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望仙居

阖宮嫔妃便這樣眼睜睜地看着成徽帝領着那沈貴人揚長而去。

那射向沈珺悅的又妒又恨的眼神收都收不回來。半晌,還是麗妃碰了碰賢夫人,她才回轉過來,端着一臉的僵笑重新招呼那彈琴的妃嫔繼續,伴奏的樂師們忙也吹拉彈起來,宮宴才得以繼續。

賢夫人坐回座上,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她盯着之前沈珺悅坐過的那張桌子,幾乎将執在手中的小小酒杯捏碎。

多少人對今晚的宮宴抱着極大的期待而來,而今願望落空,女人們的怨氣便直沖沈珺悅而去。

沈珺悅也知道自己必定招人眼了,走出了禦花園,沒了閑雜人等的視線,盛臨煊的手便直接往後一撈,握住沈珺悅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身側并行。

“皇上......”沈珺悅一驚,忙回頭左右張望,确定确實不會被別人看見了,才安下心來。

“慌什麽,”盛臨煊閑閑地睨她一眼,忽而酸道:“沈貴人可是還看不夠那舞樂?還想返回去觀賞不成?”

沈珺悅頓了頓,便想将手抽出來,嘴上道:“皇上的嫔妃們花容月貌又兼才藝出衆,臣妾是萬萬不能及的,自然想多觀摩觀摩。”

盛臨煊緊了緊她的手,不讓她掙脫開去,轉過來對她道:“既然悅兒想看她們的表演,朕也不好勉強,只是這樣一來,朕便只好自己出宮去賞花燈了。”

說着作勢要松手。

沈珺悅另一手已經攀上了她的手臂,急道:“皇上!”

意識到自己聲音有些高了,她忙壓低了些,眼神中滿是向往跟期待:“皇上要帶臣妾出宮去看花燈?”

盛臨煊又故意問道:“不看宮宴上的表演了?”

她忙道:“不看了不看了,臣妾陪皇上看花燈去。”說完又朝盛臨煊綻放了一朵嬌甜軟糯的笑花。

“你啊——”盛臨煊另一手點點她的額,重又握緊了她的手,道:“想看花燈便快些罷,遲了便趕不上巡游的花燈了。”

“嗯!”沈珺悅重重地點頭,歡喜全漫在了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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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人回到乾泰宮,玉環幫着沈珺悅換上了成徽帝準備的另一套衣物,發髻不變,只頭上的釵環又卸了一些。

待沈珺悅換裝完畢走出來時,盛臨煊看着她,只覺那水粉色的裙裝襯得她越發幼嫩嬌柔。

一身富貴公子打扮的盛臨煊走上前牽起她的手,帶着她坐上禦攆。禦攆将他們送到東側門,那裏李保已守在一輛馬車旁等待着他們的到來。

馬兒嘚嘚地小跑起來,拉着車廂出了高大的宮門。

車廂內,沈珺悅依偎在成徽帝身側,眼神閃亮地看着車廂側面随着車行颠簸而翻飛的窗簾子。

盛臨煊好笑地捏一捏她的手,道:“出了皇城道便是長樂街,到時候便下車步行,想看什麽都看得,不用急。”

沈珺悅扭頭朝他燦然笑道:“謝皇上!”

盛臨煊感受到她的歡喜雀躍,心中也很是暢快。

不多會兒,馬車便停了下來。李榮敲敲車門,盛臨煊便又取出面具,兩人分別戴上,這才下了車來。

京城的繁華盛景是別的州縣所不能比的,何況是榆陽鎮那小地方,沈珺悅一下馬車便看花了眼去。

自家地盤,盛臨煊便是不經常出宮,對這裏也是十分熟悉的。哪裏有好吃的好玩的他便是自己沒試過,也是聽聞過的。于是牽着沈珺悅,優哉游哉地從長樂街街頭逛到街尾。

新鮮有趣的小玩意兒買了一堆,李榮李保二人抱了個滿懷,都快捧不住了。

京城最大最豪華的酒樓望仙居每年都有的猜燈謎活動聚集了大批人群,在随扈的護持開道下,盛臨煊領着沈珺悅到此。

看着擁擠的人潮,沈珺悅不由得問道:“這望仙居猜燈謎是有什麽講究嗎?還是彩頭比別家重一些?”不然怎麽就能吸引這麽多人。

“悅兒問對了,這望仙居的彩頭自與別處不同。”見沈珺悅認真地等着他往下說,他卻住了口,“先進去吧,爺慢慢說給悅兒聽。”

“您這真是......”解惑解一半,實在太讨厭,沈珺悅哭笑不得,偷偷地擰了下他的手。

盛臨煊唇角微挑,将折扇扇面一揚,持扇輕搖了兩下,一派風流公子氣度,惹得沈珺悅又暗笑不已。

兩人在這裏打情罵俏,卻入了不少路人的眼。蓋因一個風流倜傥,一個纖柔嬌美。雖有面具掩去了真面目,但露出的那一截面容依舊出色。

京城作為大盛朝的都城,人都說在這裏随便一撞便是皇孫公子、官宦子弟。大盛朝皇家子嗣不豐,傳承至今倒是沒有太多王爵。

盛臨煊少年天子,除了飛鷹幼時做過他的伴讀,與京中年輕一代幾無交集。而皇極殿前廣場正在大宴群臣,不管是位高權重的老大人們還是京中有機會得見天顏的官員們此刻都在宮中飲宴,自是不可能來這等地方湊熱鬧的。

故而盛臨煊這樣出來閑逛才不怕被人認出。

有實權者不會出現在這裏,但家裏的纨绔子弟卻不會錯過中秋佳節出來玩樂的機會。還有沒落勳貴人家,若家中沒有能擔得起門庭之人,手中沒有實權,宮廷盛宴沒機會參加,便呼朋引伴出來飲酒作樂。

這望仙居便是吃喝玩樂的銷金窟。

盛臨煊不過幼時随寧安大長公主來過,那時候公主亮明身份,誰不恭敬以待。京都明珠出門,又有多少高門子弟聞風而來。盛臨煊印象中,這望仙居便是好吃好喝,卻又極具風雅的場所。

八月十五這一日,望仙居裏卻是一座難求,雅間更是早早就被達官貴人們預訂完了。

盛臨煊牽着沈珺悅的手,穿過人群,沿着望仙居專門為出入酒樓的客人開辟的一條通道進入樓中。

瞧見有人進來,觀他們相貌衣着便知必是貴客,有跑堂的店夥計立刻便迎上前來,客氣地問道:“樓中都已滿座了,客官可有先訂了座?”

李榮上前從袖中拿出一張紙在那夥計面前揚了揚。

那夥計立刻便換了更加熱情的态度,高聲道:“小人眼拙,原來是天字一號房的貴客,快請快請,這邊走~”

他這一聲兒卻是說給櫃臺聽的,望仙居統共只有三間天字房,東家早已吩咐過掌櫃,若有預訂天字房的貴客,需得掌櫃親自接待,不得有誤。

那櫃臺後的掌櫃聽聞店夥計這一聲,立刻便擱下手中的算盤從櫃臺後出來,迎上盛臨煊一行人,畢恭畢敬。

有坐在酒樓大堂的人便一個個瞧過來。

方此時,有兩個公子哥兒勾肩搭背地扶着樓梯下樓來,瞧他們皆面有薄紅,其中一個連步履都不穩當,便知是飲酒過量生了醉态。

他們一邊走一邊喊着“掌櫃!”

正引着盛臨煊一行要上樓去的掌櫃回頭見是那兩位,面上掠過一絲嫌棄。只是他不應聲,那邊廂還在一個勁地叫喚。

出門在外,與人方便便是與己方便,盛臨煊微皺了皺眉,但還是對掌櫃道:“讓這夥計帶我們上去便是,掌櫃自去招呼生意罷。”

“诶?啊好好,”掌櫃拱手哈腰,忙道:“多謝貴客,您先上去,一會小老兒這邊事了,便過去聽候貴客吩咐。”

盛臨煊擺擺手,掌櫃便扯過店夥計在他耳邊囑咐了兩句小心伺候的話,又滿臉笑意地讓開了道。這望仙居內面積頗大,整間酒樓內裏呈橢圓形,居于正中的是造型別致的樓梯,這樓梯下半段十分寬敞,上面那段則分成左右梯蜿蜒而上通往二樓,看起來十分華麗大氣。

那兩個公子哥兒從右梯下來,正走到下半段樓梯的平臺上,兩人站在正中央,指着那掌櫃的嚷嚷道:“為何不應我兄弟的召喚!”

掌櫃的忙提着衣擺上了這一段樓梯,對他們好聲好氣道:“小老兒這廂走不開,怠慢了兩位公子,兩位消消氣,小老兒這不是來了麽!”哄着他們上樓回雅間去。

見掌櫃又扶又拉地帶着那兩人又上了右側樓梯,這邊大堂的夥計便也領着盛臨煊一行踏上樓梯。

沒走兩步,卻不知掌櫃的說了什麽觸怒了其中一個醉态已憨的公子哥,他惱怒之下一把推開掌櫃,那掌櫃的沒有防備,被他這一推便踉跄着往後倒。

看見這一幕的沈珺悅捂唇掩住驚叫。

虧得這樓梯建得平整,掌櫃的後背撞到樓梯護欄,下滑了幾階兩手慌亂中也抓住了樓梯扶手,穩住了下摔的身子。

那醉酒的推了人以後見掌櫃差點便滾下樓梯去,也有些驚到了,頓時酒醒了一半。在京中混的,誰不知道這望仙居後臺硬,只是到底是哪一位開的卻無人知曉。

但自從京中有名的幾個勳貴家的纨绔子弟在這裏鬧事,卻直接被扭送官府又落了大面子以後,來往的客人便都不敢在這裏鬧事了。

那醉酒之人的同伴也吓了一跳,見那掌櫃好歹站住了腳,也沒受什麽傷,才放下心來,忙道:“蘇兄喝多了力氣也愈發大了,愚弟扶得艱難不說,掌櫃的都扶不住你了。”想打個圓場将此廂之事兩句話岔開去。

那掌櫃的方才後背撞到了護欄,此刻便是站直了也覺得那磕碰處生生的疼,然而開門做生意自然是以和為貴,見那人的同伴這麽說,便也不好追究什麽。

只是醉酒的那個見掌櫃的沒什麽事,大約是覺得此番有些掉面子,口中便還胡謅道是掌櫃的自個兒都站不穩。

那掌櫃的礙着下方盛臨煊幾個,還在好言相勸,只那醉酒的說着說着,忽而瞅見下半段樓梯的盛臨煊一行人都看着他這邊。

許是酒壯人膽,那人腦袋一熱便沖口而出道:“看什麽看!”

沈珺悅原本見那掌櫃年紀也不輕了,卻被這醉酒之人推的差點摔倒,方才“砰”地撞那一下,她聽着都覺疼,只看掌櫃受了痛還努力維持場面的樣子,便免不得有些同情。

可惡的是那醉酒的竟如此不知好歹,他那句“看什麽看”一出口,莫說盛臨煊,便是沈珺悅都惱了。自己做了理虧之事還不依不饒,這不是上趕着找抽麽?

沈珺悅立刻便察覺到身側的成徽帝渾身的氣勢外放,現場氣氛冷凝。

盛臨煊擡眸定定地看向那人,冷聲道:“爺便是看你還要如何耍酒瘋。”

此刻掌櫃的心裏真是叫苦不疊,“耍酒瘋”三字果然又觸怒了那醉酒之徒,眼瞧着他漲紅了臉,馬上便要掙開同伴的手轉身下來。

他同伴卻比他有眼色多了,死死拽住他的手,勸道:“蘇兄別沖動!”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有事先一更,明天再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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