩的失控。

就在她覺得忍無可忍的時候，顏家的年夜飯總算以莊亦雲和顏延各吃到一個幸運餃子告終。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不知道自己在躲什麽，總之再也待不下去。

“小雲，你去送送你媽媽，大年夜的一個人回家不好。”

莊亦雲對她的平靜沒有任何感激，在顏家人面前多溫和，到了莊娴的話題上就重新變得多冰冷。

“不用。”

莊娴最後回頭看了他們一眼，轉身進電梯。錢如青急急忙忙換了鞋子追出去，堅持把她送上了車。臨別時揮手，或許是一種同為人母的感應，或許是出于年少時淺薄的了解，錢如青直覺今天并不是一無所獲。

她什麽都沒說，把人送走就轉身回家，在凜冽的寒風裏裹緊身上的棉服，小跑着進電梯上樓。回到家，她被吹冷的頭發重新被空調暖風吹熱乎，看向兩個孩子的眼神也跟着柔軟。

小雲這孩子，爹沒有，媽不愛，過年要不是在他們家，是不是就一個人。這麽想着，本來還打算讓小兩口自己守歲的錢如青當即說：“今天就在家裏住，明早大年初一我給你們煎小甜餅，一年到頭甜甜蜜蜜！”

顏延正要拒絕，莊亦雲搶先接了話。

“好，能再加一碗面條嗎？”

“當然可以，面條好，一年到頭順順溜溜。”

他媽就這麽在莊亦雲的“吹捧”下拍板，顏延拒絕都沒了餘地。

他面色僵硬，小年夜沒睡一間房，大年夜要睡上了……眸光一閃，大腦失控，自動回憶起了下午在他床上，莊亦雲腹肌的觸感。

作者有話要說：

莊博士：我宣布我今天有親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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