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小野馬

顏家守夜的規矩是零點前可以睡覺,但零點必須起來。煙花爆竹沒禁燃的時候,他們家的傳統是零點放鞭炮,禁燃以後就改成了只放點小煙花,總之保留着這份儀式感。

他們家每年買小煙花都是顏延負責,不像父輩們買煙花只看大小和問價格,他是會仔細看效果圖,搜買家秀再買。禁燃的原因,大煙花的市場急劇縮減,市場上的小煙花則越來越多樣,別人玩仙女棒,顏延玩的都是當年最新穎的。

因此,每年小區除夕夜過了零點,鄰居家的小孩們都會在樓下等他,要看他今年有什麽新樣式。

今年莊亦雲在他們家過年,放煙花活動自然換了人。以前是顏延和顏希明,這次被老婆剛教導過的顏希明,趕緊把這個任務交給了兩個孩子,然後夫妻兩就去睡了。

莊亦雲跟着顏延下樓,從關門開始顏延就離他遠遠的,電梯裏站對角線,下了樓就往前沖,恨不得把人甩掉。因為他搶話答應住在顏家,顏延耍上了脾氣,一晚上明裏暗裏怼他。莊亦雲也不惱,不緊不慢跟着,一副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樣子。

顏延一出單元門,等在他家樓下的小孩們一擁而上,從小豆丁到半大少年,一個個争着搶着喊他“延延哥哥”。

“走!哥帶你們放煙花!”顏延一看到他們就顧不上和莊亦雲置氣了,把手裏的煙花袋子遞給裏面最高的少年,酷酷地說。

一呼百應,一群人在樓下圍出一個圈,接袋子的那個少年幫顏延打下手,開始展示起那一袋小煙花來。

有越轉越盛大的風車,有能飛出漫天“螢火蟲”的小蜜蜂,小孩們看得直樂呵,不停鼓掌,啊啊亂叫。

“新年快樂,吉祥如意。”

顏延說,周圍的小孩就全跟着他念,俨然一個孩子王。他對生活的熱愛如此動人,和莊亦雲是截然不同的人生态度。莊亦雲的人生只有學習工作,沖擊更難的課題,實現更高的科研成就,但是顏延每天面對的每一件小事都多姿多彩。

莊亦雲站在人群後看他,當他被火樹銀花簇擁時,就想變成那束籠住他的火花。看着他放肆的笑,他在新年的第一天做了一個決定。

他決心摘下這朵野玫瑰,親手澆灌。為此他要砸碎所有禁锢和僞裝,将最真實的靈魂捧到他面前。但願,不會讓他讨厭。

他們的小煙花沒放多久,保安大爺跟踩着點似的沖了過來,把這群小孩全趕回家。顏延也趕緊跑,莊亦雲追上去,問他怎麽了。

“我經常放擦邊球,有一次我放完跑了,第二天碰到執法,物業被罰,後來他們就年年盯着。”

“那你還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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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給我提袋子那個,就是物業公司經理的兒子。他們也就是裝模作樣一下,大過年的還不讓人快活一下?”顏延笑。

“你不生我氣了。”莊亦雲說。電梯門一關,空間突然安靜下來。

“滾,你現在就下去開車走。”

“那你明天怎麽跟你媽解釋?”

“你不會六點再開車過來嗎?”

“我不會。”

莊亦雲說着,當先一步下了電梯。顏延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覺得他好像跟之前不同了,但是讓他說的話,又說不上來具體哪裏不一樣。

“為什麽不,你快走,快走。”

顏延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不讓他進門,莊亦雲停住腳步一轉身,顏延差點撞他身上。他的身形擋住老舊昏暗的樓道燈,低聲回答:“因為……你早上背着爸媽來給我開門,像偷情。”

莊亦雲的瞳色極深,像墨一般,當昏黃的燈光被他的身形擋住,他微微傾身看過來時,眼裏更是完全沒有了光,像不見底的深淵。他說着調情一般的話,嘴角隐約有笑容,顏延想要看清些,他已經推門進去。

語氣平鋪直敘,但帶點禁忌的詞仍挑逗了年輕男生的神經。顏延搓了搓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但是沒有,真的是這人說的。這下顏延确認了,這人不知道怎麽了,像是突然打開了某種開關。

“你想得挺美。”

莊亦雲不置可否地一笑,徑直往他房間走。顏延慢他一步進去時,他正在解大衣扣子。見顏延進來,他看一眼蓬松柔軟的床品,問顏延:“有睡衣嗎?”

“只有我的。”

“那我裸睡?”

莊亦雲把大衣脫下來挂好,開始拆袖扣。顏延看着他的動作,這會就沒有做飯包餃子時的笨拙了,修長的手指看起來很靈活。

顏延略略收攏被美□□惑的心神,答道:“你穿襯衣睡。”

“你确定?”

“這有什麽不确定?”

“那我明天穿着皺皺巴巴的襯衫,該說是誰弄的?”

顏延反應過來,立刻否認:“你在亂想什麽!反正我沒碰。”

“我沒亂想。你在亂想什麽?”

袖扣解了下來放在顏延書桌上,他開始解其他扣子,從領口往下,鎖骨的陰影露出來,完全吸引住了顏延的目光。

解到第三顆,他轉過身去,背對着顏延全部解開後,把那件白襯衣脫了下來。有力的背肌、形狀完美的蝴蝶骨、勁瘦的腰身,一覽無餘。

顏延已經完全不接話了,愣在原地挪不開目光。不愧是讓他心甘情願撩了兩個月的男人,真的很有資本。要是花錢就能睡,他明天就能沖上酷貓一哥的寶座。

明明知道顏延在身後看,他脫完襯衫卻只是稍有停頓,手指就搭在了皮帶扣上。一聲輕響,是皮帶扣的金屬碰撞聲,接着是皮帶被抽出來的聲音,節奏悠緩到有些磨人。

莊亦雲想看他能忍到什麽時候,下一秒,顏延拉開衣櫃,開抽屜的動作一氣呵成,一套睡衣扔到了他頭上。

“穿上!”顏延的尾音有點飄,不甘不願又氣急敗壞。

媽的,這人什麽意思?普男可以把gay當直男,但是莊亦雲不能。就算他下過了決心,他的身體也會被美色迷惑,等下一個收不住把人撲了,他又當貞潔烈男。那他可能會讓他血濺三尺,以雪接連被拒之恥。

“謝謝,我去洗個澡。”

“媽的,你不能進浴室去脫嗎?”

“襯衫會皺,皺了就……”

“行了行了,”顏延一臉糟心地揮手,“皺了我媽就會以為是我抓的。”

莊亦雲低笑。

“你笑屁,上床是兩個人的事,我要是抓皺了你的襯衣,肯定是你弄我了。”

莊亦雲的笑卡在喉間,差點脫口問他“怎麽弄”。他不能太急,比如現在,他沒回頭,默默套上了睡衣。畢竟,一回頭他就會想真的在這裏“弄”他。

這是他住了二十年的房間,每一處角落都有他的痕跡和氣息,侵入這裏,占有,真是一個令人靈魂戰栗的念頭。

顏延以為他是座不通俗欲的冰山,但其實,冰雪覆蓋下的到底是岩石還是火山,只有鑿開才知道。

顏延的睡衣穿在他身上有點緊,肯給他穿他就不挑剔了。等他洗澡出來,顏延已經困得哈欠連天,抱着睡衣側身半躺在床上,抱怨的聲音都氣弱了。

“你怎麽這麽久……”

莊亦雲沒說話,也沒有多看他這沒骨頭的樣子,他不想再去洗一遍。

“你睡哪邊?”莊亦雲問他。

“靠窗。”

顏延拖着困倦的身體,掙紮了一下還是爬起來去洗澡。等他洗完回來,莊亦雲已經躺好閉上了眼睛。

他平躺着,鴉羽般的眼睫蓋住下眼睑,呼吸平順,看起來已經睡着了。

沒再有什麽挑戰人類忍耐力的項目,顏延莫名松了一口氣,也躺了下來。熟悉的氣息,安靜的周邊,這樣的環境下,他的困意很快重新席卷,翻了個身,背對着莊亦雲睡了過去。

當他的呼吸變得綿長規律,一旁的莊亦雲睜開了雙眼,哪有半點睡意。

黑暗中他支起半身看他,試探着觸碰他的臉頰,見他确實睡着了,他便重新躺好,只不過這一次不再是平躺,而是面朝顏延。

莊亦雲的指尖在他後領口輕按,從右到左,找到小菱形肌的尖角,然後在那裏印了一個吻。那是上次顏延喝醉酒,在他身上留過痕跡的地方。

睡着了的顏延毫無反應,不像他當時,渾身像被雷電擊穿。

然後他把顏延的頭擡起來,手臂伸過去就把人抱進了懷裏。

第二天早上,顏延被他爸媽做早飯的動靜吵醒,迷迷糊糊在枕頭上蹭。蹭了一會覺得不對勁,這枕頭怎麽是熱的?額頭貼上去,觸感也不對。

他掙紮着睜開眼,入目就是一條男人的手臂。身體五感回籠,發現這人另一條手臂正攏在他腰間。不知道是他睡覺蹭的,還是那只手做的亂,總之他的睡衣卷了上去,那只掌心就這麽無遮無攔地貼在他側腹。

他吓得立刻就要起身,卧槽,他不會是睡着睡着滾進了莊亦雲懷裏吧???

就在他要起身的剎那,攬在他腰間的手一用力,直接把他重新拽了回去。身後的男人把頭埋在他後頸,聲音困倦:“再睡會。”

顏延頭皮轟的一下炸開,男人晨間低啞的聲音,噴灑在他後頸的熱息,将他重新拉回去以後抵在他身後的那玩意兒,每一樣都是他昨天睡前沒想到的。

那只手的主人可能真的睡懵了,原本放在他腰間的位置,這會為了把他抱得更緊些,竟往上攀爬了半寸,指尖差點戳到他的胸。

操了,莊亦雲睡着就成了這吊樣?

電光火石間,顏延想起了那個生日禮物抱枕。難怪他一個直不楞登的科學家會送他什麽人形抱枕,原來他自己睡覺習慣抱一個……繼假老婆之後,他的家庭地位再次下降成了抱枕!

顏延怒火中燒,起身一腳踹到他腿上。

作者有話要說:

莊博士:延延,我們重新認識一下

顏大鵝:你他媽演我???

莊博士:道德标兵能找你假結婚?

顏大鵝:怪我太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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